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父亲

  “时间不多，我说什么如果是对的或同意，就眨一下眼睛，反之则眨两下。”何青山吃力地转向贺齐舟，盯着对方的双眼说道。贺齐舟被点了穴道后已是万念俱灰，原本不想理睬对方，但见何青山那双连睁开都显吃力的眼中竟然满是柔情，一滴豆大的泪珠正从其深陷的眼眶中滚落，不由得心中一软，眨了一下眼睛。“很好。”何青山再次笑了起来，口中已经没剩下几颗牙齿：“赫连清风不会相信你写的，他就是想听我说的，现在我问你，你的第一句是真的？”贺齐舟有点惊讶地眨了一下眼睛。“第二句是假的？”贺齐舟再次眨眼，着实钦佩对方的聪慧。“聪明，哈哈，不愧是我的儿子，我和你母亲的优点，都让你给占去了，哈哈哈。”何青山虽然才五十出头，但看上去行将就木，此时却笑得像一个小孩，强忍住笑意后继续说道：“得抓紧时间了，我们只有不到两盏茶时间。我会教你一门深漩功的武功，只需逆运华真功就行，你现在心里默想半盏茶，没时间给你练了，等会我解开你的穴道后，你可以从窗口滑至山脚，记住要果断一点、大胆一点，赫连清风就算飘下来，也不会比你快……”“为何一直眨眼？是担心我吗？放心，你的功诀只要有一个字不对，赫连清风就不会杀我。怎么？也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想学？还是本来就会的？”贺齐舟一直在不停地眨眼，他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所以直那何青山猜对了答案，才停止眨眼。“真会？”何青山确认一遍。贺齐舟重重地眨了一下眼睛。“太好了，那我就可以和你多说两句了。我还要聚些气力才能帮你解穴，刚才是故意让赫连清风以为我没力气了，要论到狡诈，他可比你老子——我，差远了。不过我只要一出手，他就会发现，所以你穴道一解，必须立即从窗外下去，然后沿山川东南方向走，那里岔路多，不易找到。出山后想办法回到青城，你师父陆宝根现在就在青城，他在木堂西南方二里多的地方买了个小酒肆，取名‘梦周’。他屡次想救我，我都让人悄悄打发了。木堂堂主言无疾是个好人，是你母亲的心腹，但他也不想背叛赫连清风。是我让他劝退陆师兄的，看住我的那些人都是天龙教和青龙寺的元老，陆师兄跟本对付不了他们。我以前给他们的功诀九分真一分假，赫连清山请那些老头过来就是研究功诀，去伪存真，而赫连长吉天姿过人，是被派来骗我功诀、试练真伪的。确信是真的以后，他老子赫连清风才开始练。现在前面的功诀都让他们摸索出来了，只差这最后四句。你想来杀我为国除害，说明你义母与陆宝根还未将身世告诉你，现在你也是时候知道实情了：你本名叫何齐周，何青山的何，齐国的齐，周国的周，你母亲便是赫连清风的妹妹赫连明月，当年我们一家已是凶险万分，所以托义兄杨征带你回去，你母亲万分舍不得你，但也没有办法，把最钟爱的匕首‘霜刃’和大魏古玉给了你……唉，没时间再和你多说了，我看你刚才的出招，华真功已有大成，但还没学到借力的窍门，别把赫连清风想得太高了，你的体魄比我和你义父要强很多，只要通了八脉，假以时日，就有了和任何对手的一战之力！但借力打力没这么快学会的，我和杨征也是苦练了无数次才有所成，首先要练强经脉，然后要学会将真气在体内凝成细丝，这样，你的奇脉甚至肉体就有了更大的空间容纳和承受别人攻入的真气，再转为己用！这是一个很难也极其痛苦的阶段，如果练到极致，真气甚至可以跨越经脉而收发，正因为几乎无人可以做到，所以华真功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只是一部无用的功法。为父现在积累的那点气力，正是活用了这套功法。接下来我就和你细讲一下练习的法门……”何青山也不管贺齐舟愿不愿听，将华真功真正强大的地方迅速讲了出来，但门外却传来赫连清风的叫声：“一盏茶了！”