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五章</p>
恬王不耐烦的语气刺痛了王妃，病中之人本就敏感，加之自从恬王回来，就为了此事一直在埋怨她，当着女儿的面儿还好说，背地里不知道刺打了她多少言语。</p>
刘清宇秋后就要问斩，她还在琢磨如何才能求了太后与皇上的恩典将他放了，这会子女儿的事儿也不省心。王妃心力交瘁，几日下来，鬓边都多生出几缕银丝，眼袋也垂了下来，脸色蜡黄，唇上干裂，动辄捂着胸口咳嗽不停，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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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嗪心疼的搂着王妃，摇头，摇落串串泪珠儿：“母妃，不要再求父王了。是女儿自己命苦。打从开始，女儿就不该奢望不属于我的东西。”</p>
一滴眼泪掉落在手背上，她仿佛听见“啪”的轻微响声，似是她的心都随着眼泪绽裂开了。</p>
“那时沈默存被下诏狱，云氏走投无路来找我帮忙，她是看准了我瞧上了沈默存不假。那时候我原可以不理会的。可一想到沈默存，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答应了，并且摆了云氏一道。自那之后，我与云氏虽然见面机会不多，但一直都是针尖对麦芒。我算计她，每次都不成功……是我的错，我若早些放手，也不至将自己折磨的如此不堪，失了男人的心，也失去了名声，更失去了父王对我的疼爱。”</p>
刘嗪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p>
恬王看着原本珠圆玉润的女儿，如今变的体态纤细，为了沈默存那个没有心的憔悴至此，心里也不好受。</p>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几番算计之下，只有让刘嗪与沈默存和离这一途是对他们最有利的。和离之后，不但嗪姐儿自由了，往后可以再觅良婿，不必捆绑在一段无望的婚姻里，他们更可以得到东厂的帮衬，还有沈默存送来的那么大的一桩买卖。</p>
“你知道就好。”恬王声音缓和了一些，抬起手，想要拍拍女儿的肩膀，半路却又因觉得生疏别扭而将手转向了别处。</p>
罢了，女儿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骑着他脖子上的小女娃了。</p>
“你好生想想吧，也劝劝你母妃。”斜睨王妃，见王妃似面带不屑，才刚纾散的火气再次凝聚，恬王好面子，哪里肯在王妃跟前服软？冷哼了一声道：“错了就是错了，嗪姐儿年轻不经事，你也不懂事？你心里想什么打量我不知道？省了你那些龌龊心思吧，少给我丢人！”</p>
恬王说罢了甩袖子出了门去。</p>
王妃含在眼中的一泡泪便涌了出来，一面掩口咳嗽的昏天黑地，一面落泪。</p>
她拉着刘嗪的手，哽咽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自打进了恬王府的门，我是兢兢业业恪守妇道……到如今……”</p>
恬王妃哭诉的说辞，刘嗪已经能够背诵下来了。这几天每每父王说了冷言冷语，母妃就是这个模样，一遍遍重复着她的委屈。</p>
刘嗪突然觉得，女人活成这样很悲哀。</p>
成婚到底有什么用？</p>
这天下的女子，有几个能够真正从婚姻中得到幸福？有几个人能像云想容那样幸运，能遇上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沈默存？</p>
沈奕昀已是铁了心的不打算再要她了。她即便死缠烂打的黏上去，最后也只会给自己换来更多的创伤罢了。</p>
可和离之后呢？</p>
她的父王会让她安安静静的做个郡主吗？难道不会在用她的婚姻来换取更大的利益？如果再招个仪宾，还不如沈默存呢？</p>
沈默存虽然不喜欢她，可好歹是谦谦君子。</p>
换做旁人，还不是玩弄过后就丢开手，吃亏的还是她。</p>
总归，女人活着是为难的。</p>
“母妃，别哭了。”刘嗪见王妃哭声渐渐弱了，才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咱们还是顺着父王一些。这些日里家中鸡飞狗跳，我都想回郡主府去，又抛不下您。您快些好起来。和离算什么？反正他也没碰过我。”</p>
“可别人不知道啊！”王妃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也很是尖锐：“若是人议论你呢？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p>
“难道我现在被人议论的就少了？”刘嗪声音尖锐起来：“那些人闲磕牙的话，说一阵子也就过去了！我真的死心了，母妃难道还想让我记着对沈默存的恨？”</p>
王妃被刘嗪吼的一愣，眼神迷茫起来：“你不是很喜欢沈默存?‘</p>
