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猿将铁链攥在手里，拳头散发出淡淡金光，有炎热的气息从他掌中传来，千凰难耐得缩了缩身子。</p>
白猿道：“小主人莫怕，不会伤到你。”</p>
“嗯！”</p>
掌间的温度越来越高，它先是一点点加力，那段铁链都被他握得有些软了，还是没有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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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的额头都渗出细汗，脸色也逐渐凝重。</p>
这虽不是什么厉害法宝，但凭它的实力，短时间内弄开，又不能伤及小主人，还是有些费力。</p>
忽的，它轻喝一声，手掌猛地用力。</p>
只听一声脆响，铁链竟断了。</p>
白猿轻吁口气，但千凰的脚掌还套着残余的铁链。</p>
“我脚上——”</p>
话未说完，白猿已轻松将之弄断了。坏掉的法器，已不足为虑。</p>
“小主人，我们走吧！”</p>
“等等！”千凰想了想，在金砖铺就的地板上用匕首刻了一段话。</p>
“黑龙，我走了！对不起，我不能忍受一辈子被关在山洞里生活，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还会回来的，希望到时候你不再生我的气。你始终是我的亲人，我会努力寻找帮你脱困的方法，等我，勿念！”</p>
不告而别已经很伤人了，不能连个字条都没有。</p>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p>
“好了，我们走吧！”千凰收起匕首，最后眷恋地看了黑龙一眼，起身往外走去。</p>
白猿紧随其后，千凰去哪儿，它便去哪儿！</p>
小呆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虽然不是很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不过它要是留在这里，会被黑龙大人抽筋扒皮的吧！</p>
一行三人在山间疾驰，白猿低眸问她道：“主人，我们要去哪儿？”</p>
迎着疾风月色，千凰微微眯了眯眼睛，“我也不知道，总之去人多的地方看看吧！”</p>
“主人喜欢人多的地方？”</p>
千凰眼里流露出向往，“没见过人类的城市，总想去见见。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要找一个人吗？”</p>
白猿难得有了好奇，“主人经常梦到的那个男人？”</p>
千凰十分信任它，什么都会和它说。这大抵就是做灵兽的好处，主人永远不用担心自己的灵兽会背叛他。主辱兽死，只有死亡才能斩断这层羁绊。</p>
而它，并不觉得这是束缚，反而觉得兽生因此得到了充实。</p>
这大抵就是灵兽的天性，为主生，为主死。</p>
前提是，你得遇到一个好主人。</p>
提起那个人，她的眼中闪过异样的神采，“是啊，我想人多的地方，或许会遇到他呢！”</p>
白猿有些忧虑道：“可是主人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p>
这些年，千凰陆陆续续做着那个梦，梦中发生了很多事，醒来却全然不记得了。只那股隐约的痛苦焦灼在午夜梦回时深深地煎熬着她，一梦醒来，两行清泪是常有的事。</p>
骗她却忘记了为什么哭，为什么痛。</p>
这不是前生的债，就是今生的孽。</p>
她一定要找到他，不然，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p>
“我虽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可我知道，他一定生的十分好看。梦里，我就十分喜欢看他。”</p>
白猿暗道，你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怎会知道他十分好看。</p>
仿佛听见了它的心声，千凰理直气壮道：“难道，我会喜欢看一个丑男吗？”</p>
这话，她仿佛说过很多次。想到千凰看见美男就挪不动的性子，白猿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主人说的有道理。”</p>
