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一个父亲

  四周那些穿着黑袍的天怨宗龙眼境长老们想要从旁支援,但是李默兰站在何醒歌的背后,单手执剑看着他们,意思很明显。

  那些魔宗高手们想着之前李默兰身前三丈,无人能近的画面,心中有一些忌惮。

  然而这边还在僵持,与李默兰背对背的何醒歌却出刀了。

  面对着浑身上下裹着黑气,站在飞雪之中的天怨宗大长老,他的刀锋自下而上。

  无数的浩然之气冲天而起,气吞山河,竟然一下子让那些魔道修士心中诞生出了无限的痛苦感!

  最为纯正的浩然刀之起手撼九霄,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伴随着的还有那些能够泯灭所有黑暗的浩然之气,所有被浩然之气笼罩的魔宗弟子心中一下子诞生了无限羞愧。

  他们觉得自己内心中所有的卑劣这一刻仿佛针尖一般刺痛着内心,他们忽然开始渴望起来,渴望着改邪归正,渴望着金盆洗手,渴望着当一个好人。

  这些都是浩然之气洗涤内心的效果。

  天怨宗大长老是感受最为强烈的人,因为他直面着前方挟着风雪而来的铁刀,最为直观的感受到了那些浩然之意,呲目欲裂。

  看着前方忽然出现的无数刀光,他瞳孔收缩。

  他感觉到了心悸的感觉,他发现,这些刀光若是真的落在他的身上,也许他真都会死,会被一个后生晚辈杀死。

  若是换做过去,他肯定无法相信会有这种事情,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信。

  不愧是风云榜第八的青年天才吗?!

  天怨宗大长老向后退去,他不想要死,不想要如此窝囊的死在一个晚辈手中,可是浩天十三式杀魔修最是轻松干脆利落,浩然刀几乎就是为了杀戮魔道修士而生的,浩然之气又对魔修如此克制,他哪里能躲得了?

  浩然刀道,最擅诛魔。

  不是说掌握了这种绝学,面对什么级别的魔修都能够和杀鸡屠狗似的一刀一个,而是因为浩然之气对于魔修的心灵冲击太强,而起手撼九霄后紧随其后的浩天十三式又快如暴风骤雨,心神恍惚之间的魔道修士根本来不及阻挡如此浑然天成的连环刀。

  浩然刀,不适合与寻常修道者战斗使用,效果只能算出色,但是称不上顶尖绝学,但是若是对魔修使用,效果便是一等一的强大。

  浩然之气,本就辟邪啊!

  只是不是有浩然之气加身的真君子,无法学习这套刀法,这也是这种绝学很难被偷师的缘故。

  铁刀从寒风与飞雪的夹缝中斩来,像是能够斩断人的内心,将人连同神魂一同斩成两截。

  天怨宗大长老咬牙向前拍出两掌,不愧是修道近百年的老魔头,关键时刻依然可以临危不乱,两个几人高的巨大黑色手掌凭空出现。

  铁刀过,众魔退散。

  黑色手掌弥散在空气中,何醒歌依然向前。

  他保持着向前出刀的动作,在风雪中向前,在满目疮痍的官道上向前,在众人的目光中向前。

  他向前一刀出,空气中却出现了无数刀光。

  浩天十三式,连贯而出,快的难以看清,诸多魔修只能看到那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长老惨叫中不断后退,看不到任何招架之力。

  所有的攻击在那似乎可以斩碎一切的铁刀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铁刀笔直!

  天怨宗大长老眼眸中满是疯狂与狠辣,他不再后退,黑雾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仿佛一片漆黑的夜色,他四周的空间也在这些黑色的渲染下逐渐黯淡了下来,像是深渊。

  远处树丛中一些尚未倒下的枯木被染成了黑色,如夜,如墨,如魔!

  他在黑色的深渊中,看着惊天地的铁刀劈开黑暗落下,疯狂还击。

  黑雾如同潮水,一波接一波,他在黑暗的潮头上疯狂出手,像是冥界里癫狂的厉鬼。

  何醒歌神情平静,一套浩天十三式已经结束,然而紧随其后,他再次起手撼九霄!

  十三刀再现。

  伴随血光迸溅!

  天怨宗大长老的惨叫声愈发凄然,他疯狂的吼叫声变成了凄厉的声,刀光过,血光现,这是他逐渐走向死亡的哀鸣。

  ……

  ……

  其他的魔宗弟子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然而李默兰站在何醒歌的身后,看都不看身后一眼,似乎对何醒歌充满信任,又仿佛早已经看到了结果。

  他望着那些满脸畏惧的魔修,脸上是冰冷的嘲笑。

  北海南方的冬天不会特别冷,只能说是寒,而不是寒冷,而北海以北的冬天每日鹅毛飞雪,自然极冷,而且也不是寒冷,是冰冷。

  他现在的笑容就很冰冷,因为他体内的杀意几乎要抑制不住。

  那些魔修想着李默兰先前游刃有余随意杀人的模样,没有人敢当出头鸟,更是无人先对他动手,难道便要一直僵持下去了吗?

  魔修们当然想要杀了眼前的二人。

  但是他们二人何尝不想要把魔道修行者尽数杀死?

