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探望

  我整晚都在想,到底以后要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继续这样下去?在管府,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每日一睁眼就是管记管记管记,管记什么时候可以重整我也不知道。

  刚来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走到了如今这一步,我的计划里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景况。

  那场杀戮,把我的安排都打乱了,如今,我难道真的要舍弃管府,重新开始过另外的生活么?

  天亮不久,外头阴着,天灰蒙蒙的,可能是要下雨,不管怎样,我不想待在府里,心里压得慌。

  于是,也没叫伍婶,就带着千秀,披上厚斗篷,往外头走。

  刚出了府门,就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在府外徘徊。

  “桑兄?”我讶异道,“你怎么会在这儿?”打在阿萱那里与他订了授琴之约后,我只又去过阿萱的铺子一回,桑郁帮我重新规整了一些入门的基础,之后管府就出事了。

  我想过去绣坊跟他们打个招呼,可是又怕连累他和阿萱,于是就这么数月都没有再联系。

  他见了我,有一霎愕然,还有一丝惊喜,走到我近前道:“呵呵,我还在想要是进去拜访会不会太唐突,没想到你就出来了。”

  “桑公子好。”千秀乖巧地见礼。

  桑郁尔雅笑道:“千秀姑娘,好久不见。”

  “你是专程来找我地?”我没有想到。

  “嗯。”桑郁点头。认真道:“你这么久都没有去阿萱地绣坊。我起初还以为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可是这都过去三月余了。就惦记着过来看看。”

  我点头。再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会不会太唐突了?”桑郁有些犹豫。

  “哪里。快请进。”我笑着。抬手请他入内。

  引他到厅里入了坐。千秀去倒茶。

  我想想道:“真是抱歉,这些日子出了些事情,所以,就没有去看你们。”

  “我知道了,这几个月我都待在书院里,几日前路过管记的铺子时才听人说,管老爷过世了。”桑郁说着,望了望我的头上,此时我还带着孝。

  我点点头,“阿萱好不好?”

  “嗯,她那里的生意要比开张时好了许多,赚的银子,也足够她自己的花销,还有余富可以拿去孝敬他爹。”桑郁的神情很是欣慰。

  “耽误了这么久没有跟你去学琴,书院的于夫子不知又教了什么好曲子,桑兄,等有空了一定要帮我补上。”和桑郁阿萱在一起说笑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很开心。

  “这是自然。”桑郁目光炯然,一口应着。

  正说着,有人打外头进来,是管沐云。

  见了桑郁,他眯了一下眼睛。

  “娘子,这位是?”他笑问道。

  嗯?改了称呼,不叫夫人了。我凝眼打量他,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小生桑郁,这位可是管公子?”桑郁起身抱拳,先行开口道。

  管沐云笑得灿烂极了,道:“原来是桑公子,久仰久仰,在下正是管沐云。”说着,他请桑郁坐,自己也一撩衣摆坐了,似是打算长谈的样子。

  “桑公子与内子是……旧识?”

  “说来惭愧,当日在酒楼偶遇有人逼良为娼,若不是展……少夫人,我这不自量力强要出头之人恐怕就要交代在酒楼中了!”桑郁半玩笑半认真道。

  桑郁本要唤我展眉,中途改过的时候,我瞥到管沐云的眼光一闪。

  “哦?没有想到,娘子还有这么一段英雄之举,怎么都没有跟为夫的提过?”说着,管沐云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玩味之意。

  我冷眼看他,这人昨日被我骂得够呛,怎么今日像是没事人似的。“相公一向事忙,妾身想桑兄不会介意……”

  “不会,怎么会忙?为夫今日刚好很有空,可以多陪‘桑兄’聊一聊。”他打断我撵人的暗示。

  我瞪他,他也回看我,皮笑肉不笑的。

  “那桑兄今日是来……”管沐云问道。

  这人还有完没完?他刨根问底地到底要干什么?

  “啊,少夫人当日所救的那位姑娘,名唤阿萱,今日就是她托我来看望少夫人,并再次多谢她的再造之恩。”桑郁很是心细,如此说,大概是怕我这位相公误会什么。

  “哦?原来如此。”管沐云佯作恍然大悟状。

  “正是。”桑郁郑重道。

  “那就再烦请桑公子回去,代为向阿萱姑娘转达,我家娘子心地纯善,路遇不平相助一回也是应当之事,姑娘不必久久挂于心上,在下代我家娘子谢过姑娘惦记了。”

  管沐云这客套话说得合情合理,并无不妥之处,可是听在我耳中就是觉着不舒服,他家娘子?亏他说得出口!

  我沉着脸,不吭声。

  “管公子的话小生一定转达,既然阿萱姑娘的话也已经带到,小生就告辞了。”说着,桑郁起身。

  “桑兄,怎的如此匆忙?不如留下用个便饭?”我随着立起道。

  “不了,书院下午还有棋艺切磋,我得赶回去。”桑郁温和道。

  “那在下就不留桑公子了!”管沐云几乎是立刻接道,“来人!送桑公子出府。”

  “小生告辞了,两位请留步。”桑郁冲我开朗地笑笑,再跟管沐云抱拳。

  “我送你。”我上前道。

  “留步。”桑郁温融道,看我的眼神里是坚持。

  我点点头,不再坚持。

  然后他就随着下人出府去了。

  我等桑郁走远,看也不看管沐云,直接往希园走去。

  “你去哪?”他从后头疾步追上来。

  我不说话,走我的。

  “千兰跟我说你要出府,怎么不去了?”他不放弃,继续追问。

  我蓦地停脚,看他道:“我改主意了!不成么?”回身接着走。

  “诶,等等我!”他还是锲而不舍地跟着我,一直跟到了希园。

  我不管他,直奔希园二进的院子。

  正是腊梅开放的时候,串串外黄内紫的小花儿,覆了满园,才一进去,就是浓香四溢,处处皆盈香。

  被腊萦绕着的亭子里,坐着静非,身前的石桌上,摆着棋盘,静非此时,左手举茶,右手执棋,正在凝神细思。

  我高声道:“先生,又在研棋?”

  静非见到我,呵呵笑道:“眉儿来了!诶,云儿也来了?正好正好,快快过来跟老朽把这盘下完。”

  这老先生什么都好,就是逮着谁就非叫人跟他下棋这点怪吓人的,到后来,几乎希园的下人见他在下棋就跑。

  我本来就不懂棋,勉强学得的几招也是眼前的静非硬揪着我教的。还好我棋艺极其不精,也懒得费那个脑子一步步地琢磨,跟他下棋的时候,我大多精神都集中在跟他聊天上头了,因此上,倒也没有觉着陪他下棋有多痛苦。

  “先生这几日可好?最近忙着外头的事情,也一直没得了空来看您。”我穿过株株盈香腊梅,坐到他对面的石凳上,略带歉意道。<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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