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夏轻眠摇摇头又点点头,慢慢站直身体。仰起脸想对帮忙的人回以一个感激的笑容,却因为疼痛只能僵硬地扯扯嘴角。
“不好意思,谢谢你。”
“真没事?”年轻男人穿着飞行夹克,理着圆寸头,五官深邃皮肤白皙。看见她通红的眼眶挑挑眉头,显然不相信。
“你们在做什么?”
许谨修站在一米之外,淡漠的目光落在这边。
明亮的灯光下,他表情冷淡,眼里一片平静。那句话也几乎没有情绪,就好像路过时遇到了两个障碍物,但懒得动手清理,所以说了句话提醒他们让路。
夏轻眠刚刚提起的一颗心,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又火速跌了回去。她觉得许谨修并不是真的想听前因后果,也就没有费心解释。
“没干什么。”
许谨修表情不变,可眼底情绪似乎又凉了一些。能看出他并不相信她的话,但是懒得刨根问底。
面对这样的他,夏轻眠忽然产生几分烦躁。明明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她本来以为自己早就习惯,可现在却越来越难以忍受。
于是,也干脆不再吭声。
“刚刚撞到你不好意思啊。”沉默间苏彻忽然开口,他看着夏轻眠,将手伸到她眼前,“请你吃颗糖当赔罪行吗?”
一颗草莓硬糖躺在他的掌心。包装纸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浅浅的光泽。
夏轻眠看着他手心里的糖,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接受吗?”他勾唇笑了下,眼里满是促狭。
夏轻眠顿了顿,鬼使神差的接下了那颗糖。
“……谢谢。”
“不谢。”他抬抬下颚,“那位大叔等你很久了,快回去吧。”
……大叔?
夏轻眠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飞快瞥了许谨修一眼,看到了他额头突突跳的青筋。
许谨修近几年在许氏掌权,气质越发沉稳,但真的一点也不老。反而那股成熟男人的魅力更加吸引人。
夏轻眠感觉这男人似乎对许谨修有敌意。不过也许是错觉,因为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
她咬了下嘴唇努力控制住表情,清了清嗓子说:“好,再见。”
三个字,说的支离破碎。
苏彻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接着转过身,肩膀不轻不重撞上许谨修,与他擦肩而过。
长长的走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夏轻眠低头整理好情绪,抬眸后发现许谨修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只是眼里的戾气在描述着他的不爽。
夏轻眠抿抿唇,“我们进去……”
没说完,许谨修率先转身走了。
她微微一顿,慢了半拍抬脚跟上。一动才发现腰上还是很疼,这伤怕是要养几天了。
许谨修步子不快,夏轻眠勉强能跟得上。他脊背挺得笔直,白衬衫平整的掖进皮带,腰肩比例几近完美。
夏轻眠鼓起勇气想去牵他的手,这样她走路可以省点力气,同时也是示好的表示。
他们冷战了一个月,是时候鸣金收兵了。
指尖刚要碰触到他的小指,许谨修恰好抬手看时间,而后手慢慢插进了裤兜。从始至终好像没察觉她的举动。
夏轻眠僵了一瞬,垂下眼眸,将手撑在冰凉的墙壁上。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没有任何交流的回到了包房。正在喝酒聊天的一群人看到夏轻眠走进来,若无其事的同她打招呼。
寒暄结束,许谨修已经坐在了刚才的位置上。双人沙发上,薛映朵努力将她和许谨修之间的位置空出来,招呼夏轻眠过去坐。
“小眠姐,来这里!”
“不用,三个人太挤了。”
说完直接坐在了林竹音身旁。她没看那边,自然也没注意到许谨修投过来的目光。
林竹音倒是看到了,却没提醒夏轻眠。跟牧丞憋的一肚子火还没处撒,这几个人她一个也不想搭理。
“怎么去那么久?”
她随手拿起一瓶依云,拧开后塞进夏轻眠手里。这才注意她还攥着一颗糖。
“哪来的糖啊?我怎么记得你不爱吃这玩意儿。”
“别人给的。”
夏轻眠喝了口水,想把糖扔进烟灰缸。可莫名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人问“接受吗”时候的表情。
痞痞的,有些故意。她能不接受吗,明明是她撞到他。
拆开包装纸,她把糖放进嘴里。清爽的草莓味蔓延在口腔内,若有似无的香甜在舌尖上跳跃。
甜而不腻,很好吃。
“你这表情……”林竹音一把揽住她肩膀,化身嘤嘤怪,“我的宝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哦,吃颗糖把你幸福成这样。”
夏轻眠微微一怔,而后哭笑不得的点点她额头,“你个小作精。”
“我今天过生日,就要作。”林竹音兴致来了,决定提前切蛋糕。
“一会儿就到点了啊,急什么。”
“谁规定什么事都要按部就班了。及时行乐懂么!”
于是在林竹音的坚持下,牧丞将准备好的蛋糕推出来,插上了“27”字样的蜡烛。
“你起开,我要跟小眠一起吹。”
牧丞早就察觉林竹音态度有点不对劲,心知肚明,现下也不敢招惹。只能听之任之,给夏轻眠腾地方。
林竹音许了愿,挽着夏轻眠正要吹,薛映朵在旁边突然来了一句:“在场就我们三个女人,加我一个可以吗,音音姐?”
林竹音虽然脾气不好,但不是傻白甜。这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这里,绕是再来气她也不可能甩脸子。
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一脸无辜的薛映朵,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她:“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什么都喜欢插一脚呢。就两根蜡烛不够分,等我下次过一百岁生日再把你带上,成吗?”