“离明两作，断照四方！”何青山提高嗓音，向门外叫道。然后门外便没了声响，显然与贺齐舟所书一致，赫连清风正急于继续参悟其中奥义。何青山一刻不停，继续着自己的教学。约半盏茶后，教学结束，何青山这才说道：“师兄杨征在十八年前只身前来救我，消息是赫连清风故意放出去的，只因我不肯说出功诀，赫连清风便以我为饵，想引师兄上勾，既想用来要挟我，又想除去心腹大患。杨征最终还是找到了我，当时我已中毒，他肯定无法带走我，而且我只想陪着月儿。师兄只是见了我一面便身陷重围，最后是在言无疾的帮助下，逃出了京城，只是没想到还是在归程被害了，我听赫连清风他们谈论过，约一半高手来自齐国，带头之人应该是个久负盛名的宗师，好像并非姜室，你找到陆师兄后，可以和他说一下。没时间了，我这就替你解穴，千万记住，你立即用最快的速度逃下去，是我们两人活下去的最后希望！”贺齐舟虽然已经预感到自己和何青山的关系，但自对方口中说出后，仍是处于震惊之中，甚至不敢相信，想的只是回将军村向母亲求证，勉强记住何青山所说的习练之法后，便又听到“喀喀喀”像是关节错位的声音，何青山连续数指戳在自己身上，紧接着便是一身轻松，已解开所有穴道。想着对方最后一句话的交待，贺齐舟抬头看了一眼何青山，那是一张百感交集的脸，‘父亲’两字最终还是没有叫出来，只是在蹿出窗口时低唤一声：“保重！万一师公想让你去华山见他。”“好——”何青山的声音像是有点噎住了，挣扎着起身站到窗前，双目紧盯着沿峭壁飞速向下滑去的贺齐舟。几乎与此同时，“嘭”地一声巨响，书房的大门与赫连清风一同“飞”了进来，那几声“喀喀喀”的声响果然惊动了他，但此时屋内只剩何青山一人。赫连清风想都不想便往窗口掠来，只是何青山犹如两根干柴般的手臂死死地撑住窗框……赫连清风大袖一挥，见何青山一阵颤动后仍旧扒在窗上，只能加力一卷，将站立都感到困难的何青山卷飞至书架上，然后探头向下一望，已滑下去上百丈的贺齐舟如绿豆般大小。“不对，他才是你儿子！”赫连清风回瞪了一下何青山，忽然想起除去面皮的贺齐舟与自己的妹妹有六分相似，而另四分则象是年轻时的何青山！“贺齐舟跑了！全都下山去追！”赫连清风纵身跳出窗外，在半空中狂叫一句后急急下坠，只是御风境最快的下落速度也及不上贺齐舟快，如果再快，失控之后的御风境也会摔死！这早就在何青山的算计之下了。赫连清风虽然急火攻心，但也只能居高临下，在下落的同时，先将贺齐舟的行踪看清楚再说……“姑爷，贺齐舟真是长公主的骨血吗？你，你没事吧。”一名清癯的老者步入书房，将嘴角溢出乌血的何青山扶起。要论武功，他并不下于其他四堂堂主，正因为不想参与世俗纠葛，才一直留在木堂，成为看守何青山、研究华真功的一员。“是的！你怎么不去追啊？想办法去帮他一把，我让他从东南方向出山。”何青山费力地说道。“好，我先帮你把左臂接上吧。”言无疾道。“接不上了，你把抱我到书案前的椅子上，我想给儿子写一封信，到时会放在椅子后的书架上，就夹在第一本书里吧，如果有机会，麻烦您交给周儿。”何青山嘴角的血仍在不停地冒出来，只是越来越粘稠。“姑爷——”“言叔，谢谢您了，快去吧！”“好！”言无疾飞身向殿外冲去，其他几名老者和那百骑羽林卫已经跑出了很远！……飞速地下滑，再运功吸住山壁稍稍降低速度，然后继续加速！如此往复四五遍后，贺齐舟的双脚总算踏入及膝深的溪水中，急忙弯脚将快要烧起来的双掌插入冰凉的溪水，一团血花在始在水中翻涌，此时的双掌掌心已是血肉模糊！双手入水后，贺齐舟先是一阵畅快，然后便是直达心扉的疼痛，但不敢停下包扎双掌，只是头也不回地往东南方的丘陵地带飞奔而去。贺齐舟虽然无暇抬头去望，但料定赫连清风正从头顶飘落。毫无疑问，赫连清风是比雅砻江杀手强大得多的御风境，听到破门的声音之后，便已知道对方不会放过自己，所以没命地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