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工作，发车员
苏穆在一片醇厚的甜香中苏醒过来。他不记得昨天又喝了什么东西，一杯下肚神志立刻不清醒起来。一种饱满和幸福的感觉在体内蒸腾，好像昨夜唯一一小片清醒的记忆也渐渐模糊，第二天醒来精神却如此清明。他努力回想，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叼着片枫叶的影子。他再回想时，那个影子转头冲他露齿一笑。苏穆打个哆嗦，头脑彻底清醒了。
“Hello!”他活泼的室友方光明坐在他床边跟他挥手打招呼，一副兴高采烈的样：“睡的怎么样？恭喜迟到！”
“卧槽！”苏穆骂了一声，默默把毯子拉过来盖脸。手机一晚没充电，毫无疑问是没响闹铃。这半年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迟到，可谓早节不保。“我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奇迹！”方光明惊叹：“奇迹啊。我哪知道你昨晚怎么回来的？我以为你不回来，门都锁上了。”他狐疑地绕着床边走：“谁知道一大清早看你在床上——你找付主任请假了没？”
苏穆在毯子里唉叹一声：“我现在就去。”
“你快去，虽然你完蛋了。”方光明个混蛋在旁边幸灾乐祸。“车间新来一个人，很会开叉车，他说跟你认识，看上去年纪好小——嘿，刚好销售部缺人发车，被你们魏总招过去了。”
“你特么江湖百晓生啊！”苏穆受不了他的碎碎念，手忙脚乱地翻身爬起，突然神思一动：“跟我认识？谁啊。”
苏穆给自己冲了把脸，拽着充电器和公文包一路冲刺出宿舍区。工厂在北区盖着俩座居民楼，被苏穆成为作坊的车间则坐落在南边，正大门朝西。在工厂和居民楼中间是油漆房和一个有三个房间的仓库，仓库边就是发车平台，前面停着辆集装箱货车。苏穆目瞪口呆看着洪龙龙面无表情地开着辆包装好的大红色叉车以至少40迈的速度冲了进去，片刻后集装箱里传出刺耳的刹车声。销售总监他们魏总端着照相机站在集装箱边上，一边拍照一边往里面望，表情很复杂。片刻后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洪龙龙眯着眼从箱里走出，正看见苏穆，难得的微微一笑：“起来了？不用着急，我替你和付主任请了一天假。”
苏穆心中万头草泥马奔过。你特么方光明啊？你特么百晓生啊？你特么怎么知道副主任哪个？你特么头一天来怎么在那头铁公鸡手里请到假的……然后他看到他们魏总大踏步向他走来：“洪龙龙你继续，车不多了搞完我中午请你吃饭——苏穆你过来一下。”洪龙龙比了个ok的手势，从2米高平台上跳下，大步向车间走去。
“你和洪龙龙认识？”魏总直奔主题。
“不太熟。”苏穆努力回忆道：“昨晚在城里认识的——我不知道他要来这里工作。”
“你从哪捡到这个宝贝？”魏总一脸匪夷所思。“既会修叉车又会开。”
没等苏穆反应过来魏总就一脸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打算留他在工厂，你想办法给他解决下合同的事——他说没身份证是怎么回事？”
轰一声响洪龙龙把又一辆车开上平台，居然甩尾停在二人身边。苏穆和魏总同时条件反射向后跳了一步。“我刚从乡下来。在办三代身份证。”他解释说。“我在老家开拖拉机和货车。”
魏总一脸恍然，苏穆一脸茫然。“洪龙龙装完车帮袁师傅把车间那台工作车修一下，今天得亏你来了不然这个柜子又要装到下班——记得尽快去付钱那里签合同！我去跟他打个招呼……”魏总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往办公室走去，苏穆则继续停留在梦游的状态。洪龙龙启动起升渡板招呼货车司机把集装箱从平台开走，窜回2米高台上：“感谢你带我回这儿——我喜欢这里的工作，魏总说给我定月薪是2800块钱。2800块钱很多吧？”
“多。”苏穆酸溜溜地说：“够买1000多只鸡翅膀。”
“哦！”洪龙龙一脸意外：“以后可以吃的很丰盛啊！”
“……除了鸡翅膀得有点别的追求。”苏穆无奈地说：“2800块钱不够你买房，就算拿来买辆车首付也要攒很久——前提是没什么别的开支。当然比我好多了。”他想想补充说。“嘿你问这个问题干什么？你没花过钱？”
“我最近才到城里来。”洪龙龙一脸理直气壮：“在乡下吃东西不要什么开支。我的第一笔收入是在垃圾站挣到的，卖塑料瓶挣了1000多块钱，在市郊租了个房子。当时我在路边的绿化带里捡了3867只，其中有57只挂在树上。不得不说，你们城里人真会玩。”
苏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最后狐疑地看着他上身衬衫上没撕下来的名牌和那条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裤：“恩，看得出来——你的经历很丰富多彩。”
“我去车间找袁师傅了。”洪龙龙转身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你们的车做得很粗糙，而且一交车就要出问题。”
“一直都是这样。”苏穆耸了耸肩，“每个环节都有问题。销售没有合理地解读客户需求，采购买不到合适的配件，生产不注意把控工序，质量部收车毛手毛脚，物流一安排大家就一团紧张。鸡飞狗跳地能做好事情？”
“很明显做不好。”洪龙龙一脸赞同：“今天最后这辆车就是——一辆三片阀的车装了四片阀。”
“照说不算什么问题？空一片阀不用就是了。”苏穆奇怪地说。
“问题就在这里。”洪龙龙一脸“你说到点子上了”的神情：“采购部坚持说多装一片阀浪费，要把它拆下来换库存的标准车备用。”
苏穆点点头：“能省就省——这倒是采购的风格。这也是我准备讲的第二个问题。嘿嘿，有时候人的因素比解决问题本身更关键。我挺欣赏你的小伙子，半年来我还没跟别人说过这么多话。”
“你是个思想很深刻的人。”洪龙龙诚恳的说：“我很高兴认识你。我去工作了。”他又一次跳下高台，大步向车间走去。苏穆突然意识到他的动作给人一种大气的感觉，仿佛这人每一刻都在散发着一种惊天动地的气魄。
“思想深刻的人？”苏穆想了想，“我更希望成为像你一样有行动力的人。嘿，很高兴认识你，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