说完拉着夏轻眠吹灭蜡烛。祝福的掌声中,薛映朵的脸色尴尬无比。
吃完蛋糕,夏轻眠跟林竹音聊了会儿天,然后由于太累,她靠着沙发睡了过去。
她睡得有点懵,醒来时还以为到了早上。可一看时间,十二点半。
包厢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夏轻眠醒了醒神,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许谨修昂贵的外套。
“小眠你醒了?”林竹音从外面进来,手上还拿着手机。
估计刚才出去接电话了。
“他们人呢?”
林竹音告诉她:“上楼打牌去了。看你睡得这么香一直没舍得叫你。牧丞钱包在我这,我正准备给他送过去。”
夏轻眠反应过来睡觉时林竹音一直在这里陪她。她坐起来,声音里还带着沙哑,“你快去吧,我去楼上睡。”
来之前牧丞就给大家都订好了房间。刚才不想扫兴就没提前离开,反倒耽误事了。
“好,那你自己注意点啊。”林竹音抚了抚她凌乱的头发,“那家伙还有点人性,怕你冷二话没说就脱掉外套给你盖上了。”
夏轻眠看着身上的西装,微微的有些出神。心里堵的那一块好像开始慢慢疏通了。
林竹音离开后,夏轻眠缓了缓麻掉的腿,细心的将西装搭在手臂上,起身走出去。
这个时间,酒吧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纸醉金迷,热闹喧嚣。
电梯前,薛映朵一个人站在那里似乎在发呆。夏轻眠走过去摁下上升键,没理她。
“小眠姐,你睡好了?”她回神,主动打招呼。
“嗯。”
一阵无言,电梯门打开,两人先后走进空无一人的轿厢。楼层数字一个个跳跃过去,电梯缓缓上升,薛映朵看着夏轻眠的侧脸,开口说:
“小眠姐你今天刚回来吗?”
“嗯。”
“我才知道上个月我出国那天许谨修本来是要送你,不然我不会求他送我去机场。”
夏轻眠侧目,看到了她眼里的懊恼。她本来长得就可爱,加上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可看得多了,会产生抗体。
“没记错的话我跟他说的那天你好像在场。”夏轻眠勾唇,“你要不解释,我差点以为你是故意的。”
薛映朵从来没见过她这种态度,控制不住的愣了愣。顿时心里有些打鼓,“你想多了,怎、怎么可能。”
“是么,那就好。”
薛映朵舒了口气。夏轻眠一直没什么脾气,往好听了说是好说话,往难听了说就是比较怂。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她发过火。
她的底线,在某方面可以无限被拉低。
心里轻松起来,薛映朵又恢复了以往的做派。她伸手去拽夏轻眠手臂上的西装,说:“衣服我等会儿给许谨修送过去吧,他的房间离我比较近。”
“不劳你费心。”夏轻眠躲开她的手,“我让他自己过来拿就行。我们一个月没见了,刚好聊一聊。”
薛映朵盯着衣服,脸色白了几分:“可你们不是吵架了吗?”
“有句话□□头吵架床尾和。”这时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夏轻眠抬脚走出去,“还有,我们之间的事你作为一个外人最好少插手。不然就真的像故意了。”
薛映朵没有跟着出电梯,她去哪里夏轻眠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转了个弯走到0508房间,看到紧闭的房间门夏轻眠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忘记向林竹音要房卡,而她也压根没想起来这件事。
这会儿她应该正陪在牧丞身边,夏轻眠不想去打扰,转而给酒店前台打了电话。
表明情况后,前台立刻表示会派人上来处理。
走廊的尽头开着窗,丝丝缕缕的凉风吹在身上,驱散了那些困意。
两分钟后,电梯那一端传来脚步声。夏轻眠转头,看见服务生走过来。
验证了身份信息后,他用万能房卡打开了门,“祝您有个好梦。”
夏轻眠道过谢,正要推门进去,余光中闪进一个人影。
她一顿,偏头看过去。
男人身材高大,飞行夹克随意搭在肩膀,白t恤下后背紧实的肌肉若隐若现。手臂和脖子后面的皮肤白到发光。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卡片随意刷了一下,滴滴两声后推开了门。
夏轻眠极轻的挑了下眉梢。刚才没注意,这双长腿还真是可观。
察觉自己在想什么她怔了怔,随即收回视线走进房间。这时斜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喂,你还好吗?”
语气颇漫不经心。
夏轻眠转身,见大长腿倚着门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微顿,“我没事。”
他狭长的桃花眼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圈,而后从后裤兜拿出一样东西,“接着。”
长方形纸盒呈抛物线飞过来,夏轻眠伸手去接,东西精准落进她手里。
她垂眸看了看,是一盒云南白药气雾剂。
“按上面的说明自己喷,实在不行就去医院。”
夏轻眠看着眼前陌生的年轻男人忽然感到迷茫。他似乎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谢谢。”纠结片刻最终没有将推脱的话说出口。她不善社交,也不想在这方面浪费精力,于是淡淡问到,“这个多少钱,我把钱给你吧。”
苏彻见她拿出手机准备扫码转账,嘴角勾起个似是而非的弧度,“我没带电话。”
听罢,她露出狐疑的表情。现在还有人出门不带手机的吗?
“那我给你现金好了。”说着从大衣口袋拿出钱夹,抽了一张红票子出来。
苏彻懒洋洋瞥一眼,“太多了我找不开。”
夏轻眠:“……”
她当即就想把东西还回去。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看了眼腕表,“太晚了,要不你进来想办法?”
“……”
她表情无语又谨慎,仿佛手里拿着一个烫手山芋。
苏彻轻笑一声,乌黑的眸子微微弯起,眼里的光好像都温柔几许。
他站直身体,随手将衣服搭在臂弯,轻松地说:“不必在意,举手之劳而已。好好休息吧,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