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皓齿青蛾,沈筠曦莹白细腻的天鹅颈露出姣好的曲线。
她点了口脂,本就莹润饱满的丹唇愈发娇艳欲滴,她微微开启,羞羞答答唤了声:“殿下。”
萧钧煜没有应。
梦里的萧钧煜也没有应。
萧钧煜见自己蹙着眉头,被沈筠曦扯住了袖角,沈筠曦巧笑倩兮:“殿下,以后你便是我的相公。”
“你若不出声,便是认下了。”
颈项被环住,一道若有似无的幽香靠过来,温热的丹唇贴着他的耳畔呵气如兰,一遍又一遍轻唤:
“相公,相公。”
声音又娇又媚,犹如带着勾魂摄魄的钩子。
萧钧煜猛得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摸了摸心口,心口怦怦怦剧烈跳个不停,耳畔嗡鸣,似乎还有人伏在他心口,抵着他的心脏,高一声低一声唤着:“相公。”
萧钧煜眸光幽深不见底,抬手拉了床头的床铃,抬步下床。
“殿下,今日休沐,您不多睡会。”福明进来小声提醒。
萧钧煜周身凛冽,周身笼着一层低气压:“备水。”
福明狗一般灵敏的鼻子蹙了蹙,看了眼萧钧煜扔在地上的亵裤,又看了眼太子殿下阴沉沉的脸,捂着欣慰得嘴笑。
这么多年,无情无欲的太子殿下终于有了半分人气。
萧钧煜的厉眸扫过来,福明忙讪笑着岔开话题:“殿下,沈府沈老爷回来了,给各宫送了礼,东宫送了两个锦盒。”
“另一个,我看着应是沈姑娘送的。”
萧钧煜脚步攸得顿住。
福明甚会察言观色,不知怎么已经将锦盒抱在怀中,他双手打开锦盒,笑呵呵道:“您看这锦盒,这是沈姑娘给您送礼专用的盒子。”
这是一个红檀木方盒,盒上錾刻镂空缠枝玉兰花纹,花芯嵌菜籽黄绿松石。
沈筠曦喜欢玉兰花,认为玉兰花美得端庄大气,张扬明媚,以往给萧钧煜单独送礼物,总是选一款玉兰纹的锦盒。
“殿下,是款红珊瑚玉佩,上个月您受伤,沈姑娘泪眼婆娑,道她要为您寻一款珊瑚腰佩。”
萧钧煜清清淡淡的眸光闪了一下,又飞速蹙了一下眉,黑黝黝的眸子让人看不清情绪。
萧钧煜抬手从锦盒中拿出了玉佩。
这是一块巴掌大的珊瑚玉佩。
在盛朝,珊瑚是尊贵珍稀之物,有祈求平安、躲避灾祸之意,这块珊瑚红得滴血,面表隐隐晕着流光,这么大块的红珊瑚实属罕见。
珊瑚佩整体呈圆形,雕工精致,细细端看,其上雕刻有活灵活现的螭纹和祥云纹。
螭纹,辟邪,佑平安。
萧钧煜抬手将玉佩撂至锦盒里,胸腔微震,他似轻笑一声,菱唇轻轻勾起,轻嗤一声:
“欲擒故纵,反反复复倒是信手拈来。”
“沈老爷回府,殿下您今日要不要去趟沈府。”
福明见萧钧煜面色不好,想着他定是昨日和沈姑娘生了龃龉,转了转眼珠子,细声问道。
沈筠曦之父出海南洋,除了往来贸易,还领了朝廷宣扬盛朝之威的任务,每次沈父归来后,太子殿下都会代表朝廷慰问,何况此番他们途中遇了难。
萧钧煜没答,福明躬着身子,出谋划策,笑着劝道:“殿下,沈姑娘特地为你寻了红珊瑚玉佩,想来是觉得昨日出口无状。”
萧钧煜面上云淡清风,不咸不淡睨了一眼福明。
不怒而威。
福明舔了舔唇,忙垂下头,心想:我也是操碎了心。
若不是看在太子殿下一心为公,好似没有七情六欲,对谁都冷冷清清,这一年,虽面上依旧疏冷清淡,却难得对沈姑娘有一两分纵容,他才会几次三番为沈筠曦说话。
