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救

  营救

  洛明蓁刚刚喊完“梨月白”,面前的白衣男子便略低下头,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颇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洛明蓁立马会意,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的姑娘们,抿着唇,没有再说什么。

  他可是京都名角儿,街头巷尾哪个不知道他,若是让那群劫匪认出来,怕是要平白惹出事端。

  可这会儿大家默不作声,她也有些尴尬了,一双眼睛胡乱瞟着四周,想开口搭个话,却又怕说错什么。

  毕竟人家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与她这样的平头百姓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着梨月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月亮,她便是对着这样的美人呵一口气,都怕惊扰了他。

  她正胡思乱想着,面前的人忽地弯了弯眉眼:“您是那晚河岸边的姑娘?”

  洛明蓁一转脸便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见他还记得自己,她颇有些受宠若惊:“梨……公子,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梨月白垂着眼睫,抿唇轻笑了一声:“月白记得,您是位很有趣的姑娘。”

  那日他在花船上唱曲儿,正巧听到她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冲她回了一笑,她当时还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着实有趣。

  被人夸赞,尤其是被这么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夸,那意义更是不一样。

  她还在想着该怎么回他,梨月白却忽地问道:“不知姑娘缘何会在此处?”

  听到他的问话,洛明蓁这才想起他俩这会儿还在贼窝里。

  她抬起头瞄了瞄四周,才压低了声音回道:“我就是倒霉,去裁缝铺买了两匹布,回来的路上被人给打晕了,一睁眼就成了这样。”

  她说着,有些无奈地抬了抬被捆住的手脚,脸上的神色也忧愁了起来。

  见梨月白轻轻点了点头,她又好奇地问了一嘴:“那公子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梨月白回道:“前些日子应一位贵人的邀约,为他上花船唱曲儿。

  顺江而下,行至此处,本欲上岸赏玩,不料半途被贼人掳劫。”

  他脸色微红了几分,“想来是被他们当作女子了。”

  洛明蓁看出了他有些尴尬,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虽然她也觉得他长得比女子还美,但到底人家是堂堂正正的男人,夸人家美,定然是不对,可要说他不像女子,好像也是睁眼说瞎话。

  于是,她干脆闭嘴了。

  夜已深,柱子上的烛火也燃得差不多了。

  洛明蓁看着周围的姑娘们,有些哭累的趴在墙角,身子颤抖着。

  还有的睁着眼睛,空洞无神地瞧着窗户,瞧着是认了命。

  她低下头,眼神凝重了些,看来想逃出去是难了。

  她正四处打量着,背后却忽地响起一阵轻微的鼾声。

  她皱了皱眉头,扭过身子往旁边看过去,之前那壮得像个男人一样的姑娘靠在墙上睡得喷香,两条长腿毫无形象地敞开,没事还伸手挠一挠大腿。

  脸上的妆全糊了,花花绿绿的,冷不丁一看活像个母夜叉。

  还在张着嘴打呼噜,四仰八叉地,跟躺在自己家里一样。

  洛明蓁的嘴角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旁边的梨月白也颇有些尴尬地别过了眼。

  不过看她睡得那么香,洛明蓁也没来由地有点困了。

  反正目前看来,是插翅也难逃,与其在这儿担惊受怕,不如好好睡一觉,等明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空子。

  她阖上眼,将身子靠在墙上缓缓放松了下来。

  脑子里却忍不住东拉西扯地想着别的事,比如家里那个傻小子。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去报官找她。

  这样想着,她又有些担心了,他一个心智只有五岁的人待在家里,万一遇着什么坏人怎么办?