“我是喜欢，可他不喜欢我啊。我看着他眼里只有云氏，根本容不下我的位置，我还要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苦了我自己。如今已经发展到他厌烦我至极的地步……我已经尽力去争取过了，云氏怎么都害不死，我还能怎么办！”</p>
王妃眼中又渐渐聚集了泪，搂住了刘嗪，呜呜咽咽哭了出来：“是母妃不中用，是母妃没有为你计划妥当……”</p>
“算了，母妃。”刘嗪泪水连连，摇头道：“这就是我的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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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傍晚，天黑的已经晚了一些，可这会子天色还是暗淡下来。廊下的气死风灯被打着旋儿卷着叶子而来的风吹的摇摇晃晃。小丫头们头上固定丫髻的带子被吹的飘飞起来，长裤也贴在腿上。</p>
“夫人，怕是要下雨了。”</p>
英姿关了窗棂，拿了件袄子给云想容披上：“韩妈妈说了，月子里头不让您吹风，这书也不要多看，仔细累坏了眼睛。”</p>
云想容拢了拢垂落在一侧的长发，随手拿了跟白玉簪子松松的挽起，笑着挪了个舒坦的姿势：“你是越来越唠叨了，你家黑铁蛋受得住？”</p>
“夫人！”英姿脸上腾的一红，却梗着脖子故作强硬的道：“夫人是跟着伯爷越发的学坏了，总是说这等话，没羞没臊的，就不怕叫小丫头子们听了去。”</p>
“怕什么，再说又没别人。”云想容看了眼英姿的肚子，道：“你的肚子还没消息？我看卫妈妈可是焦急的很呢。”</p>
英姿脸上已红成了番柿子的皮儿，她自己没有女姊妹，自小跟着云想容长大，自然是当她亲姐妹一个样，虽然说起如此私密的事很尴尬，可她还是摇头，道：“这样的事儿也不是强求来的，夫人以为谁都如你这般好运气，能够一举得男呢？连三夫人都说您是有上天庇佑，是有福之人。我不同，我只是个小丫头罢了。我呀，这辈子已经知足了，至于孩子几时有，随意就是了。我要是现在有了，谁来伺候你呢？”</p>
最后一句，英姿是歪着头看着云想容问的。</p>
本来英姿是打算与云想容拌嘴几句，她猜想云想容定会说“难道身边儿还没有别人了”。</p>
可想不到，云想容竟然十分认真的点了头，“我身边果然不能少了你的。”</p>
“夫人……”英姿很是感动。</p>
云想容莞尔道：“不过总叫你在我身边做这些端茶递水儿的活，实在是委屈了你。我一早就说要你做个管事的媳妇，你偏偏不要。我与伯爷商议了，京都城里咱们沈家还有一些生意。昆仑也是知道的，平日里也插手，你若是喜欢，可以去铺子里帮忙，学一学做生意的事儿。”</p>
“怎么，夫人不要我做府里的管事媳妇？”</p>
“要是离了我身边儿，你是能闲得住的？整日拘着你管那些柴米油盐，你还不憋闷坏了。”</p>
云想容说罢，已经掩口笑了，英姿也是笑：“当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夫人。我的确是闲不住的。夫人既有这个心意自然是好。回头等此方的事儿了了，夫人在没有危险了，我在出去不迟。现在我还是不放心。”</p>
跟在云想容身边这么些年，她的危机她哪有不知道的？有时夜里睡不着，她也会与卫昆仑谈论夫人和伯爷之间的事，更会说一些即将面临的危险和困难。他们都是忠于伯爷和夫人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归是一路生死罢了。</p>
“夫人。”</p>
主仆二人正说话，廊下便有小丫头回话：“伯爷回来了。还带了客人来。”</p>
客人？平日里客人都是引着去前头的，她现在月子里下不得床走动吹风，也不可能去前厅会客，这位客人自然是被沈奕昀带来卧房。</p>
能亲密到可以到卧房来的人，会是谁？</p>
云想容端正了神色，让英姿为她理好了被褥和肩上的袄子，又将领口整理好。</p>
动作完毕，方巧房门嘎吱一声推开，沈奕昀穿了件靛蓝色的交领素缎直裰在前，后头跟着的，却是个身高八尺，披着件水粉色大氅，观音兜遮住了头脸的高挑壮实女子。</p>
云想容自认为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就算与寻常男子比较起来，她也是个高个子，可跟这位姑娘一比较，她还是逊色了。</p>
她好奇的眨眼，笑着问：“伯爷，这位姑娘是？”</p>
“姑娘？”沈奕昀忍笑忍的十分辛苦。</p>
那姑娘更是按捺不住，一把掀开观音兜，露出黑堂堂一张脸来，浓眉虎目的，不是闽王是谁？</p>
扯了大氅随手扔在圈椅上，里头穿的就是利落短褐和长裤了，闽王在距离云想容最远的圈椅坐下，抱怨道：“默存想的好主意，我被禁足在王府，好容易找了空子出来，还要扮作是个娘儿们！”</p>
云想容已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闽王的扮相，也笑沈奕昀暗地里的小报复。或许这个法子是好，可也不是唯一的法子，沈奕昀无非就是还计较闽王从前做过的事儿罢了。（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