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玩儿现了

  美美的一餐年夜饭吃完,后面的主题自然就是娱乐了。

  谈及除夕之夜的娱乐项目。

  不能不说,已经连续两年取得辉煌成功,毫无争议的让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成为这一天老百姓最期待的事儿。

  只可惜勇于创新并不总意味着伟大的成功。

  想当初凭一己之力解禁了《乡恋》,靠力排众议捧红了《吃面条》小品,靠单枪匹马请来港澳同胞,并一手促成《难忘今宵》这首经典主题诞生的黄导,这次可真是玩儿现了。

  他光想着要为了全国人民展示出宏大的场面了,却没想到现有设备和调配手段都不足以支持这样的演出形式。

  于是导致这次春晚会现场几乎失控,成了一次公认失败的春晚。

  实事求是来讲,从演出刚开始,主持人一上场就让人看着不舒服。

  因为喜气全无,在黄导的想象当中,体育馆观众多应该特别热烈、特别欢快才对。

  可实际上观众离舞台远,加上光线反差大,反而让现场显得沉闷。

  另外,所有人都未曾想到,才第一个节目就出现了重大失误。

  按照节目单,排在首位的是国家京剧院演出的京剧《百猴迎春》。

  要说起来,本来牛年用一群猴子开场就够让人莫名其妙的了。

  可谁知就在摄影机的镜头中,这出戏的主角靠滑轨飞行的孙大圣,偏偏还和栏杆撞上了,而且还输了!

  这实在是让大家忍俊不禁、又有点尴尬的情景。

  可就这还算好的呢。

  如果说这一幕还能让大家理解,多少也有点逗乐的作用的话。

  那么到了湖北省歌舞团器乐演奏《编钟乐曲》的时候,就一下子转为让人毛骨悚然的反感了。

  因为大型场馆的表演,对灯光的要求比较高。

  但是当时的华视根本没有搞过这种大规模的文艺活动,习惯了室内环境的要求却适应不了室外环境,轻视了灯光效果。

  结果身着古装的演员们开始奏乐,简直宛如一帮来自冥界的牛鬼蛇神。

  鬼气森森,丧气极了。

  所以到这会儿,家里的老人就真受不了了,洪禄承和王蕴琳看得直摇头。

  幸好洪衍武是有先见之明的,他早有所准备。

  这一见父母心里别扭,赶紧提出建议。

  “爸、妈,要我说,电视没劲,咱还是打麻将吧。我知道您们不爱跟小辈儿玩,没关系。我隔壁苏家给您们找俩牌搭子来得了。”

  跟着又一转头招呼水清、徐曼丽、许崇娅和洪衍茹。

  “你们几个呢?我可又买了一副麻将啊,今儿家里两副牌呢。你们要也想玩,咱就老一桌,少一桌吧。好不好?”

  好不好?