  李默兰是北海剑仙的传人,那么没有道理放过任何一个魔道修士。

  你们不上,那我上。

  李默兰握紧了剑,然后向前奔跑起来。

  只是他跑的速度太快,脚下的步伐又太过玄妙,甚至因为剑锋轨迹太无迹可寻的关系,在所有人的眼中,他仿佛是飘进了人群的。

  远处的山影中出现了很多一闪而过的黑影。

  更多的人在靠近这里,像是那些让农夫们头疼的蝗虫群一样,那些黑点从远处的山坡上,旷野里,山麓中,覆着霜雪的草色里向着这里靠近。

  李默兰的剑锋利无双,于是他杀死了很多的魔道修士。

  因为那些魔修高手们当然也会反击,所以他的青衫上出现了很多的创口,那些细密的创口下面隐约可以看到很多鲜红的颜色正在青衫上晕染开来,仿佛绽放在绿叶中的春日木棉花。

  无数剑影撕裂空气。

  剑气纵横。

  数百剑气冲天而起,再当空坠落。

  大地上被爆破出无数坑洞,沟壑纵横里,李默兰宛若一条游鱼来去于人群之间。

  他所经过的地方,都会有鲜血漂染大地,都会有头颅伴随剑光坠地,但是同样的,他身上的鲜红也越来越多,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鲜血,还是别人的。

  天上剑气数百道,地上死尸无数,何等惨烈?

  当然是直到一方死绝为止。

  ……

  ……

  当那些远处支援过来的天怨宗魔修们赶到这里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

  本应该白霜满地的官道上被凝固的鲜血浸染,两个衣衫破碎,执剑持刀的青年,站在乱尸中央,明明狼狈,看上去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感。

  这些魔修们看着自己宗派中人躺在地上的无数尸体,再看着这两个看上去有些步履蹒跚的青年,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种敬佩的感觉。

  只是他们很快就察觉到自己这种不正常的心情,把那种敬意藏在心底,重新露出了凶戾。

  一个神色阴郁的中年男子一身黑衣,从人群中走出。

  他是天怨宗的宗主,他叫顾西风。

  他看到了地上属于自己宗派的无数弟子和长老尸体,也看到了那个白衣青年脚边的大长老尸体。

  看着这个血腥的景色,他的眉眼之间多了一些惊讶,但是却没有看到任何心痛神色。

  因为当他决定要杀死何醒歌为自己儿子报仇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放弃整个天怨宗了。

  人活一辈子总有一些重要的东西,终于到可以为之不顾一切。

  顾西风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儿子,儿子死了,他活着的意义还剩下多少?不如牺牲整个天怨宗来杀死何醒歌,大不了舍弃了整个宗派,他顾西风依然可以逍遥人世间,北海呆不下去了就去东豫,就去西晋,就去荆勒,道域之大,又哪里容不下他?

  所以,他要何醒歌死,牺牲多少都可以,这些年顾西风辛辛苦苦暗地里经营着天怨宗,等到枯酒诗死后才敢大张旗鼓,这时候他以为他的时代降临了,天怨宗的实力直追龙潜峰元学府这种的大宗派,能够经营出北海几乎是最大的这个魔道宗门,这是付出了多少才换来的?

  只是,比起自己的儿子,天怨宗又算得了什么?

  宗门里上千个魔修的性命,哪里有自己的儿子性命金贵?

  顾西风的目光扫过了李默兰,然后落在了何醒歌的身上。

  看上去有一些狼狈的两个青年站直了身子,从他们的眼眸中除了疲惫外,竟然更多的还是滔天的战斗意志。

  难道他们经历了这样的战斗之后,还有余力再战吗?

  不过龙眼境初期的实力,他们凭什么可以这么强?

  就凭他们是所谓的天之骄子?

  顾西风这么想着,说道:“你们是天之骄子,但是这可以随意的杀了我的儿子?何醒歌,你是秋名山的二弟子,身份极高,甚至我这个天怨宗宗主在你前面也没有身份可谈,但是你杀了我的儿子,就必须偿命。”

  他的话语很平静,但是任谁都可以听出他话语下面说隐藏的暴雨雷霆。

  何醒歌说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杀人,那么我当然要制裁他。”

  “如果是别的弟子,我顾西风也忍了,但是我儿子,那就不行。”

  顾西风看着何醒歌,面无表情道:“无论是谁,杀我儿子,那便不死不休!”

  平静又寒冷的声音鼓荡雪空之下。

  “我不要了这几十年积攒的家业,我豁出自己一条性命,也要为我儿子报仇,不要问为什么,只因他是我的儿子,我是他的父亲。”

  “不要提你那些道理,一个父亲为儿子报仇需要任何道理吗?”

  “就算是秋名山掌门人卢清风站在这儿,我也敢动手,更何况是你一个晚辈?”

  顾西风是一个魔道修士,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大魔头,但是他同样的,也是一个父亲。

  这是一个父亲为儿子报仇,那当然很有道理。

  听完这番话,何醒歌满是伤痕的手掌再次握紧了刀柄,沉默不语。

  似乎是觉得对牛弹琴,但是又似乎是无话可说,无言以对,故而无法回答。

  毕竟对与错,道理与否这个问题,本就不好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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