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东升,黄澄澄的光线透过贴着红剪纸的窗户直直照进屋来,屋中一片暖意。
沈琳正憋着气罚抄《女戒》,耳边“嗡嗡”作响的是沈英朗朗读书的声音。
“…男女虽异,劬劳则均。子媳虽殊,孝敬则一。夫孝者,百行之源,而犹为女德之首也。”她绵言细语,半垂着眼睑。
《女范捷录》一共分十一篇,高先生首教的是孝行。
她尚满意的点头,让沈容与沈英分别手抄今日所学。
高先生上课时,是不准婢女跟进来的,她们就待在外院,闲说着话,打发时间。
三房的荷蕊手在翠青色袖口中拢了拢,瞅了眼正屋,笑道:“我活了这么些年,还没出过永安城的地界呢,不像冬梅姐姐,从秦关到江北,这一路,什么都见识过了,我听说南风坡以南的百姓们,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柳腰细枝,穿轻纱罗裙…”
“瞧咱们三姑娘就知道了,肤色白皙,细润如脂,还真真像是能掐出水来。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话保准没错!”沈琳身边的一等婢人涟碧张口笑道,一口一个咱们三姑娘,就好像她才是贴身伺候沈容的婢人。
冬梅浅浅笑着,身为三姑娘身边的婢女,她说话行事都代表着三姑娘。现在三姑娘都知晓为二房争个脸面了,她这个当丫鬟的,自然不能失了职责。
三个婢人说说这,说说那,不一会就听见上房传来了动静,忙收了声,小步上前,迎着自己的主子出来。
沈琳在屋中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当着高先生的面,她还不敢撒泼,这刚出了外屋两步远。
她就出声喊出了在前头走着的沈英。
“沈英!”她连着大步追上去,质问道:“方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明明看你了,还害得我被先生责罚。是不是现在你有人撑着,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涟碧闻声,猜出了一二,却也不敢出言相劝,怕沈琳到时候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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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妹妹,你这一句一句的说什么呢,告诉什么?唉,是不是课上你游神的事,我哪里知晓你是那个意思,我真是眼浑,竟然没瞧出五妹妹意思来,该打,该打。”沈英嘻嘻哈哈的略过了这事。
沈英都这么说了,沈琳就是再有怨也说不得什么了,她不耐的撇了眼沈容:“三姐姐,这个时候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记得前年年节上,你还因为花灯将祥哥儿打了一顿,闹的祥哥儿一见你就躲,是不是啊,四姐姐。”她向沈英扬了扬眉毛。
沈祥是沈英的亲哥哥,沈琳这话,意有所指。
“哈,这事我有点印象,五妹突然说这事,是想让我再动手还是什么。”沈容泛着黑漆漆的眸子,好笑的看着她。
沈琳被沈容的话吓到了,忽而想到,在这里,沈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她动手,不敢吗?她对祥哥儿都敢动手,何况她,她迟疑着,稍稍后退一步。
沈英这时候开口:“哥哥早不记得这桩子事了,倒是还时常提起五妹妹遗尿的事情。”
沈琳现年九岁,与沈英同岁,她因前些日子遗尿的事情,被取笑了许久,再次提及,她面上就又挂不住了,羞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嘴上又忍不住解释:“我…我没有,不知是那个小蹄子将水洒到了我的被褥上!”
哪个婢人敢将水往主子睡觉的地方洒,还是夜里正睡的时候。
几个丫鬟都在后头憋着笑。
出了玉书斋,她们前后走在小南桥上,桥下是一片荷叶,青绿色的铺满了池内,与蔚蓝色的天空相印,瞧着风光大好。
与小南桥遥遥相望的是一道九曲游廊,隔着碧湖,游廊的尽头是中轴线上的福华院。
从这里望去,碧湖,湖中亭,九曲游廊尽收眼底,就连廊上匆匆行走的婢人,也能瞧见。
忽而,她眸子一落,望着九曲游廊上一墨衣少年与青衣少年,两人并肩走在青砖石板路上,谈笑风生。
因距离远,她看得什么模糊,但也猜的出,那个墨衣少年应该是沈武,至于旁边那个青衣少年,却是个脸生的。
沈容浓眉微紧,这个时候,内宅女眷诸多,多少有些避讳,但能越过沈家外院到福华院拜会沈老夫人的,不是沈家亲眷,便是永安城有头脸的大家。
齐家?齐大公子相貌不凡,是个翩翩公子哥。而齐二公子身子自幼羸弱,曾找大师算过,需当成女儿养,就连名字,也是起了一个齐越萍。
他们单单过来沈家,又没由头,似乎不大可能。
沈容仔细想着上一世堂会事后,拜访沈家的似乎只有冀州总兵,是为沈惠的婚事而来。
再看九曲游廊上的二人,并不像冀州来人。
他们就像是堂会上忽然而至的顾家一般,令人费解。
她想去福华院一探究竟,可将近午时,老夫人又有外客,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实属不方便,只得先回锦林院,再见机行事。
她前脚将将入了院子,沈喧后脚也跟着进了院子。
她先问了那坠子的事情,见沈喧一副得意的神色,就知道是已经拿下了。
沈喧潇洒的坐在花厅的木椅上,手里不住的把玩着坠子,待赵氏从次间里出来,他才收敛了些,高兴的喊了声:“娘亲。”
赵氏看着亲近的一双儿女,子女贤孝,她又有什么不满足,可又想到岚姐儿,轻叹一声,仔细问了沈喧在青南书院的事。
沈喧笑道:“今日青南书院又多了名学生,娘亲,你猜是谁。”他卖起了关子。
见赵氏睨了他一眼,他继续笑道:“是顾家七爷,对了,他今日还同大哥一起到府上了,这会儿功夫应该已经到福华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