  好啊!去年的快乐大家伙儿可都记忆犹新呢。

  于是这个提议立刻获得家里两代人的认可,家里的气氛一下大好。

  而最绝的是,两张牌桌支起来了,还没等洪衍武去请人呢。

  大概也是因为感到春晚无趣,老苏一家四口儿居然不请自来,主动登门找洪家人凑热闹来了。

  并且俞宛妤手里还抱着着一副“民促会”联谊会中,别人送她的港产麻将牌。

  不用问,这种情景下一见面,两家人彼此这个乐啊。

  什么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啊?用在此时,怕是再贴切不过了。

  就这样,“哗啦啦”的搓麻声中,独有情趣的两桌洪氏麻将正式开打。

  陈力泉主动张罗给大家沏茶倒水。

  水清把位子谦让给了苏绣,去帮着大嫂把牌。

  苏锦就坐在一旁静静观战。洪衍武则专门给妹妹指点。

  洪衍文甚至去旁屋哄闺女睡觉去了,留下许崇娅在桌上自力更生。

  就连水晓影都一边抱着她那个掌声游戏机玩儿上了。

  所以到了这会儿,洪家的电视前,也就剩下洪衍争爷儿仨还在全神贯注的观看了。

  可偏偏就连这仨观众,都没能坚持下去。

  因为后面的歌曲《万里长城永不倒》,虽然是热播电视剧《霍元甲》主题歌,深受大家期盼。

  但这么重要的演出上,春晚不用原唱叶振棠居然用吕念祖翻唱。

  既令人费解,也让观众们相当失望。

  还有罗文演唱歌曲《共享快乐年》、《在我生命里》,一样反应平平。

  这主要是因为《射雕英雄传》并没有在大陆播映,内地就没几个人听过罗文的《铁血丹心》。

  知名度不高,自然不会感冒。

  而且洪衍争作为当代工人师傅,也真看不得女了女气的“妖男”。

  心里一个疑问是免不了的电视台找个“兔儿爷”来干嘛?

  (注:京城土语,“兔”指相公,也就是旧社会)

  再往下,黄阿原搞现场募捐,民族歌曲,戏曲演唱,一个接一个毫无兴奋点的节目,彻底把晚会的节奏带入了松散、缓慢的境地。

  完全达到了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催眠效果。

  所以就连洪衍争这父子仨人也只能索然无味地放弃了对电视机的固守。

  转而去跟家人闲扯说笑了。

  正好,这会儿,桌上的女性们已经都基本熟悉了规矩,洪衍武费了半天吐沫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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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和陈力泉一起领着洪钧、洪镒外头放炮去了。

  这一年洪钧已经十二岁了,胆量可以说跟成人已经不相上下了,都敢用手拿着放二踢脚了。

  于是他们几个,在外头放的全是够劲儿的。

  不是五分的红纸二踢脚,就是闪光雷、麻雷子。

  把整个胡同震得嗡嗡的,回音不绝于耳,整条街都充斥着火药味和烟雾。

  唯独把个六岁的小洪镒给惊得兔子似的。

  老头儿花和窜天猴儿也没心思放了,他只顾一边儿躲着捂耳朵。

  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把掐灭香头儿直接塞在衣服兜儿里。

  不经意间,那香头儿在他兜里被风一吹,竟然又燃烧了起来,很快从他身上冒出了浓烟。

  这样的夜里哪儿能及时发现啊?

  都老半天了,把身上的羽绒服烧出了塑料味儿,兜里也冒了火苗子。

  洪衍武才发现这小侄子已经快变成了点亮夜晚的“呲花”了,得亏他兜里没炮,又有陈力泉这“扒衣老爷”在旁。

  一个“分筋搓骨手”及时扯碎了衣服。

  这才未酿成大祸。

  否则今儿晚上,这小子弄不好就得被送进积水潭医院了。

  (注:积水潭医院是京城治疗烫伤、烧伤专科医院)