  又万一他到处乱跑去找她,迷路了,或者被人给拐走了……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真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看看。

  她咬了咬牙,在心里将这群劫匪给臭骂了一顿。

  他们自己的老娘、姐妹也是女人,还偏偏跑来拐卖女人,一群烂东西,早晚遭报应。

  骂完了,她心里舒坦了些。

  感觉着捆在手上粗糙的绳索,勒得她生疼。

  烛火彻底灭了,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心里又委屈了起来。

  本来这时候她应该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躺着,或者陪她家的傻小子一起玩,却不得不躺在这么个连是哪儿都不知道的鬼地方,饭不给吃,连口水都没得喝,靠在墙上又冷,脖子也酸疼。

  她瘪了瘪嘴,要是萧则在就好了。

  他功夫那么厉害,保不准一拳能打他们十个。

  她翻了个身,缩在墙角叹了叹气。

  算了,萧则不在也好,她一个人被抓已经够倒霉的了,可不能买一送一。

  她没再多想,正准备睡觉,却感觉身边拢过来一道阴影。

  她敏锐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只宽大的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她吓得一抖,嘴里“唔唔”了几声,奈何动弹不了,张嘴便想咬那只手一口。

  浓重的脂粉味扑过来,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笨蛋,是我,别乱动了。”

  洛明蓁一下子松了反抗的力气,微张了嘴,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在这儿?

  第二日天大亮的时候,一直紧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了。

  屋里的姑娘们纷纷缩着身子,相互挤作一团。

  本还在和梨月白闲聊的洛明蓁也立马闭嘴低下头,只用余光打量着闯进来的瘦猴男人的动向。

  那男人站在大门口,一双鼠目在每个姑娘脸上转,活像进了菜园子。

  姑娘们被他瞧得心下害怕,都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由着男人这么打量,自然也是羞愤难当,却又不敢哭出声,只得咬着唇瓣忍了下来。

  瘦猴看了一圈,直到余光瞧见角落里的洛明蓁,眼前一亮,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

  洛明蓁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到油腻的眼神粘在她身上,她才下意识地掀开了眼皮,正对上那瘦猴脸上猥琐的笑。

  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撑在地上的手指收紧了些,冰凉的寒意从指尖开始蔓延。

  那瘦猴男人抬手指向洛明蓁:“就她了。”

  话音刚落,两个壮得像头牛的汉子冲了进来,直接一手提起洛明蓁,二话不说地将她往外拽。

  洛明蓁低呼了一声,想抓住什么抵抗一下,却像个小鸡崽一样轻易被他们给提了起来。

  她心里没底,一面挣扎着,一面哆哆嗦嗦地开口:“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瘦猴双臂环胸,仰起下巴:“算你运气好,不用被卖到青楼去了。”

  洛明蓁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瘦猴“呵”一声,又道,“看你这模样长得不错,正好送去给我们大当家的当媳妇儿,收拾收拾,等会儿就入洞房了。”

  洛明蓁瞪大了眼,愤恨地看着那个瘦猴。

  大爷的,还不如把她卖到青楼去,起码半路上还能找机会溜了。

  这马上就要被送去办事儿了,她还怎么跑路?

  她正六神无主的时候,梨月白忽地开口:“你们掳来这些姑娘,不过是为了求财,在下愿以万两黄金为她们赎身。”

  屋里的人齐齐抬起头,眼里带了几分期冀,连洛明蓁都愣住了。

  门口的瘦猴一听他能拿出万两黄金,眼神也瞬间直了起来。

  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梨月白一眼后,还是偏过头啐了一口:“小白脸,你当爷爷傻?

  想借着这个机会去通风报信,没门儿,给爷爷安分点,否则抽死你。”

  他说着,扬了扬手里带着倒刺的鞭子,往门板上那么一抽,那响声吓得屋里的人瞬间低下头,身子抖如筛糠。

  梨月白的眉头压得更低了,担忧地看向被抓住的洛明蓁,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洛明蓁赶忙冲他摇了摇头,想让他别出头了,还没有来得及张嘴,那两个壮汉就像扛麻袋一样把她给扛了出去。

  她反抗不了,慌乱中,回头看向靠在角落里的那个高个姑娘,可她仍旧闭着眼,看起来像是没睡醒。

  直到洛明蓁被扛出了屋子,没忍住弹了弹腿,闭着眼睛在心里骂了她几句。

  都火烧眉毛了,还睡觉。

  睡死她算了!