……
沈府,玉兰苑。
日上三竿,时近正午,南晴轻手轻脚进了卧房,悄悄撩开湘妃色的软烟罗床帏。
床榻上,沈筠曦正睡得香甜,她歪头隐在花开富贵满堂锦丝被里呼吸轻悄。
床帏撩开,日光透过窗棱散在她的面颊,她纤细的蛾眉微微一蹙,轻轻嘤了一声,伸手将锦被撩上,面颊蹭着锦被,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南晴轻笑一声,抬手为她理了理鬓间零落的发丝,压着声音唤了声:“姑娘,该起了。”
沈筠曦纤翘的眉睫扑扑颤颤,半响,一对清澈见底的剪水明瞳半撩开,睡眸惺忪,她半眯着眸子瞟了一眼南晴,面颊微红,软着声音撒娇:
“……不想起。”
她又眯上了眼睛,将锦被朝上拉了拉,眯着眼睛用面颊蹭了蹭被角,枕着锦被又要睡。
南晴见她撒娇的样子笑了,为她掖了掖被角,柔着声音小声劝道:“姑娘,快响午了,该用午膳了。”
“可是好累……腰酸,腿疼,哪哪都疼。”
沈筠曦浓翘纤长的眉睫扑颤,撩开眼帘,半睁着水漉漉睡意惺忪的杏瞳,香腮微微鼓着,嘟着丹唇撒娇。
南晴撩开锦被,给沈筠曦按摩腰背,揉捏腿部。
沈筠曦枕着锦被,惬意得眯着眼睛,看着似乎又要睡着了。
“那不起了,可是……”南晴抿着唇,拉了一个长长的腔:“老爷回来了,想和姑娘一同用膳。”
“爹爹回来了!”沈筠曦猛得睁开眼睛,眼里漾着明晃晃的笑意。
她掀了被子就要下床,被南晴拉住:“昨日登山劳筋骨,我再给姑娘揉按揉按,老爷知晓姑娘劳累,叮嘱了不让奴婢叫您。”
“不疼了,不疼了,我们赶紧收拾去见爹爹。”
沈筠曦杏瞳亮晶晶,一时间容光焕发,说着就下了床。
“我许久许久没有见爹爹了!”她拖着软软的嗓音,长长感叹一句。
……
沈筠曦见父心切,让云巧、南晴为她简单穿戴,便拎着裙角,小跑着去青竹苑。
“爹爹!”刚进了青竹苑,她便唤出声。
沈父原在沈筠晔床前同他说话,听见沈筠曦的声音起身往外走,刚过珠帘便被沈筠曦扑了满怀:
“爹爹,我好想你!”
沈筠曦看着依旧年富力强、英俊儒雅的沈父,心头一热,瞬间红了眼眸。
沈父慈爱得抚了抚沈筠曦的发顶,见捧在心尖上的娇娇女泪眼汪汪,他心疼劝道:“曦儿不哭,这刚三个多月。”
以往沈父出海至少半年,这次因为路上遇难,沈筠晔受伤,他们提前返程,他去处理些收尾事务,方晚了几日到京。
“可我想爹爹了。”
沈筠曦心头发酸,于她而言,哪里是三个多月,是隔了生死的两世,她前世居于东宫,已经好久没见沈父。
“那以后爹爹少出去,多在家陪陪曦儿。”沈父慈眉善目揉了揉沈筠曦的发顶,眉宇间满满的愧疚,扬声温柔承诺。
沈筠曦点了点头,看了眼靠在床榻的沈筠晔,眉心微蹙,真心实意劝谏道: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沈家已富足,爹爹与哥哥当身体为重。”
沈父畅快得大笑。
他揽着沈筠曦朝屋内走,眉宇间漾着欣慰,上下打量沈筠曦,红着脸赞叹道:“曦儿长大了。”
沈筠曦进了屋,坐在榻前的绣凳上,听沈父与兄长交代事情,正听着,有小厮来报:“老爷,太子殿下来了。”
“快请去前殿正厅。”沈父扬声道。
他起身去迎萧钧煜,却见沈筠曦继续坐在绣凳上和沈筠晔说话,他咦了一声,背着手莞尔道:
“太子来了,曦儿不去迎,这是和太子闹了别扭?”
