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外传)对擂

  五日之后,玉爷在李尧臣的陪同下,带着两个儿子和徒弟雷胜一起前往城南游艺园应擂。可哪知道等他们赶到了永安路,却发现怎么也进不去游艺园了。

  原来才一大早,城南游艺园门口便已热闹得不像样子。有许多人倾尽一个月的收入来买票观看打擂,买票的队伍已经排出了一里地去。而京城十余家报馆的记者也主动聚到了这里,争先恐后想要报道这一赛事盛况。

  在这种情况下,由于京城百姓争相目睹,人挨人人挤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连苍蝇恐怕也难以飞得进去。不用想也知道彭秀康会今日必定会赚一座金山回来。

  而就在玉爷一行人为如何进入赛场发愁的时候,好在有人奉命在街口特意等候,很快便发现了他们,引着他们从另一条胡同里的贵宾入口进了游艺园的擂赛区。

  之后,玉爷等人被安排在了擂台正面的一桌贵宾席位上喝茶休息。于此同时,他们还看见了在一旁被两个“镇场”看着,面如土色的图里坤。除了对挂满了荷兰、俄国、法国国旗的擂台有些看不惯之外,玉爷也不得不承认,彭秀康所想还是比较周到的。

  到了上午十时,被彩棚围起的擂赛区内开始放普通观众入场。半小时后,擂台赛终于拉开了序幕。

  按当时这种类似活动的普遍规律,正式比赛前,还要有一段洋力士“夸武”的节目来挑动现场氛围。于是随着擂台右侧,穿着水手服的洋乐队奏响了刺耳的鼓号声,三个身穿背心短裤脚蹬胶鞋的洋鬼子,依次迈着八字脚走到了擂台的中心。

  这几个洋人身材非常魁梧,最矮的也有一米八,平均体重更是达到了115公斤,按俄国度量单位约合7普特。他们一字并排面向观众站着,全都极力展示着浑身肌肉。或是屈臂向上,或是攥拳紧背。像馒头大小的肌肉块在他们身上跳舞,引起了台下不小的骚动。而接下来,随着登台裁判手持喇叭分头开始介绍选手,让观众更吃惊的一幕的发生了。

  首先是荷兰大力士把一个粗如儿臂的铁条揉弯了,轻松地缠在手臂上三圈,然后不屑地扔到地上。接下来是俄国拳师表演,只见他赤手空拳,一下子就把吊起来的沙袋打爆了。

  而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个法国摔跤冠军,这小子竟在脖子绕上了粗麻绳,然后让八个游艺园的人在两头一起奋力拉拽。结果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仅一把一把地强行夺回绳子,硬从脖子上把绳圈摘了下来,最后还一抖绳子,把那八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不用说,这种表演在看惯了胸口碎大石的京城百姓眼中会有多么震撼,胆子小的人看了之后,心里还真有点害怕。于是在台下不时响起的阵阵惊呼声中,许多人都不由开始为即将上场的玉爷担心了。说到根儿上,都是国人。只要不是洋奴,谁又希望洋人获胜呢?

  但其实这些人的担心有点多余,因此对于玉爷而言,这几个节目顶多也就比变戏法强那么一点。

  首先说荷兰人,别看这小子能揉铁条,玉爷还能耍石锁呢。别忘了,掼跤也讲究力量训练,像耍石锁、揉石磨、抖大绳、抛沙袋都是最传统的训练方法,玉爷平日惯使的一对石锁,每个可都有小二百斤。要不,他又怎能练出单手“飞”人的功夫呢?

  其次再说俄国人,虽然那一拳也算是有点功夫,爆发力的确惊人,甚至已经超过了国内某些外家高手。可问题是,西洋拳师的弱点却也相当明显。那就是下盘虚浮,步伐迟钝。真要动手,别说玉爷,恐怕凡是腿上有点功夫的人都不难获胜。再重的拳,你也得先打着人不是?

