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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秉臣没有给予任何指示，他只是继续向山坡下面迈出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p>
王彦斌脸色变了：“会长..”他最终还是跟了上去。</p>
安秉臣一边走，一边轻声道：“我从你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不屑。”</p>
“不是这样的，会长。”</p>
“这不是你的错，士兵。一直以来，很多人认为，我只是个躲在坚固乌龟壳里发号施令的幽灵。如果有机会的话，任何人都可以比我做得更出色，对不对？”安秉臣说着话，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王彦斌：“你凭什么认为，当我走近这群野兽的时候，受伤的会是我？”</p>
山坡下面，队列中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注视着从山坡上走下来的互助会长。</p>
“我是互助会的会长，安秉臣。而你们，是我的羊群。今天我过来，看看大家。”安秉臣大声说着话，从一队又一队鬼奴军阵列前走过。</p>
这些队伍排得很乱，高矮胖瘦混杂，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但那些人的眼神看上去一点都不可笑。呆滞的，凶残的，嗜血的，疯狂的，狡诈的目光交织在安秉臣脸上。</p>
“自从上次见到你们之后，超过一半的人死了，所以有很多新人，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生肉不认识我，现在我来了，希望大家能记住我。”安秉臣走到中央位置，停了下来。</p>
“我知道很多人此刻正在心底诅咒我，因为是我把这种地狱般的生活带给了你们。但是，有位先哲曾经说过，人的自由其实无法剥夺。你可以拥有自由的*，或者自由的灵魂，或者两者兼得。你们用自己的行动作出了自由选择，而我只是根据你们的选择给予相应的待遇。”</p>
最远的那队里有个人站了出来：“你他妈有种来和我单挑。”</p>
那是个年轻人，个头和安秉臣差不多，借着营区周边的灯光可以看见他满脸的桀骜不驯，以及一道斩破嘴唇的新鲜刀疤。像这样的刺头，在鬼奴军中似乎永远不缺。</p>
“报上你的姓名。”安秉臣伸手拦住举枪瞄准的何昌发。</p>
“废那么多话干嘛，反正老子也是烂命一条..”</p>
“啪！”这人脑后炸出一团血雾，身体软软瘫倒下去。</p>
安秉臣收起手枪：“单挑，或者叫决斗，应该是一件神圣的事。但是，他的态度显然很轻率，于是，我也决定报以随意的回答。这就是规矩，也是我一直强调各位必须理解的生存秩序。”</p>
“那么，这里还有没有愿意以勇士的荣誉向我挑战的人？对讲规矩的人，我不用枪。”他摊开双手，看着十多个列成方阵的队列。</p>
“我想来试试。”从刚才那个年轻人出来的队列里，又冒出一个身形矮墩的壮汉：“如果我赢了，希望会长能放在下一条生路。”</p>
这人看年纪大约三十上下，一脸精明狡狯的神色，上身仅着一件布满破洞的单衣，不过从那些破洞中可以清楚看到虬结隆起的肌肉。他缓步向前走来，抬膝的动作很慢，但落下时脚掌触地轻灵，有如猫爪般无声稳健。看得出，这是个练武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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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安秉臣打量着对方。</p>
“我叫莫兵，河北唐山的。”这个叫莫兵的人走到五米开外停下，然后从靴子里抽出一柄锋利的锯齿短刃，那刀的尺寸大得惊人，已经超过了匕首的范畴。刀刃上的暗色的污渍让安秉臣的眼皮跳了一下，那应该是这把凶器上一次的受害者留下的纪念物。</p>
“我答应，如果你赢了，可以自行离去。”安秉臣说着话，解下腰间的武装带，同时从走上前来的何昌发手中接过一件乌黑的兵器。</p>
那是一柄一米长的冷兵器，似锤又似镐，更像一把尺寸放大的羊角锤，全金属柄的顶端，一头是加粗的圆头柱锤，一头是略带弯曲弧度的尖锥，尖锥总长度超过十厘米，看上去充满了无法想象的邪恶，令人一见胆寒肝颤。</p>
“这个东西叫破甲锥，是老祖先的文化遗产，也是专门给我们这种没有太多时间，也没有太多基础的普通人用的最佳武器。”安秉臣咧嘴笑了笑，挥手让身边众人退开。</p>
没有任何预兆，莫兵一个箭步就蹿了过来。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一纵就跃过将近五米的距离，就那么眼前一花，这个人已经到了近前。他手中的锯齿短刃宛如毒蛇的信子，径直朝着安秉臣的下腹斜斜挑来。</p>
如果是常年习武的练家子，马上能从莫兵斜迈的左脚判断出这是一记虚招。当对手的身形有所变化时，重心也会随之改变，这种时候往往是对方最虚弱的时候。而莫兵的如意算盘也是以虚招诱敌，然后补以雷霆一击制住对手。</p>