沈筠曦一时没想好怎么与父亲说,低垂着头没应。
沈父看着沈筠曦垂头丧脑,眉睫轻颤,小脸微微泛红,只以为她与萧钧煜闹别扭的小女儿情态,大掌团在她软软的发顶,抚髯大笑:
“走吧,和为父一起去迎太子。”他扬了扬眉梢,满面笑容,带了些小得意道:
“为父今早给宫里各宫送了礼物,你在信中几次三番让我给太子寻一红珊瑚玉佩,我在你睡觉时也替你送了。”
“红珊瑚玉佩?”沈筠曦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迷茫,等她想起什么,猛得瞪大眼睛,激动得站起身。
“父亲,你怎么替我给他送礼!”沈筠曦心口剧烈起伏,一对剪水明瞳因为激动漫上一层水雾:
“我昨日才放了狠话,与他再无一分一毫的关系。”
“不是你叮嘱的。”沈父小声嗫嚅道,躬身凑到沈筠曦跟前,大掌轻抚着沈筠曦的脊背,急声安慰:“曦儿别哭,这是怎么了?”
他面上焦急,抬眸朝沈筠晔寻求帮助,一点都没了刚才谈论商业的云淡风轻,也没了人前的身为天下首富的沉稳持重。
沈筠晔也茫然摇了摇头,见沈筠曦梨花带雨,想起身腿痛无法起身,只得温声安抚:
“曦曦别急,慢慢说,父亲刚回来,一时不知情况。”
沈筠曦也缓过劲,她秀气精致的琼鼻蹙了蹙,忍住眼中的热泪,朝沈父躬身道歉,软软道:
“爹爹,对不起,我一时情急,对你发了脾气。”
“那有啥,都是自家人,莫要说外气话。”
沈父大掌揉了揉沈筠曦的发顶,声音温柔,面色温润,眼眸里带了些担忧。
“倒是你,和太子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不喜欢他了。”、
沈筠曦抹了抹面颊的泪珠,直视沈父,又看了一眼沈筠晔,莹润饱满的朱唇缓缓勾起,唇角的梨涡浅浅浮现。
“父亲,兄长,我不喜欢太子殿下了,此后,我与他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关系。”
沈筠曦扬声道,声音清脆,字腔正圆,态度认真,一如一年多之前,她也是这般,在沈家三人的小会议上高声宣布:
“父亲,兄长,我有了钦慕之人!萧钧煜,太子殿下,我要追他,以后你们要帮我!”
她向来唤沈父和沈筠晔“爹爹”与“哥哥”,只有在外人前和郑重的场合,才会唤他们“父亲”和“兄长”。
沈父与沈筠晔对视一眼,深邃的眸光交汇,两人对着沈筠曦轻轻点了点头。
……
青竹苑,寝殿外。
福明脚步一顿,面色一白,偷偷去觑萧钧煜的面容。
萧钧煜立如芝兰玉树,脊背挺立,站如青松,面上清淡如水,却唇角抿直,眸色深不可测。
萧钧煜奉了皇命来探望出海负伤的沈家大公子沈筠晔,行至厅中,听见殿内有争执声,一时没进殿。
沈筠曦的高声不加掩饰,他们在殿外将她与萧钧煜决裂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太子殿下喜怒不形于色,性子淡如高山之雪,克己奉公,满朝上下人人称颂,福明自小侍奉萧钧煜,却知太子殿下也是人。
福明瞥了一眼萧钧煜绷直如弦的下颌线,又小心翼翼瞟了眼他的手,果真见他垂在薄衫广袖下的手背隐隐青筋暴起。
萧钧煜天之骄子,不怒而威,他清冷如潭的眸子淡淡掠过来,便如千钧万钧的力道压到过,让人不寒而栗。
福明忙收回目光,眼疾手快从袖中掏了一个荷包,笑着塞给一旁的沈府小厮:
“你帮我们通禀一声,别说我们到了。”
“是,公公。”小厮也是面上一片尴尬,他弓着腰连连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