  至于那个法国摔跤冠军,别看他一人摔了八个,可在玉爷的眼里照样不是个事儿。因为这小子的变力方式太粗暴也太简单了,多一半还是靠蛮力摔人。要纯以技巧论,凭这两下子,别说够不上善扑营一个三等扑户的标准,弄不好还得落到“他西露”(又称候等儿,即未升任扑户的预备候补)之流,也就是懵懵外行罢了。

  “余兴表演到此结束,打擂比武正式开始。现在公布比赛规则。第一,不分拳种自由散打;第二,交手中不计时间;第三,倒地后不许出手;第四,被打下擂台或倒地十秒钟不起者为败……”

  很快,裁判就手持喇叭在台上开始宣布比赛规则。玉爷此时也脱去外衣换上了褡裢,随后听到裁判有请他登台,这才有条不紊地应邀从贵宾席走上擂台。

  终于轮到正戏开演了。说实话,此时除了台下那些观众,无论是李尧臣还是雷胜和玉爷的两个儿子,心里绝没有半点担心。哪怕连图里坤,也是一脸不乐意的丧气。因为这几个人都清楚,凭这几个傻大憨粗的洋鬼子和玉爷交手,那简直太不够看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第一局玉爷对上了荷兰大力士,就胜得十分轻巧。

  比赛一开始,玉爷见荷兰鬼子气势汹汹扑来,便向右一闪,“顺手牵羊”抓住对方双臂一带,就把这小子带个大趔趄。与此同时,他又顺势把左足插进了对方脚下,结果轻松一个对脸绊子,就让荷兰人扑倒在地。

  荷兰大力士恼羞成怒,起身就是兜头一拳打来。玉爷左手一挡的同时,右足插进扣住了对方脚跟,然后又用右手托住对方的左臂一掀,一个“虎抱头”手别子,直接就把对手从擂台上扔下去了,老半天爬不起来。

  按规矩,掉下擂台便是输了。见玉爷只凭两招便胜了头一局,观众自然大为振奋,台下立刻想起一片掌声喝彩。不过也仍有不少人唉声叹气,那大概是偷偷下了注,买荷兰人赢的主儿了。

  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荷兰人既没见识又有点厚脸皮,等他爬起来后竟高声大叫不服,死活赖在台上不肯下去。他说玉爷这是投机取巧,非嚷着要和玉爷比掰腕子比力气,还冲着玉爷直比划小拇指来故意挑衅。裁判无奈下只有去和玉爷商量,玉爷心里有气,也存心想给这小子点教训,便点头答应了。

  很快,一张茁实的木案被搬上了擂台,玉爷和荷兰人则分别来到案前,各处右手合腕相握。随后在裁判一声号令之下,二人便开始了较力。

  此时,台下的观众们不由又平添了许多担心。因为与牤牛一样的荷兰人相比,玉爷看上去可要小两号,要按一般人想,身板差距这么大,这可怎么比啊。可结果偏偏出乎众人所料,玉爷竟然轻而易举地又赢了。

  具体经过是这样的,一开始玉爷先擎着劲,没动真格的,想看对手有什么招。而等到探出对方使真劲时,他自己就先倒腕。这时荷兰鬼子又加劲,而当这小子认为胜券在握时,玉爷则又加码,把腕子又正过来。一连如此反复三回。直等到玉爷发现荷兰鬼子的胳膊发僵,力气耗尽时,他握住荷兰鬼子的手才真正上劲。结果猛一扣腕,就听叭哒一声,就把荷兰鬼子的手拽在了桌面上。

  而等裁判宣布完玉爷获胜后却发现不对了,因为这荷兰鬼子汗珠子也冒出来了,脸歪嘴斜直学猴子叫唤。结果裁判仔细一看才弄明白,敢情玉爷刚才用力过大,把这小子的手腕掰了个粉碎性的骨折。这回是个蛐蛐都不值钱了,缺须短尾,抱爪坏了。