但是，安秉臣既没有对那记虚招做出反应，也没有尝试格挡对方的武器。他只是往后退了一大步，然后抡起破甲锥，斜着一个扇面横扫过来，那件看份量一点不轻的合金铁器卷起一阵沉闷的狂风呼啸而至。</p>
这回轮到莫兵陷入恐慌了，他发现自己的武器和对方相比还是短了些，更糟糕的是他无法避开对方的扫击半径。可他的撩刺动作尚未结束，前冲的惯性仍在，这时候想要向后跳跃完全做不到。可那柄铁锤一样的家伙绝不是用胳膊可以格挡的，情急之下他侧开身子握紧锯齿短刀迎了上去。</p>
叮的一声脆响，那柄莫兵引以为傲，为他多次挣回面子赢得胜利的高碳钢锯齿短刃在破甲锥重击下应声断为两截。</p>
但是，扫断利刃后，破甲锥的速度却一点儿都没有减慢，它扫过带血的虎口，掠过脏污的衣襟，最后噗噜一下钉进莫兵退后慢了半拍的右侧大腿。</p>
成年男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营区，但是除了两位交手的斗士，绝大多数人甚至没有听到腿骨断裂的声音。</p>
“正常的人体骨骼强度，每立方毫米可承受十五公斤力量，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可以借助肌肉韧性提高身体的耐冲击性。但是，这种提高顶多也就是几倍而已。我这柄破甲锥，采用两千兆帕高强度合金制成，四公斤的重量使它不仅足以作为重击锤型武器，也能穿透所有的防弹背心。”安秉臣看了一眼手中滴血的乌黑破甲锥，所有老民兵队员背后都斜挎着一柄这样的武器，这东西比起那些刺刀匕首之类的东西更适合在充斥着防弹背心的战场上使用。</p>
“莫兵，你的金钟罩功夫，练了二十多年吧？这柄破甲锥，生产过程仅用八十秒钟，我练习使用它只有半个月。论徒手格斗，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结果总是这样令人无奈。”</p>
安秉臣猛然一拧腰，破空而至的破甲锥尖钉入尚在挣扎哀嚎的莫兵头顶。</p>
咔嚓一声轻响，他晃动着手中的破甲锥柄，莫兵的身体开始痉挛抽搐起来，所有站在方阵里目睹这一幕的人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跟着痉挛抽搐。</p>
抽出透骨入脑的破甲锥后，那具尸体像烂泥一样瘫软倒下。</p>
从开始到结束，没有到一分钟，交手也仅仅一个回合。</p>
“还有人质疑我的话吗？”安秉臣问。“或者，还有人希望凭自己的本事离开？”</p>
几个方阵队列里先后冒出十来个人，都是些面目狰狞眼神狠绝的家伙。</p>
安秉臣点了一下，正好十二个人。</p>
“呵呵，真是一个完美的巧合。”安秉臣把破甲锥还给何昌发，同时用手指划拉了一下所有的老民兵：“你们一起上，给他们看看真正的战士如何杀人。”</p>
十二柄破甲锥交相掠过空中发出呜呜的怒吼。</p>
接下来的战斗让所有围观者跌破眼镜，那十二名手持破甲锥的护卫居然迅速分为两组，各自结成一个圆环阵型，靠近敌人后只顾向外抡锤横扫。两个铁锤阵环互为犄角，交叉碾压，宛如两个巨大的致命飞轮，所过之处不是断手断脚的惨呼，就是躯体栽倒的闷响。被冲退逼散的围攻者中有机灵的掷出手中匕首，但这些利器扎在战术防护服上没有任何效果，仅有一名老民兵的脸颊被飞刀擦伤。为了方便搏斗，他们都脱下了头盔。</p>
破甲锥是智库专为互助会步兵设计的近战武器，一米的长度既可以让敌人无法轻易逃脱，又能照顾到平时行军方便携带。这种锤形兵器兼具穿刺和重击两种最具威力的杀伤模式，高强度材料打造的锐利尖锥真正可以做到无坚不摧，四千克的质量也让这件武器拥有相当可观的冲击力度，近战中很少有东西能格挡它的全力一击，无论防弹背心，还是枪械匕首，或是某些格斗大师的胳膊。</p>
两分钟后，十二名挑战者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没有一个还能喘气。按照互助会的一贯原则，每个挑战者脑门上最后都补了一钉锥，这不是战友之间的演练，没有仁慈可言。</p>
安秉臣仔细查验一遍，这才站回到原先的位置。</p>
“单挑，群殴，你们都是输！”他的目光形如实质，锐如刀剑，扫过每一个人脸上。站在最前排的谢长青只觉双腿一软，忍不住噗通跪了下去。</p>
谢长青这一跪，后面方阵列队的人也纷纷噗通噗通跪倒一大片。很快，这一千多人没有一个人再站着。</p>
安秉臣厌恶地扫视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这群人，这些恶汉一个个垂头丧气意气消沉，宛如拔掉獠牙蜷伏在地的恶犬。崇拜暴力者的自信心，其实比普通人更加脆弱。</p>
“所以，当我命令你们向前进时，你们每一个人都必须向前。当我命令你们向后退时，你们每一个人都必须退后。不服从命令者，只有一个下场。你们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那是你们在这支部队里唯一的活命机会！”</p>
返回路上，走在安秉臣身边的何昌发低声道：“如果没有防护服，我们至少会损失三个人。”</p>
安秉臣回答：“防护服，还有破甲锥，都是工程部的杰作。你们能有精神战斗，那是因为腹中有食，手上有力。所以说，你们不是十二个人在战斗。只要不明白这个道理，就会永远输下去，而且越输越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