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救治
我木然伸手,抚上他的脸,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最后是他的眼,如今是阖着的,可那黢黑凝敛却总是温然看着我的眸子,就像是刻在我心上一般,想忘记也不能够,可……他为什么不肯张开眼了,为什么不肯再用那和煦的眸子看我了?
果真是气了么?恼我总是伤他了?
他不会的,他一向都不会恼我的……虽说他老是被我伤了心,再独自躲着疗伤,可伤好了,都会再来我身边的……这回也定然一样……何况,我还没有想好,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原谅他,他不可以就这么走,不可以……
我摇头,狠狠地摇头……
“管沐云!你要是敢死,别说这辈子我不理你,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也别想我理你!”我冲着他大声地发狠话,可是这狠话却发得自己泪如雨下。
“管沐云!管沐云!管沐云!管……”
我的嗓音发抖,也不要歇一歇,就那样一直喊下去,我不要放弃,我不要他死,不……忽然,我的手上一动,我一震,是他的手在动,是他的!他果真是舍不得,他果真是舍不得的!
“管沐云……”
他没有言声,却动了动口唇,我蓦然捂住嘴巴,明白他是听到了我在唤他。
于是,我就那么紧紧搂着他,搂得死紧,直到伍婶过来晃我,“夫人,夫人!”
我傻愣愣看她,她却躲开了身子。
就见后头上前一位中年文士样地男子。拍拍我地肩。冲我笑着。“来孩子。让我看看他。”
看看他?我转头。再看着怀里地管沐云。心上是被钝刀慢慢切割地剧痛。要看他么?看他做什么?他在我怀里好好地……看他。看他……看他!
我终于从混沌伤痛里将这个词解了出来。这人说要看他。是说他能救管沐云么?是这个意思么?
我被伍婶搀了起来。眼光一刻也不离开管沐云。屏息等着那文士给他诊脉。
文士却是在收回搭在管沐云枯瘦腕上地手指后。就从怀里抽出了一个不大地布包。摊开来。是好多根长长短短地银针。
没一会儿地功夫。管沐云地头顶。胸口。就被扎上了几十根细如牛毛地银针。我知道他在给管沐云医治。却止不住地想要靠过去。不得已只有使劲儿掐着手心上地肉来克制。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我只觉得像是一辈子那么长,文士才将管沐云身上插着的银针都一一拔了起来,细心收回布包中,再起得身来。
“准备一个沐浴的木桶,我写一副方子,你去准备药材,将备齐地药材放入锅中熬煮两个时辰,再撒进木桶。木桶里也要是热汤,都齐了,再把他放入木桶里,要泡足八个时辰,之后我会看他的伤痊愈的程度再开口服的方子。”文士跟吕叔说道。
“方先生,您的意思是我们公子他还有救?”吕叔有些不敢置信。
被称为方先生的文士低首写好了方子,边儿上的老大夫也凑过去看,边看边还在拍着大腿高呼“妙啊!”
方先生将方子递过去给了吕叔,笑呵呵道:“你若是再磨磨蹭蹭,那就不好说了。”
“哎哎哎!这就去。这就去!”吕叔有些语无伦次。赶紧就出去准备了。
我这厢惊颤地靠近了床榻,跪在榻边。颤巍巍伸手,他地鼻息还在。纵使是微弱不可闻的,而原先青白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虽然还是阖着眼帘,可手掌依旧是软的,身子也还是有些温热的。
我闭着眼睛,贴在他地身侧,还有些不真实,过了好一会儿才觉着,他是真的可以回来了。
吕叔他们的动作很快,两刻钟不到,木桶已然被抬了进来,热汤冲好,药材也备齐熬好,就只需把管沐云放进去了。
等到管沐云被吕叔抱搁入桶中,再唤了齐春过来,扶着他的手臂以防他没有意识就滑没入了水中。
还要两个丫头在外头小厨房里不停地烧水,这边只要木桶里的水稍稍凉些就要即刻舀出凉的,添上热的,这么着折腾上八个时辰,所有人也都得好一顿忙活,还好清叔安排了下人们相互替换,否则打前晚起熬到现在,早也就吃不消了。
不过,清叔文叔吕叔伍叔伍婶他们,也都是两晚没有合眼了,这会儿因为紧张,还是没人回去休息,都待在桐园里头,困了就随意打个盹儿,饭食也是将就垫了两口。
虽说清叔他们商量了没有去通知涵姑,可涵姑是什么人?哪里又瞒得过去,昨晚就悄悄过了来探,果真就叫她知道出事了,整晚也就跟着干着急,赶着方先生来了,知晓管沐云有救,也就是再跟我们一起熬着等他醒。
说起那位救命的方先生,等几个时辰后,我过了那个浑浑噩噩地劲儿,问了吕叔,才晓得他就是几年前曾经听千兰说起过的,管老爷当年的老朋友中的,那位京城的姓方的客人。
管老爷出事之时,他不在大余去了西胡,去年才回了京城,如今正要赶过来看老朋友,就在京城遇到了静非先生,却就听闻了管老爷的噩耗,这才急着赶过来祭拜。可正赶上梅无音寻到了他们,静非先生听得管沐云这厢不好,却因渤域出了大事要赶过去,不能分身,好在这位方先生也算是通些医术的,静非就着梅无音对管沐云伤情的描述,跟方先生商量了方子,才请方先生速速过来救治。
幸好,还来得及,我此刻望着蒸蒸雾气中管沐云愈加缓和有了些血色的脸庞,还在后怕,幸好,幸好……
这两日过得人熬心熬肺,终于可以稍稍放下心来,瞄一眼管沐云安好地脸色,才推门出了去,到原来我地屋子去换件上回没带走的衣裳,粗粗洗了洗,再出来地时候,正巧碰上要进管沐云屋子去的梅无音。
我唤住他,有些事,想问问。
梅无音就跟我到了院子里头坐下来,我想一想就开口道:“他那旧伤是怎么回事儿?”<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