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一日不良人,终身不良人?
城墙上的守卫早已退了下去,宫门上的城楼里只有那一人巍然而立。
在唐心几人渐渐变化的神色里,魏央将手直接插进了丹田之中,一瞬间,宫门之前长街仿佛被飓风肆虐而过,石板瓦楞崩碎四溅。
蟒龙袍被血浸透,魏央的脸色一白,右手抓出,却是一团罡气之中,隐约有漆黑的流浆恍若活物。
唐心脸色大变。
她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将必死之毒在体内以罡气激化为活物,从而自行剖出的。
魏央喘了几口粗气,甩了甩手,罡气泯灭。
随即,他单手掐诀,周身之外仿佛有风暴聚集。
唐心见此,脸色微白,不过知道此时对方已然动了杀心,双手翩然,竟仿佛幻化成百上千手臂。
月光因此而暗,断魂钉、分离刃、阎王针铺天盖地之下,满是幽绿淬毒的暗器。这些暗器被罡气加持环绕,威势惊人。
雷禁彰并指而出,粗犷的脸上笼上一层愁云,双目之中隐有悲切,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哀伤。
以杀己之心而入道,这是他的武道真意。
罡气在空中爆裂,犹如真正的雷电一般,夜空中划过了炽目的白光。
魏央淡淡看着,五指一张,眼前浮现无数狰狞鬼脸,凄厉嘶吼响彻夜空。
如飞蝗般袭来的暗器瞬间停滞,随后于半空轻颤,竟直接倒卷而回。
同时,那一道白光停在咫尺的身前,雷禁彰悲切哀伤的眼中惊骇莫名。
“杀己证道,那你还活着作甚?”魏央嘲讽一笑。
雷禁彰双目一突,一抹幽光出现在了他的指上,那却是一张鬼脸,此时张口,一下咬住了他的手掌。
“啊!”
凄厉的惨叫从这个如雷神降临般的男人口中发出,他的右手已经没有了丝毫血肉,只剩森森白骨,而那抹幽光竟沿手臂而上,眨眼便到了肩头。
魏央眼神一动,身侧疾风破空,那尊琉璃佛陀并掌砸来。
他双唇轻启,“咄!”
声音如黄钟大吕,盘膝于房顶上的皆苦和尚双目一瞪,竟是淌下两道暗红血线。
他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惊骇,方才那一声中竟是纯粹的佛音!
琉璃佛陀一瞬崩碎,皆苦面容枯槁,身上佛光溢散,整个人一头栽倒下去。
无边暗器倒卷时被唐心以机关磁遁挡住,她站在碎瓦之上,呆呆看着雷禁彰被幽芒笼罩,半边身子几乎成了白骨。
魏央抬手一指,似要朝这边点来。
唐心素来以心计见长,她有心反抗却只能等死。
即在此时,魏央脸色微变,双手翻转变招,竟是成掌打向身后。
轰然爆响恰如惊雷,整个宫门瞬间化为废墟。
升起的烟尘之中,魏央双眼微眯,看着眼前那道身影,渐渐凝重。
唐心将雷禁彰扶到街边,此时后者右边身子已尽数化作白骨,显然是活不成了。
她扭头看向那被烟尘所笼罩的地方,其中隐约有两道人影在急速碰撞,罡气纵横,宫门所在的城墙直接倒塌。
一声沉喝中,似乎有鲸歌而起,唐心凭此想起这人是谁,眼中闪过喜色。
烟雾渐渐散去,两道身影显现出轮廓。
一人以双掌前推之势,身影不甚伟岸却渊渟岳峙,不可撼动。
另一人身材魁梧,赤膊出拳,精壮的上身纹着一条狰狞苍龙。
此时,这人目光如炬,须发皆张,刀削斧凿般的面容上尽是畅快之意。
魏央双眉一扬,目中已成漆黑之色。
而眼前之人丝毫没有躲闪之意,反而另一只手化拳而落。
与此同时,在魏央身后,一道黑影朦胧显现,如同烟雾中未曾散尽的一团那般,并掌刺来!
