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立场

  我唤住他,有些事,想问问。

  梅无音就跟我到了院子里头坐下来,我想一想就开口道:“他那旧伤是怎么回事儿?”

  梅无音看了看我,低头寻思了半晌,再抬头,“夫人可知,西胡灵山的胡心草,是西胡魔域长久供奉的无比珍视的圣物?当日,公子收到消息,说在护送胡心草回竞阳的路上,会受到西胡魔域之人的拦截,于是就亲自去迎护送的门下,结果,就与魔域的顶尖高手蓝西幽蓝西深兄弟遭遇,对方不止武功绝顶,用毒的功夫亦是高深,公子虽是险胜,但也中了对方的毒掌,回来后大夫给的方子也多是治标不治本,公子仗着内功深厚,一直在强行压制,实则……并未好转。”梅无音这么说着,微微低着眸,神色是带着自责的。

  为了胡心草么?

  我仰头望向依旧围绕在桐园墙外的寸香树,日头洒在翠绿的叶子上,映射着眩迷人眼的光泽,我眯缝着眼睛,曾经这个院落里发生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晃啊晃的。

  我明白他的心,千兰当日会毁容,多多少少是因为他,这些年他一直都是内疚的吧?而且,若是从前这么想,我会以为自己忒自作多情,可如今我清楚,他那么做也是想要我心里好受些,这么些年,我把千兰当做亲人,更何况,她就快要做我的嫂子了。

  “无音。别自责,不怨你。是我太自以为是……才带累了你家楼主。”我清浅得几乎有些虚无缥缈地道。

  “夫人!”梅无音忽然冲我跪倒,“无音擅自将夫人与萧沉理订了赌约之事禀告了楼主,请夫人恕罪!”

  这实则并未出了我地意料。管沐云知道是早晚的事儿,我从前也不是刻意要瞒着他,只不过觉着没必要讲给他听而已。只是到了今日今时,我确知他早已清楚却从未在我面前显露出半分地事实,心里却有些难受。

  等我顿了半刻,才温温然对梅无音道:“起来吧。那是你的本分,我不怪你。”

  “夫人……”梅无音却并未起身。只是将头仰起冲我。“无音保护夫人多日,早知夫人并非寻常女子。也只有夫人这样的好女子才配得起楼主,楼主他。很多事情都是搁在了心里,最后也不过就是苦了他自己。无音看得出。夫人对楼主亦并非全无情意地!不知无音说的可对?”

  唉!管沐云真是好福气。好多人都来替他说好话。叔叔婶婶们就不说了。如今还加上个梅无音。哦。对了。谷惜秋也义正词严地教训过我地。

  说起谷惜秋。最近两日据说她老是过来桐园打听管沐云。不过都被清叔给打发了。夺云楼主受了重伤之事。纵然瞒不过有心之人。但知道地人还是越少越好。按照清叔地说法。谷惜秋是外人。他不放心。

  管沐云虽说是早早没了双亲。可有这么些忠心耿耿地部署。也算是老天对他地些许补偿了。

  下一瞬。我倾前些扶起了梅无音。冲着他浅淡地笑了笑。他有些怔愣。我亦不再多言。转身越过他。进房去了。

  这世上各人处事地立场都是不同。就如我和梅无音。纵使我替管沐云庆幸他有一群好属下。可这是两码事。对于管沐云。我还没有想好。

  其实我清楚自己地立场已然在变了。是我自身也掌控不了地改变。可我虽然掌握不了改变。却可以掌握改变地方向。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这个方向是要向东还是向西?

  接下来,大伙儿还在忙活着帮管沐云药浴地时候,谷惜秋又来了,是跟倪安臣一起来的,据说在外头磨了好久,倪安臣劝她也不成,这回轮到文叔跟她在外头耗了,文叔坚持说管沐云出门去了,不仅不让她进来坐,还愣是把她送回了希园去才算罢休。

  我在屋里叹息,谷惜秋也是个痴心人,可如今管沐云昏迷着,却是不知她地痴心的,而我这个说不清该不该在这里地人,已然陪伴着管沐云渡过了生死一劫。谷惜秋在外头,我在里头,到底这样的安排是对的,还是错的?

  到了晚间的时候,终于过了八个时辰,管沐云被从满是药草的木桶里头弄了出来,脸色已然开始有些红润了,这趟药浴当真十分管用。方先生再次诊脉,口服的方子也开好了,说是那药浴中的一些药草有着安眠的作用,因而管沐云此刻还在昏睡,明早大约就可以彻底清醒过来。

  终于这个晚上,大伙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赶了清叔他们回去歇着,我一人留下陪管沐云。

  怎么也是几个晚上没有休息了,眼下知晓管沐云没事儿,也就放心了不少,是以开始犯困,不知不觉也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如何老是在做这样的梦?梦里都是些过去的事情,前世的,这世管沐云还很混账的时候的!总之,就是要我不停回想起过去不欢喜的事儿来!

  为什么这样?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我白日里想起了过去,所以就也会梦到过去?是这样么?

  我平日梦的极少,唯有在心境遇了大变化的时候才会频繁起来,刚到这里时总会梦到那个世界,还有管沐云的恶行,那是因为我当时对他厌恶至极,对这个世界陌生至极所致。而今日又是何事引起的噩梦连连?

  竟又是因了我的心境变了么?因为我对管沐云的心思变了?

  我起身,抖一抖被自己枕着睡得有些发麻的手臂,走到床榻边坐下,伸手撩开他额前的乱发,他还在睡着,睡得颇安稳,原来他睡着的时候也是这般俊俏,俊眉挺鼻的,少了些醒着时的沉稳内敛,多了些稚气惹人爱怜。我俯低了身子,手指抚上了他的脸颊,这两日病着,胡子也都长出了不少,胡茬甚硬,扎手了。

  我就那么一边抚着他的脸,一边无可奈何地苦笑,该好好想想了。

  再这样下去,只会越发地不可自拔,若是接受了呢?我当真能够么?我们毕竟曾有那么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当真能够毫无芥蒂地,把他当作这世上最亲近的相公去爱么?

  能么?<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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