  好在游艺园对选手受伤早有所准备,裁判忙招呼等候的大夫拿来带子给荷兰吊上了手臂,送这疼得嗷嗷直叫的小子下台治伤去了。

  这个结果不仅让众多观众放了心,也实在让人感到提神解气,这时观众中有个耐不住性子的壮汉高声叫起来了,“这洋鬼子纯粹是输不起,找邪茬儿。依我看,再敢不讲理地瞎叫板,咱们就拿板儿砖楔狗-日的!”结果这一嗓子登时引起了许多人共鸣,纷纷附和起来,可见公道自在人心。

  送走了荷兰大力士,再上台的就是那号称能打死一头熊的俄国拳师了。这小子为了给荷兰人报仇,连拳套也没带,只在手掌上缠绕上绷带,目的就是使伤害输出加倍。

  不过玉爷依然不惧,在他看来,西洋拳实在是一种傻得不能再傻得技击技法。出拳只是正面直击对手,别说擒拿踢摔了,连国术中的“劈挂”打法都没有,又何谈威胁呢?

  交手之后,事实证明也果然如此。一开始,俄国佬自恃身粗劲雄,挥拳步步进逼。玉爷则轻松自如东躲西闪,耗其体力。伺其转身之际,往往还会用“勾腿”、“坡脚”进攻,根本没怎么废事,就把这小子摔得七荤八素。

  这下,俄国佬可不干了,起来之后干脆耍流氓不打了,也学那荷兰人也冲着裁判急眼,说必须禁止用腿。

  裁判没办法,便又来和玉爷商量。台下的观众见状一片哄然,特别是那刚才带头嚷嚷的壮汉,要不是有人拦着,或许就抄板儿砖真上了。

  可让大家都没有料到的是,玉爷倒是真“好说话”,他不仅没让裁判为难,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而且为了让俄国佬输得心服口服,他还让裁判用洋话告诉这小子,说自己寸步不挪了,就站这儿跟他比。

  一听裁判转述完这话,俄国佬可美了。他生怕玉爷反悔,赶紧扒拉开裁判,根本不顾台下众多观众的嘘声和倒彩,只蹦跶了几下,左手便一招直拳直攻玉爷头部。而当玉爷侧头避过之后,这小子得理不让人,右手又是一记勾拳直冲玉爷的胸口。在台下观众的眼中,这一拳可是又猛又急,万难再避开了。于是许多人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心也吊到了嗓子眼。

  不过他们的担心仍旧是多余,因为玉爷本身也没想再避让。就在这一拳接触到玉爷胸膛一瞬间,他已用上了“沾衣十八跌”的功夫,通过胸肌一缩,肩膀一扭,不仅把拳劲泻去不少,反而一个抛物线,借着这一拳余下的力道,用肩膀撞得俄国佬一个趔趄。

  俄国佬哪见过这么神奇的功夫呀?明明打中却毫不受力,还能发力反击,这在他看来无异神话,于是登时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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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到了这会儿玉爷再不容情了,他果决地乘胜追击,挥手一拳“通天炮”正击中对手下颌。一拳就把俄国佬打得拔地而起,昏倒在地,十秒过去也没醒来。剩下的就不用说了,玉爷再胜一局。而当这小子被送上担架抬下擂台后,全场掌声雷动沸腾起来,有许多人甚至抑制不住激动,向空中挥舞起了拳头。

  要知道,在当年国人的心目中普遍存在一个认知,大多认为国术无论拳还是腿,打到洋人身上作用不大,相反洋力士的拳打在咱们选手身上就让人招架不住。结果今天玉爷不仅用胸膛接下了洋鬼子的拳,反而还一拳把洋鬼子打飞了,这绝对是用无可否认的事实颠覆了国人们的认知。所以观众们都觉得这场比试远比刚才揍荷兰人好看,自然大呼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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