……
顾小年已经骑了马,正往皇宫那边而去。
他已然听到了在这个深夜里传来的爆响,更有如雷霆般令人震颤的气息。
所以他避开了那里。
月光忽地有些暗,他抬头看了眼,是不知何时凝结成的云,遮蔽了穹顶。
顾小年抿了抿嘴,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了。
……
一道身影站在牌楼上,静静看着远处长街上骑马过来的那人,身上的甲衣被风吹扬。
陡然,在一个月光模糊的刹那,他飞身而下,腰间已有一抹白练而出。
座下之马抬蹄而嘶鸣,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马尸倒地,有人却在瞬间出刀。
刀与剑拼到了一处,顾小年眯眼看着眼前之人,吐出一个人名,“姬重七!”
两人分开,姬重七甩了甩手中宽剑,长髯飘扬,露出个有些歉意的表情。
“不好意思,有人要你的命。”
“今夜之事,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顾小年眉头皱起,转而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道:“你竟然背叛了魏央?”
姬重七有些惊讶,“顾大人果然聪明。”
顾小年脸色沉下去。
事实上,在皇太孙失踪一案之后,他的确从不良人的动作上觉出了几分不对。
不良人的应对似乎太过于激进了,在对流言的处理上,就算是东厂和锦衣卫都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杀人。
原来源头出在姬重七的身上,他是想把这潭水彻底搅浑。
事到如今,再纠结真相已经没有意义。
姬重七的剑有四指宽,很是奇异,每次的劈斩都势大力沉,顾小年以刀招架几次,随即一指点出。
月夜仿佛成就黄昏细雨,自顾小年破境之后,他所侧重的此门指法的意境威力更是与日俱增,姬重七双眼愣神片刻,便被顾小年一刀斩在颈上。
一道火星随之迸溅出来,顾小年眼中微有惊讶,他这一刀乃是必杀一刀,其上煞气侵袭,竟然没有破开对方的内甲?
姬重七后退几步,捂着脖颈,脸色阴沉。
他的护体真气脆如薄纸,反倒是这特制的软内甲救了他一命,由此,他对眼前之人忌惮更甚。
顾小年思量片刻,飞身而起,似是不打算纠缠。
姬重七看着,也不追赶,只是笑了笑。
长街两侧的房上和巷子里突然出现了无数架着弓弩之人,弩箭开棱而如流线,通体泛着幽光,正是特制的专破护体真气的杀器,此时俱都瞄准了那跃至半空的身影。
顾小年身在半空,回身望去,追至牌楼上的姬重七手抚长髯,一脸笑意。
忽地,他看到了那个年轻人似乎也是笑了笑。
他一愣,弦声惊响,万箭齐发。
……
强烈的眩晕感顷刻间而来,接着一瞬的晃神之后,便被连绵不绝的剧痛所淹没。
姬重七吐出口血,兀自不敢置信地看着。
他的护体真气被劲弩层层穿破,极佳工艺的甲衣虽然刀枪不入,但在这场剑雨下亦是千疮百孔。
但他仍然未死。
埋伏的不良人一时惊愕当场,显然不明白之前瞄准的那人怎么突然成了自家大人。
顾小年一脚踩下牌楼,跃起出刀。
姬重七无处借力,只得勉强地抬剑,然后便直接被劈到了地上。
顾小年看着只能呕血的身影,摇了摇头,屈指一弹,炁剑而出。
地上那人只能看着一团流光入目,耳边犹自出现一声轻爆。
不良帅姬重七,卒。
无人再敢阻拦,顾小年以轻功赶路,在房上急掠。
他心里是打过退堂鼓的,但当姬重七出现之后,他的心里便没来由地添了几分急切。
心血来潮,他必然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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