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将玉佩找出给了沈喧,方嬷嬷就差春林知会了冬梅一声,让她着手准备沈容巳时三刻去玉书斋读书的事情。
沈容正盘坐在西次间的炕上,小手支在黑漆彭牙小几上,眼扫过石龙纹方砚,又落到她刚写的两张大字上,适才松了松手,就是个眨眼的功夫,就见冬梅绕过外室的屏风,穿过珠玉帘子走了进来。
桑枝这会儿在东次间将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收拾了出来,换了床大红锦绸面的被褥,又将月白色棉细纱帐子换成了银条纱帐子。
天越暖,沈容就不能再到炕上睡了。
冬梅探头看了眼小几上的纸张,不禁点头夸赞道:“姑娘的字越来越好看了,这要让高先生瞧见了,可要夸咱们姑娘的。”
沈容一听这话,就知道冬梅是过来催她去玉书斋的,她嬉笑着,仰着张小脸说:“方嬷嬷过来了?是不是说了去玉书斋的事。”
冬梅揪着眉头应声,想到姑娘是最不喜读书认字的,先前一到认字的点,姑娘不是称病,就是去赵老爷府上小住,冬梅硬着头皮开了口,“姑娘巳时三刻就该去玉书斋了,到了玉书斋,还能和几个姐儿们一起说说话,姑娘才回来,正好借着此次机会,和姐儿们亲近亲近。”
“那就准备准备罢。”说着她坐到了炕沿边。
冬梅闻言,大喜,却也意外,这一次三姑娘竟然没抱怨,看来真的是长大了,她欣慰的想着,忙弯身给沈容穿好了绣鞋。
从锦林院去玉书斋有一段脚程,穿过三房,四房的院子,绕过水榭阁楼,还要再向东走几里,过一个小南桥,方在竹林翠掩间露出玉书斋几个行书大字,这三个字应该是高先生新提的,牌匾上的黑漆都是新的。
玉书斋后头是一片翠竹林,翻过这翠竹林,便是平阳大街的后街。
她踏进玉书斋的前半个院子,看着院内摆放的几个书案,上面打扫的一尘不染。
每逢春秋两季,高先生便让她们在院内读书,所以才在院内设了几个书案。
但这会儿还是在内室里上课的。
她踱步走到二排起左手边的书案,指尖轻轻在案面上游移,忽而上首传来一道浑厚的闷声,惊了她的神。
“这…可是三姑娘?”
她抬眼,赫然入目的是一身材高挑,脸盘圆润,穿着丁香色素面短袍,眉正眼清,薄唇微抿的妇人。
她三十二三的年岁,容貌端正,出自书香门第,学识不低,婚嫁没几年,却和离出了夫家,后又家道中落,这才辗转到了沈府教学。
但沈老夫人对高先生仍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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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梅在后面应着:“是我们三姑娘,以后还望高先生多多担待些。”
正准备掏出银裸子打点一翻,却被沈容挡在了前头。文人之士,学的是个高雅,最见不得这些铜臭味。上一世冬梅也是塞了高先生些银裸子,不料却触了她的眉头,当下就将冬梅说了个狗血淋头。
沈容又是个急躁的性子,忍不住抱怨,闹到最后高先生说什么也不愿收她,还是娘亲与大夫人出面,好说一番,高先生才碍着老夫人的面子答应了。
但那之后,她是做什么错什么,没少在高先生这吃苦头。
想到上一世的事情,她浑身打了个激灵,睁着双黑葡萄似的眸子,恭恭敬敬的开了口:“高先生,不知道四妹妹,与五妹妹学到哪里了,我怕我跟不上她们进度。”
高先生见沈容不躲避她的眼神,不是胆怯懦弱的性子,难得露出半抹笑意来:“听老夫人说三姑娘刚读完《女戒》,四姑娘与五姑娘也将将开始读《女范捷录》,三姑娘这个无需担心。”
被挡在后面的冬梅有些费解,正要继续开口,却被沈容突如其来的一记眼神给震住了,拿出一半的银裸子堪堪顿住,她脑子转的快,稍顿了会,就明白了沈容的意思,忙收回了手。
说话的功夫,沈英与沈琳也到了。
沈英在院中看见沈容,喜上眉梢,高兴的走近,声音拔高:“三姐,你过来怎么都不与我说,从锦林……”
高先生一声轻咳,沈英立即收住了话头,犹站在刀刃上,绷直了身子,只得冲沈容眨了眨眼,面上却不敢大笑。
后头的沈琳见沈容与沈英交好,撇了撇嘴,想到了娘亲交代的话,“容姐儿是在你二叔二婶手里捧着长大的,同岚姐儿不同,你二叔在咱们沈家又是最有出息的,往后指不定还爬到什么位置呢,英姐儿都知道鸟择良木而栖,就你是个傻的,这不是容姐儿也去玉书斋念字了,趁着这个机会,你多和她说话会,姐妹几个,多说说,自然就熟络了。”
沈琳咬了咬下唇,她可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女,凭什么让她先和沈容说话,她一直矛盾着,就连课上高先生让她读《女戒》,她都没听见。
“五姑娘!”高先生用力敲着手中的戒尺,发出清脆的声响。
内室旁坐的沈英都吓得回了神,坐直了腰身,不敢有一丝懈怠。
“啊?”沈琳红着脸下意识应了声,自知失言,再看高先生脸色铁青,忙看向沈英。
沈英却胡乱的低了眼,就当没看见似得。
将沈琳气的牙痒痒,原本红着的小脸就更红了,就如同在沸水中煮了一般,支支吾吾,哼哼唧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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