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江湖

  车队缓缓前进了数天，一路无阻，并没有遇到太多劫镖的各路人马，偶尔有侠客经过也不过瞥一眼就离去，让所有人心中的紧张感便逐渐淡去，这一车队的货物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是价格不菲，要求所有人口风严密，不能透露出去，一路上颇为安静。

  李默兰独自一人骑在老青牛的牛背上，有几分风流倜傥悠哉的模样，至于他是否有真才实学这个问题在镖师们之中也争论了许久，大抵都觉得这个年轻人就算是一品高手，阅历上大概也是初入江湖的生涩牛犊，而且因为李默兰独自一人并不与谁人客套寒暄热络的关系，也没人搭理他，这样也好，李默兰乐的清静。

  三月中旬，日子逐渐回暖，棉衣大多可以卸去了，镖师们无论是武夫还是修道者，抗寒都不错，身体周围偶尔有水蒸气升腾腾云驾雾，比起这些糙汉子，虽然骑在一头牛上但是多少有几分潇洒味道的李默兰看起来便多了许多仙气，腰畔挎剑，惹来车队中女眷们频频侧目，让许多壮硕的镖师们目光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妒意，但是终究是没表露出来。

  晚上在一片空旷的平原中休息，远处长河落日圆，随后便是黑夜如泼墨覆盖头顶，前后的山影愈发遥不可及，在一片没有遮挡物的山坡附近，车队停靠。

  篝火燃起，镖师们大多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几个高手负责放哨，其余的人诸如杂役女眷各自在各自的圈子，李默兰坐在一处篝火旁，大当家洪百户和二当家凌秋雨两位平湖镖局的当家也坐在这里，还有还有几位老资历的镖头与凌秋雨的女儿凌紫薇。

  这两天路途迁谪但是也算波澜不惊，偶尔经过几个山头都是熟悉的寨主，洪百户摸一袋碎银子过去往往便放行，这让对这种江湖绿林不太了解的李默兰也算大开眼界，原来土匪强盗之间还有这种潜规矩，看洪百户和那些盗匪头子们勾肩搭背谈笑风生的样子，李默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镖局这种东西，存在于官府与江湖之间，有的人左右逢源能夹缝求生，有的人只能落个凄惨下场，两头不讨好，这就要看人脉与实力了，洪百户实力不俗，悟道后境，而且善于察言观色，懂得审时度势，被轻视了往往也一笑置之，把姿态摆低，故而不容易出岔子。

  篝火旁边坐着一圈人，凌紫薇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母亲旁边，凌秋雨就在那儿唠唠叨叨告诫自己女儿很多该明白的道理，譬如如何察言观色，如何看清人的好坏，不堪忍受的小丫头凌紫薇终于逃离了母亲的唠叨，跑到了洪百户的身边，想要求助，引来周围一阵哄笑。

  此刻正是晚餐时间，这里荒郊野林的暂且只能吃干粮喝清水，李默兰也不介意，吃完了之后便面带微笑的看着那个叫做凌紫薇的小丫头在旁边转悠，这小姑娘人长得可爱，说话古灵精怪也讨喜，几位老镖头都很喜欢这个二当家的女儿，出言逗弄，小丫头毕竟十四岁了，哪里有小时候那么好逗的，忍不住出言反击，让几位老镖头哑口无言之后，众人又是哄笑。

  老青牛在不远处的草窼旁边吃草，对于这里的一切漠不关心，几匹聚集在一起的劣马似乎能够感受到这老牛的不凡之处，始终与老青牛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不敢靠近，不敢冒犯。

  虽然大家都坐在篝火旁边，但是明显其他几位老镖头坐在了一起，然后不远处是凌秋雨和洪百户，除了大当家洪百户愿意离李默兰近一些之外，其他人大多和他离得很远，保持距离，也没人愿意与他搭话，毕竟从衣着气质上来看，这个青色长衫的李公子很有士林儒生的感觉，江湖上修道者还好，武夫基本都是粗人，腹中没有墨水，字都不认识几个，若是遇见了满腹墨香的儒生往往会有着不易察觉的自卑，总之对李默兰虽然不至于有恶感，但是肯定不会有好感，而且此去扬州青狐城，将来也不一定有什么地方需要这李公子帮忙，何必去套近乎，不是一路人就划清界限，而且最好不要有交集。

  小丫头凌紫薇走路连蹦带跳格外可爱，也不知是无聊还是什么缘故，一屁股坐在了李默兰身旁的一截树墩上，大概是小孩子心思单纯，只是觉得这里空了好大一块地儿，何必与别人挤在一起，而凌秋雨看到自己女儿坐在了那陌生且离群的李公子身边，深深的望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你会武功吗？”凌紫薇蓦然对李默兰说道。

  李默兰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会和自己搭腔，老老实实道：“会一点儿。”

  “娘不愿意教我修行，你可以教我武功吗？”小丫头也不介意与自己身边这个人是不是熟识，直接问道。

  凌秋雨皱眉道：“紫薇！”

  小丫头一缩脑袋，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洪水猛兽来袭，吓得一颤，不过显然是故意摆出的姿态，惟妙惟肖，眼眸底下却没有太多的慌张，笑嘻嘻的闭上了嘴巴。

  李默兰挑了挑眉毛，心想这看起来有几分婀娜身段的二当家果然是怒起来很有几分霸气，再看了看恍如受惊的小鹿般的凌紫薇，轻声说道：“行啊。”

  声音很轻，但是洪百户也好，凌紫薇也好，在场都是修道者，耳力不俗，自然听的一清二楚。

  凌秋雨歉意道：“小丫头随口说笑，就算修武也是半个时辰热度，保准儿几天下来就叫苦连天，哪能劳烦李公子。”

  凌紫薇抗议道：“哪有！”

  李默兰笑道：“也是，镖局诸位都是高手，是在下自不量力了。”

  看这位青衫公子说话和蔼懂得照顾他人颜面，镖局其他几位镖头的神色缓和几分，纷纷附和说笑几句，活跃气氛，唯有小丫头坐在树墩上由自郁闷，嘟着嘴唇不说话。

  李默兰小声问道：“我可是只会剑道，你想学？”

  小丫头猛点头。

  李默兰笑道：“有空教你几招剑法好了。”

  凌紫薇喜笑颜开，又偷偷瞄了一眼自己母亲，确定她老人家没发话才松了一口气。

  洪百户轻笑道：“她娘不想让她修武或者修道后踏足险恶江湖，所以才不然她学这些功夫，但是我也不觉得这样就能脱离出去了，没有谁是能够说金盆洗手就真的金盆洗手撇开所有恩恩怨怨还不牵连子嗣的，庙堂与江湖，不可避免的要选一个地方，不然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修道者修长生，亦不可免俗。”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李默兰抬头看天上月明星稀，嘴角微扬，心想普通人与修道者平起平坐，在北海可见不到这样的画面呐。

  这个融合了武修与修道者的江湖可比北海那个修道界要有意思多了，也有人情味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