  屋子被远远地甩在身后,她像个汤圆一样被晃来晃去。

  直到进了一间屋子,里头站着好几个低着头的婆子。

  没见着里面有什么男人,她才松了一口气。

  那扛着她的壮汉直接就将她放了下去,对着那几个婆子瓮声瓮气地吩咐:“这是咱们大当家今儿个要娶的媳妇儿,把人给收拾干净,直接送到大当家屋里去。”

  那壮汉一走,屋里的几个婆子就围了过来,洛明蓁微睁了眼,立马抬手捂住胸口,试图同她们套套近乎:“几位漂亮的姐姐,看在我也是个女孩子的份儿上,还这么可怜,你们就放了我吧。”

  她拼命挤着眼泪,可怜巴巴地瞧着她们。

  那几个婆子没说话,冷着脸将她的绳子解开,大手一挥就要扒她衣服。

  洛明蓁瞪大了眼,吓得直跳脚,赶忙捂着衣襟往旁边躲,又抬腿一脚蹬上了离她最近的那个婆子的脸,将她踹了个仰翻。

  屋里哎哟呼痛的声音不断,她赶忙抓着桌椅上的胭脂水粉往她们身上砸,趁乱就要往外溜。

  扑通一声,她的双腿就被人抱住了,像焊在了地上。

  她咬牙痛骂了一声,紧接着另外几个婆子也把她给摁在了椅子上。

  任她怎么乱踢乱抓,那几个婆子硬是把她身上的衣裳给扒了下来,又给她塞上了一件红嫁衣。

  她们又要来给她上妆,她愣是卯足了劲儿扭着身子,嘴里破口大骂:“老巫婆,你们放开我,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你们早晚遭报应!”

  几个婆子没理她,倒是之前被她踹翻的婆子一面捏着她的下巴给她上口脂,一面嗤笑了一声:“姑娘,你再挣扎也是没用的,你也不是大当家的娶的第一个媳妇了。

  算上你,已经是第十八个了。

  与其想着怎么逃出去,还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我们大当家的,好多活些时候。”

  洛明蓁抽了抽嘴角,十八个?

  娶这么多,那个什么狗屁大当家的也不怕累死。

  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多套些话,脸上的妆就画好了。

  紧接着,那几个婆子又将她五花大绑,几个人合力给抬了出去。

  洛明蓁仰头瞧着天空,愁得闭上了眼,心里不住地祈祷着要救她的人快点来。

  可那几个婆子已经将她给扛进了屋子里,她急忙用余光扫了扫,正中是一张披着虎皮的四脚圈椅,靠墙的位置摆了一排长短不一的兵器。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清楚就直接被扔到了里间的床上。

  背砸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疼得她眼泪都差点冒了出来。

  她正要过过嘴瘾,骂她们几句,那些婆子就已经退出去了。

  她缩在床榻上,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的,憋得她胸膛都剧烈地起伏了起来。

  趁着那个什么大当家的没回来,她赶忙试着坐起来。

  可身上被捆得结结实实地,她压根使不上劲儿。

  只能咬着牙,一点一点地从床榻往下挪,她就是爬也得爬出去。

  直到大门被人推开,她立马僵住了身子,抬起头看过去,就见得门口站着一个满脸大胡子,大腹便便的男人。

  身高五尺,手短脚也短。

  脑袋顶上冒着稀稀疏疏的黄毛,呼吸声粗重,肥大的鼻翼跟着一张一合。

  眼神落到屋里一身红嫁衣的洛明蓁身上时,原本阴沉的脸瞬间浮现出了猥琐的笑,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回挑的不错,可比之前那些好看多了。”

  他又眯了眯眼,似乎心情大好。

  洛明蓁被他看得一阵反胃,急忙别过了脸。

  可沉重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直至停在床头,瓮声瓮气的呼吸声也清晰了起来。

  她埋着头,赶忙往床榻里面拱了拱身子。

  大当家的眼神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她,停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身上,越看越满意。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扩大。

  洛明蓁忍着想吐的冲动,抬起头冲他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这位气宇轩昂,英俊潇洒的大哥,咱们打个商量呗,要不您就发发善心放我回去?”

