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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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傍晚。

  天尚未晚。

  古人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此时，在江南通往衡阳的官道上，却有一行三骑正悠悠而来。

  当先一人苍髯白发，年逾半百，着一身土灰色长袍，面容刚毅冷峻得有如花岗岩，双眼忧思满布，完全一副信马由缰的态势，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稍稍落后，并驾齐驱的是一男一女。

  那女的穿着一身淡红色，绣着碎花图案的长裙，显得极其婷婷窈窕；再加之她明眸皓齿，面容姣好，令人一见之下便觉眼前一亮，端的艳丽动人。

  而那男的则星眉朗目，面如冠玉，颀长挺拔的身躯上套了一件裁剪得极为合体的白衫，唯腰间束着一条锦带，更于袖口处镶了一圈花边，其他再无任何修饰，双眼顾盼之间灼灼生辉，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不错，这三人正是上官追命，贺云，以及明月。

  是时正值秋末，只需过得四五日便就是初冬了。

  南方的天气虽然不若中原地区，甚或更北偏远之处寒苦；但也早晚霜寒露重。

  此时，在这官道上，竟无往日人来车往，穿行如织的繁荣景象；也没有途经此地的旅客，南腔北调的喧哗。放眼望去，入目处但只见落叶飘零，枯草遍野，更有天空中时不时掠过的一两只觅食归巢的倦鸟。

  有道是：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但此时虽是黄昏，上官追命一行三人却浑不在意，一路不疾不徐，悠悠而行。贺云与明月轻言笑语，相谈甚欢，间或打情骂俏，一派春意盎然，与天地间的萧瑟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时，也不知贺云对她说了些什么，引得明月“咯咯”直笑，银铃般的笑声如同珠落玉盘，在这空旷寂寥的官道上显得格外的响亮。笑声将前面独自一边信马由缰，一边眉头深锁，心思深沉的上官追命惊醒。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日已西沉，夜幕开始席卷寰宇；他再看了看落后自己一箭之地的贺云和明月两人，目光开始变得柔和起来，轻言悦语的道：“你们若是再不加快点速度，只怕今晚又得挨上一夜的风霜了。”

  明月闻言与贺云满怀深情的对视了一眼，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双双轻轻一笑，用脚微微一蹬马腹，坐下骏骑便是一路小跑起来，转眼间便已赶上了上官追命，三人一起齐头并进。

  上官追命脸带笑容，目光充满了慈祥关爱的在他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也不言语。明月开始还未在意，时间久了，却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莫名的便想起以前的事，蓦然脸上腾地一红，扭扭捏捏的轻声娇嗔道：“爹……”上官追命一见女那难以为情的可爱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明月小嘴一撅，故意一板脸道：“爹，你又欺负女儿，看我回去不告诉娘。”

  贺云见此，不由童心大起，打趣的冲着明月扮了个鬼脸，状极搞怪；惹得明月更是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鼓鼓的朝他粉拳一晃，便是作势要打。贺云就是爱看她这娇嗔可爱的模样，不但不恼，反而愈觉有趣，故意一缩身，装作害怕的样子，但看他那挂在嘴边的偷笑，却是不知有多得意。

  明月气极，哼哼着道：“你……”但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上官追命看得也觉有趣，眉间的皱纹，好似也舒展了不少。

  明月拿这一老一少没有半点办法，便自个将头转向一边，谁也不理的一路默默前行。过得片刻，明月见他二人也是默不作声，又觉索然无味；有心和贺云讲话，又怕再被取笑了，不时拿眼光偷偷瞟向上官追命。

  看得几次，却被她慢慢察觉到上官追命眉间隐藏的那一抹忧思，不由心中微微一揪，黛眉轻皱，但却柔声而道：“爹，您好像总是心思重重的样子，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要不说来听听，您若老是憋在心里，对身体可是很不好的。”

  上官追命闻言，不由心中一阵感慨：“女儿真是懂事，长这么大了，我这当爹的从来就没给过她父爱，她不但不怪自己，也未产生哪怕一丁点的疏远。”想着不由老怀大慰，动情的道：“我女儿不但长得漂亮，还善解人意，懂得体贴人呢，爹心里真是高兴。”说到这里，转而又对贺云道：“你小子算是有福了，若是日后你不好好待她，让她受到哪怕是一丝丝的委屈，我绝饶不了你。”

  明月一听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但她感觉得到那话里浓浓的关爱，然心里虽然高兴，却仍不依不饶的道：“爹，你又这样，还说我。”同时还不忘对贺云一撅小嘴，轻轻一哼。那模样分明就是说，看你往后敢欺负我！

  这次贺云却是没有笑，反而面容一肃，认认真真，诚诚恳恳的朝上官追命道：“是，我会的，她若是在我这里少了一根头发，您都可以拿我是问。”

  明月听了心下感动，满心欢喜，但又见贺云却是说得有趣，不由白了他一眼，“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上官追命自是看得出来，知道贺云不会伤害明月，也不在意他怎么去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又微微一叹，对着明月道：“女儿啊！你问我有何不乐，不妨告诉你吧；别人家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但我却是归家心慽慽，无颜见你娘啊！”

  “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娘不再怪您了，要不然她也不会让我来寻您的，您还在担心什么呢？”

  上官追命摇了摇头，却不说话，明月也不急着追问。过了片刻，上官追命才苦笑着道：“你娘或是原谅我了，但其他人呢？就算是都原谅我了，但我还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啊！”

  明月听了，想不出什么好的话来劝说，一时不由语塞。

  贺云也是心底一叹，‘解铃还须系铃人’，略一沉吟，仍道：“既然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您又何苦呢！况且，您心也伤了，泪也流了，苦也受了。您可又曾想过，到头来最终受到伤害的又是谁？您如今这模样，岂不是正称了始作佣者的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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