章十二 无涯谷
穿过大门的瞬间，梅林眼前一片黑暗。
过了好一会，他才感觉到有光线映入眼中，但依旧算不得明亮。
在眼睛稍微熟悉了环境之后，他才惊异地发现，并不是因为外面天黑，而是光线被大量遮挡的缘故。
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幽静的山谷。
数不清的树木、草丛和藤蔓在山谷及两边生长，有些巨大的树木茂盛得将头顶的天空都遮住了不少。但透过枝叶之间的蓝色天空和洒在石板地面的阳光来看，这是个好天气。因为是好天气，就算处在这幽深的谷底，梅林也并不觉得光线太过昏暗。
“哇……”
身后传来少女的惊叹，梅林回头，看见了那个跟他一样留到最后的女孩。
女孩模样差不多有十四五岁，跟梅林年龄类似，或许由于不怎么修边幅和脸上有些雀斑的缘故，看起来不是特别美丽。但从她的五官能看出，这也是个挺漂亮的少女。
“好美呀。”少女环顾着周围的环境，忍不住叹道。
此地虽然是深谷，但毕竟曾经是一大修仙门派的本宗所在，那些巨大的石雕、门头，还有数不清的石刻，都显示了这里曾经的辉煌。只是对于早已看过世间一切美景的梅林来说，这些风景也只能算作平平常常。
“既然我们都进入了无涯谷的大门，那么从今之后便是师兄妹了。”梅林温和地笑道，“我是梅林，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啊、呃，我，我……”女孩看起来有些紧张，深呼吸几次之后，才怯生生地回答，“我……叫玄玉……”
“玄玉啊，黑色的玉石，挺不错的名字。”梅林点头，“玉……在这边好像被认为是一种宝石。黑色的宝石——很美丽的事物啊。”
女孩的脸唰的红了。“哪……哪有……”
“走，我们去找找这里的长老。”看着她扭扭捏捏的模样，梅林也不好再调笑她，径自沿着石板路往前走。
他们之前出现的位置是一个位于石壁上的石门，或者说，是个装饰性的石门，根本没有路可走。梅林对此很明白，因为在曾经的世界他就经常利用类似的传送门在各处周游。
前方是一座位于山谷中的废墟。
那些建筑物显然已经遗弃很久了，从残垣断壁之间长出了不少树木，看起来别有一种荒凉的美。废墟有一半是建造在山谷的石壁之间的，但不论是石壁内还是外，都清一色用了石头作为建筑材料，这也是这座废墟历经岁月而不倒的原因。
“这里……真的有人么？”少女轻声问。
“必须有人。”梅林指了指脚下，“你注意到这些石路了么？虽然处在这湿润温暖的环境中，竟然没有长满青苔；还有你看那边的建筑，也是被人清理得很干净。如果真的是没有人居住的地方，应该会更荒芜才对。”
两人走到了那高大的石门边上。
石门并没有门扉，只有个门架高高伫立。在门边有一块偌大的石碑，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不知道什么字。“上面写些什么你认识么？”梅林悄声问玄玉。
少女仔细辨认了一会，然后点点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她念完之后，又想了想，“这好像是上古时代的贤人庄子的话。”
“贤人？也就是说，是个贤者说的？”梅林微微点头，露出一丝笑意，“有意思，有意思……不过这句话到底是个啥意思啊？”
少女盯着梅林看了一阵。“你……”
“你什么你，叫师兄！”
“师……师兄。”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难道，你没念过书？”
这次轮到梅林尴尬了。
他是谁？他是魔法师之王，世上最伟大的智者，号称人形图书馆！如果在阿尔兰特，有谁说他没念过书，那肯定会被世人所嘲笑。不过在这个世界，梅林真的就跟文盲一样，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认。
“没念过书怎么了，看不起人是吧！”梅林怒道。
“据说你这样的表情叫做恼羞成怒……”
“你还说！”
少女可怜巴巴地看着梅林，一副委屈的模样。梅林哼了一口气，摆着手说：“好了，我是没念过什么书行了吧，你给我翻译一下。”
“嗯！”玄玉点头，然后指着石碑上的文字，“我的生命是有限度的，而我所追求的知识是无穷尽的，拿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穷尽的知识，会挂！”
本来梅林还在一本正经地听着玄玉的解释，不时还点头认为说的有道理。不过听到最后那个“会挂”的时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等他笑够了抬起头，玄玉正一副嘟嘴气鼓鼓的样子看着他。
“啊啊，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但实在是太好笑了！”他抹去眼角的泪花，挺直腰杆，“这个无涯谷真有意思，大门口就是这样的座右铭，难道也是个追求知识的门派？”
“不错。”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梅林退后一步，用手护住身后的玄玉，另一只手紧握着木桨作出战斗的架势。
“谁！？”
“小子，你……有点意思。”那个声音的方向陡然转变，等梅林注意到的时候，面前已经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个明眸皓齿、身穿素衣的女子。他年纪看起来并不比梅林他们大多少，然而身材却凹凸有致、极为火辣，甚至比起世间的歌姬舞伎也不遑多让。但不知为何，梅林就是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睥睨人间的气势。这种气势放在阿尔兰特世界，绝对是大魔法师级别。
尤其是对方的明眸中，隐隐有着智慧的光芒。
没错了，至少是大魔法师。梅林心中暗想。而且他现在也大致明白了对方是个什么来头，虽然看起来不像，但他并不会笨到看人表面。“无涯谷新弟子梅林，拜见前辈！”说完，他稍微戳了戳呆立着的女孩。
“啊，新弟子玄玉，拜见前辈！”在梅林的提醒下，女孩也赶紧作揖行礼。
女子上上下下将两人打量了一遍，目光落回到梅林身上。“新弟子么？难得啊，时隔百年，我无涯谷竟然又有了新入的弟子。应该说，居然还会有人愿意来到我无涯谷？”女子面带浅笑问，“入门之前，想必你们也知道无涯谷已没落，为何还选择我派？”
“因为大门选择了我们，也就是说，门派选择了我们。”梅林淡然地回答，“比起屈膝进入拒绝我们的地方，我们自然愿意堂堂正正地进入选择我们，愿意接纳我们的无涯谷！”
女子微微眯眼，直视着梅林的眼睛。
“好，这个回答我很满意。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无涯谷的弟子了。”女子点点头，“我是无涯谷第十六代长老，艾琳。”她转身欲离去，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上面有很多地方可以居住，谷外的镇子可以买到衣服和食物，要出谷只需拿着这个令牌到门那边就行了。”
一道光芒闪过，梅林连忙伸手，却发现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枚令牌。
“掌门令！？”梅林骇然，连忙看向女子，“前辈，您拿错了，这是掌门的令牌！”
“拿错了？不，没有。”艾琳长老轻轻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鬓青丝，信步往废墟方向而去，留下一句让梅林脑袋陷入空白的话，“从今以后，你就是无涯谷的掌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