很快，千凰便蹙了眉头，担忧道：“只是，听说人多的地方，修士也多，你们都是妖类，我怕——”</p>
“主人无需担心，我和小呆与寻常妖兽不同，体内流着神兽血脉，身上并无妖气。只要我们不大范围地动用法力，伪装成普通动物，一般修士是不会察觉出来的。只是，若是遇到修为高深的修士，我们还需要躲避，以防被看出真身。”</p>
神兽血脉，总是容易遭人窥视。很多时候，修士为了得到神兽，猎杀兽主是常有的事。</p>
“我知道了！”</p>
后面的小呆，跑得跟狗似的，听他们说的起劲，却连个插嘴的功夫都没有。</p>
哎，莫名地，有点忧伤啊！</p>
什么时候，千凰也能这么对它说话就好了，而不是像使唤一条狗那样地使唤它。</p>
出了万兽森林，一行人便换了装扮，白猿变成了一只看似普通的白猴子，小呆也伪装成一只“小狗”。千凰则披上了抢来的长衫，头发用一根布条随意绑起。因是男人的袍子，太过宽大，虽将多余的部分用匕首裁短了，仍有些不伦不类。看模样还像个女孩子，还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她自己倒不觉得，反而觉得新鲜神气得紧。</p>
到了人类地界，走在宽大的黄沙道上，偶尔可见人影。小白和小呆体型缩小，看着倒像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带着两只可爱的小宠物。</p>
千凰没有别的坐骑，只得徒步而行。</p>
她修为不高，论体质比起凡人也强不了多少，炼气巅峰了还没有辟谷。这是灵族的弊端，肉身法术远不及同等修为的其他修士。</p>
虽长在山中，因有黑龙和白猿的照顾，自小也算娇生惯养，根本没吃过这样的苦。日头毒辣，走了半天，她便受不了。</p>
她停下步子，转过头眼巴巴地望着白猿，“小白，我走不动了！”</p>
白猿便停下来，“那我们歇会儿吧！”</p>
千凰摸了摸肚子，又道：“小白，我好饿了！”</p>
行走匆忙，挂在洞里风干的肉干都忘了带，这会儿腹中空空如也，实在难受。</p>
白猿是最见不得她乞怜的眼神了，心道去打猎炙烤，一番功夫下来，只怕千凰等不了那么久，它也舍不得她饿肚子的。</p>
正当它苦恼之时，却见千凰趴在地上倾听着什么，忽的，眼睛就是一亮，“我听见了轱辘轱辘的声音！”</p>
白猿道：“那定是车辙的声音！”</p>
这种声音，一路上他们也听过不少，要么在前，要么在后，要么往身边过。</p>
初始，千凰觉得新奇，慢慢地，也就习以为常。而今，又来了兴趣。</p>
白猿亦听声辨位，缓缓道：“就在前方不远，还不止一辆，似乎是个车队呢！”</p>
千凰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带着兴奋道；“那岂不是有很多人了？”</p>
因此处并非繁华路段，一路上所见行人，皆三三两两，实在无热闹可言。</p>
白猿不确定地道：“应当吧！小主人可要上前去看看？”</p>
小呆在一旁嗷嗷直叫，作为一只饭桶，它也好饿的了！</p>
千凰目视前方，神采奕奕，“当然！”</p>
白猿莞尔。</p>
小呆欢呼！</p>
几人运起灵力，加快了脚步，没多久，便看到前方车队的影子。</p>
真是好长一个车队，足有七八辆呢，个个满载，像是运送着什么货物。</p>
可对方正在行运之中，千凰正想着找个什么法子搭话，却见前方车队竟然陆陆续续地停下了。</p>
白猿眼尖，心思灵透，看罢便道：“他们要休息！”</p>
千凰乐的拍手，“正好，我们上前瞧瞧，问问他们要到哪里去。可以向他们讨一些食物来吃，要是能搭他们马车一起走，就更好了！”</p>
白猿见她想的天真，不禁莞尔，却不忍戳破。这世间之人，哪有这般好心呢！不过，它的小主人纯稚可爱，令人见之心喜，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p>
这车队中有一辆豪华的马车，正好驶在中间，此刻停下，便有奴仆将一位年轻男子迎了下来。这男子锦衣玉带，穿着十分华丽，只面目普通了点儿。</p>
千凰一行走近，众人便敏感地看了过来，初时戒备，后看清千凰，便满脸惊艳之色。连同那华贵青年，也是微微瞪大了眼睛。</p>
眼前人虽作着不伦不类的男装打扮，但那张脸一看就是个女孩子，还是十分标志的女孩子。小小年纪便有此姿色，长大了岂非有倾城之姿。</p>