  大当家的还在色眯眯地盯着她,一笑就露出一口大黄牙:“像你这样的美人可是少见,上了老子的床,你觉得老子还能把你给放了?”

  他说着就要扑过来,洛明蓁立马喊了一声:“等等。”

  见大当家的还真停了下来,她咽了咽口水,又道,“您都说我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若是把我和那群姑娘一起卖给青楼,岂不是可以给你赚很多银子?

  您说,这有了银子,想要娶什么样的夫人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大当家的皱了皱眉头,似乎在琢磨她说的话。

  洛明蓁觉得有戏,立马冲他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劝道:“您是干大事的人,就更得把目光放长远一些了,是吧?

  所以您就先放了我,将我拿去卖钱。”

  大当家的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瞧,那眼神让她心里直发毛。

  他弯下腰,扯了扯鼻翼:“没想到,你这小娘们儿不仅长得漂亮,嘴皮子也这么利索,老子都差点被你说动了。”

  洛明蓁尴尬地笑了笑:“哪里话,您过誉了。”

  话音刚落,头顶的人就嘲讽地嗤笑了一声,豆子大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老子可没功夫跟你瞎扯,不过老子挺喜欢你这性子,可以留你一命,以后你就做老子的压寨夫人。”

  眼见着情势偏转了,洛明蓁急忙动了动身子,想要再同他打个商量。

  可那大当家的二话不说,直接就伸手解她身上的绳子。

  洛明蓁急忙吼道:“我……我已经嫁人了,我家里有丈夫在等我,我不是清白的姑娘,你别碰我了!”

  她刚刚吼完,身子也不可遏制地抖了起来。

  那大当家的果然皱了皱眉,犹豫了几番。

  可看着她这副美艳的模样,又实在心痒难耐。

  他啐了一口:“长得这么漂亮,不是雏儿,老子也认了。”

  洛明蓁的脸色瞬间惨白了下来,那人解绳子的动作比之前更加粗暴,生生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勒出了一条血痕。

  “别碰我,你滚开!”

  洛明蓁又踢又踹,可那大当家的虽生得五短身材,却有一身蛮力,轻易就用绳子将她的双手抬起,捆在了床头。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洛明蓁,吸了吸口水,伸手便要去扒她的衣服。

  洛明蓁第一次感受到了汹涌而来的害怕,她拼命地挣扎着,眼尾渗出了泪珠。

  她在心里大喊着,卫子瑜,你怎么还不来啊!

  再不来,她真的要完了。

  她急得快要哭了出来,那人已经拉住了她的外袍,她使劲儿抬脚踢过去。

  那大当家的轻易就将她的腿给摁住,她绝望地闭了闭眼,下意识地轻喊了一声:“阿则。”

  要是他在就好了。

  她哽咽了两声,可扯着她衣服的力道忽地松开了。

  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她愣愣地抬起脸,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她的眼睫上,轻轻一动,便是一片猩红。

  铁锈味萦绕在鼻尖,明白那是鲜血后,她手脚都冰凉了起来。

  抖着唇瓣,瞪大了眼睛看着床榻边那个大当家的。

  他仰着头,一脸难以置信,整条手臂都被匕首穿透,钉在了床板上。

  随着他挣扎的动作,袖子上渗出的鲜血甩了几滴在洛明蓁的脸上。

  她僵硬地扭过脖子,只见得门口立了一个身着玄黑色长袍的身影,因他背着光,便看不清他此时的脸色。

  洛明蓁张了张有些皲裂的唇瓣,眼眶慢慢温热,冰冷的水渍顺着面颊淌下,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阿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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