  瞧瞧这有多悬吧。

  总之,这一晚上,可能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看春晚是看得冒烟又冒火。

  都绝对就跟演员们外出走穴,随便乱凑合的草台班子似的。

  说起来,这出晚会的曲艺节目本来就少。

  偏偏王景愚的杂技客串毫无新意,为“津门运动衣厂”做的植入广告也极为牵强,流于下乘。

  相声除了马老的《大乐特乐》,也就是姜昆一个《看电视》了。

  结果马老的风格本就偏于平缓,而李文华又生病了,姜昆只能与旁人搭档,所以反响都明显不行。

  但也正是因此,绿叶衬出了红花。

  陈培斯和“红叶”表演小品《拍电影》,由于保持了和去年相同水准,一下子就成了最大的亮点,瞬间引爆了现场全部的笑声和观众早已憋屈了许久的热情。

  尤其京城还出奇的冷,因经费不足没有供暖,所以零下十度中身上被泼水的陈培斯是真的被冻的哆嗦,脸也冻得发红。

  那么无论现场观众还是电视机前的观众都能感同身受,竟然变相成就了这样一个经典。

  陈培斯和“红叶”的名气,也就因此登上了一个更高的高峰。

  从此,他们几乎成了幽默小品的代名词。

  至于歌曲类节目也是差不多一样的情况。

  除了房新华的《小草》,和董文华《十五的月亮》,黄锦波的《龙的传人》,和汪明荃的《万里长城万里长》这几首歌,让人印象深刻以外,就再没有什么高水准的歌曲了。

  连去年红得发紫的奚秀兰和张明敏的表现都平淡无奇。

  所以这种情况下,洪衍武一个顺水人情,又送给好哥们杨卫帆的一首1995年飞碟群星演唱的经典歌曲《相亲相爱》,用来作为最终谢幕众人合唱的压轴曲目,那简直称得上脱颖而出,耀眼至极啊。

  不但让这台晚会终于有了一个让人激动兴奋,又符合晚会主题的高潮来收场。

  无意中,也让春晚从此多了一个可以更换的主题曲。

  这实在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外之喜了。

  所以说,别看1985年的春晚几乎让所有参与者黯然收场,但却反而成了洪衍武这几个哥们儿辉煌时刻。

  从两天后《新闻联播》的道歉声明开始。

  在今后的日子里,他们永远被标上了挽救这场春晚功臣的注解。

  而额外值得一提的是,和晚会相关的还有另外两件事。

  首先是麻将牌这东西,从去年开始至今,已经通过南来北往的个体户从南方带过来不少了。

  这一年,堪称是京城在解放后全面开始恢复麻将传统的元年。

  不知有多少户人,因为春晚的无趣,开始了麻将的布道。

  尽管当时传入京城的麻将牌大多是绿白两色劣质塑料壳组成,以劣质胶水粘合在一起,中空,内装优质泥沙以增加分量。

  打几圈下来,用做麻毯的床单别说睡人,就是睡刺猬都嫌硌得慌。

  可再怎么也比傻呆呆看春晚有意思的多啊。

  从这个角度来说,恐怕1985年春晚对麻将牌的风行和推广,还起到了一定推波助澜的促进作用。

  当然,赌博大面积的死灰复燃恐怕同样始发于此。

  人一富,就不琢磨好事了,哪怕没有麻将牌呢。

  像房山的龙口村,安书记就得到了有村民聚赌的消息。

  一怒之下,这位恨铁不成钢,又有点专断独行的一村之主,不但带人把赌窝抄了。

  而且还把几个不成器的小子,捆着带到了村支部,逼着他们在屋里面壁跪了一宿。

  这样的负面事件,以全国来讲,怕不是偶然事件。

  由此,也会有不少人要归咎于春晚质量下降上了。

  其次就是留学美国的电影明星岑冲,在香港被无理滞留十天刚刚回国,就遭遇华视记者采访。

  而身患咽炎,从医生那儿已经得到了“禁声”命令她,忍着疼痛说出的几句话。

  却没想到,在春晚作为花絮一经播出,竟然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我在美国留学四年了。今年是牛年,我是属牛的,所以就系了一根红腰带。现在共和国有句时髦的话,叫恭喜发财……”

  大年初一,报纸上居然有人撰文,批她的这段话的语气以外国人自居,还说她系红腰带,是在宣扬迷信。

  为此又引起了一场批判崇洋媚外的风潮,甚至连相声演员的港式西装都被牵连了进来,被批做了“崇港媚台”。

  直至《民主与法制》杂志1985年第5期刊登了岑冲的外祖母的一篇专访《姥姥要为你说话!》。

  从四面八方飞到岑冲头上的骂声才渐渐平息。

  这绝对应该算是一时不慎惹出的无妄之灾了。

  当然,饱受委屈的岑冲也绝对不会知道。

  在整个舆论风暴之中,远在京城,一直有一个不善言辞的粉丝。

  在坚定不移的为她难过着,同情着,甚至四处声辩。

  而那个人,就是陈力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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