也许是赶路累了，额上都是晶莹的汗水，衣裳也湿了，薄薄的衫子贴在身上，即便年纪幼小，身形体态，却以十分诱人。</p>
在这荒野之中得以遇见如此尤物，怎不令人惊奇。</p>
若换了常人，十步之外便要预警，如今，千凰进了五步之内，众人还有些回不过神。还是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出言喝止，语气却也少了平素的几分严厉，“你是何人？”</p>
这一喝，倒是唤回了众人神志，眼珠子却还紧紧盯着那名少女。</p>
千凰还未出声，那华衣青年倒是先开了口，“王叔，这不过是个小姑娘，不必如此紧张。”说话间，他主动走向千凰，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敢问姑娘找我等，可是有事？”</p>
这个青年似是这车队的主人，他一发话，众人越发没有敌意，连那王叔也没有再说什么。</p>
虽然这青年流露出明显的善意，但被他直勾勾地看着，千凰心里却有些不大舒服，好在她早已习惯了备受瞩目，眼下也能从容应对，只淡淡笑道：“是这样，我一个人赶路，又累又饿。远远看见你们车队，就想上前讨个方便，能不能给我们点儿吃的。”</p>
青年闻言便笑了，“这都是小事，姑娘请随我们来吧！”他一面将千凰往里头领，一面以眼色示众人。</p>
众人见主人脸色不愉，瞬间不敢多看。心中都有些明悟，这姑娘年纪虽小，却有倾城之姿，怕是得了主人青眼。</p>
……</p>
不知过了多久，黑龙从沉睡中醒来，第一时间便发现套在爪上的铁链松动了。心里猛地一惊，顺着链子往另一头看去，心便沉了下去。</p>
金链从中间断开，千凰早就没了踪影，他死死盯着那块断成几瓣的金环，倏地，身上窜出一道金光，猛地射向洞外。却是元神出窍了。</p>
黑龙的元神转遍了万兽森林的每个角落，从日出到日暮，它在山洞里疲惫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里一片猩红，有暴风雨在里面酝酿，他喘着粗气，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黑气。整个山洞都充斥着一股黑暗阴冷的气息，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酝酿着，随时准备爆发。</p>
忽的，他的眼角瞥到了什么。</p>
幽暗的山洞忽的亮了起来，他凑上前去，看到了千凰留下的字迹，周身阴沉的气息一下子弱了。</p>
黑色的龙爪轻轻触碰熟悉的字迹，他的眼角微微泛红了。</p>
周身泛起一圈红光，他的身形急剧缩小，慢慢地，竟幻化成一个少年。红里套着黑衣，脸容精致如天工神造。他的脚掌还保持着龙的形态，指骨奇长，长着黑色的长指甲，脚腕还套着锁链，那件桎梏他的锁链随着他的体型一道缩小了。</p>
若是千凰在此，定然会发现，这少年比她所见过的所有人类都要好看。</p>
如此精致的美人儿，神色却很是悲戚，他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字迹，“丫头，是不是，我变成人形，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呢？”</p>
可是，他明明是最讨厌人形的啊！</p>
他收回手，轻轻地捂住脸，万年来，头一次流露出脆弱。</p>
身上的骨骼咯咯作响，他的身形竟再一次起了变化，像是在长高长大。再放下的手时，那张稚嫩的脸却是变了个样子，变成了青年的样子。依然漂亮惊人，却是一种摄魂惊魄的俊美，那双亦正亦邪的血色眼瞳也变得邪气凛然。</p>
他虽活了几万年，也许更久，可他的人形依然是个少年模样。大抵是他从未动情，尽管实力强悍，人形却依然处于幼生期。而今，竟因那个人的离开，在朝夕之间产生了聚变。</p>
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令人心惊！</p>
果然，她对于他，也许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得多。</p>
忽的，他笑了，笑容在黑夜中犹如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邪肆极了，“丫头，在这里等你，你若不回来，那么，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