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各有苦衷

  收到于成龙发来的采购单，李鸿章皱了皱眉毛：“需要多少银子？”</p>

  周馥迟疑道：“银子到不是问题，闵丙奭抄了朴永昌的家，所得丰厚，再加一倍也是轻而易举，关键是格林炮、电赛枪、山炮，我们自己都少得可怜，哪有存货供应？向洋人购买时间太长，赶不上平壤之战。”</p>

  李鸿章思索片刻，缓缓道：“立即派船，现有的先运过去，从大同江直达平壤，嗯，剩下的问问各大机器局、各省的练军，如果有，火速送到天津，洋人那边也要下订单，尽量满足于成龙的要求。”</p>

  周馥咂咂嘴没吭声，只是微一点头。</p>

  李鸿章转向李经方、张佩纶：“总理衙门那边怎么样？”</p>

  父亲的这一招确实厉害，李经方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从来没这么硬气过，理直气壮，把各国公使全养在衙门里，好吃好喝，草拟调查组名单，天黑前就出发，由孙毓汶、徐用仪带队，谁阻挠谁就心中有鬼，呵呵，小村寿太郎被说得哑口无言，干脆躲起来不见面。”</p>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关键要看洋人的决心，若是他们真的强力干涉了，倭人必不敢动，怕就怕洋人鼠首两端，不肯为了区区朝鲜与倭人翻脸，大战还是不可避免，至多在外交上赢得一点同情，并无实质性好处。</p>

  李鸿章嗯了一声，目光定在周馥身上：“翁老儿呢？”</p>

  周馥笑了笑：“电报已到，应该在皇上那里叫苦呢。”</p>

  如果翁同和在场，肯定会拍手叹息：“知我者，周馥也！”他此时正在中和殿，摆起了苦瓜脸：“皇上，您看看，李鸿章狮子大开口，一个电报就要八百万，户部的库存只有三百五十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p>

  电报原件就放在御案上，长长的清单，每一项都让人心惊肉跳，打仗打的就是银子啊。</p>

  国库的底子，光绪是一清二楚，年年入不敷出，拆东墙补西墙，不论谁来干这个户部尚书，也变不出银子来。</p>

  但朝鲜的形势过于紧张，战争迫在眉睫，一刻也延误不得。</p>

  光绪深叹一声，光洁的额头似乎多了几道皱纹，本来就苍白的脸上几无血丝，疲惫的揉揉太阳穴：“算了，现有的银子先给他，让各省的抚督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可以考虑向洋人借贷。”</p>

  翁同和苦笑道：“早朝刚过，内务府派人要银子，张口就是五十万两，老臣没敢答应，太后那边却不好交代啊。”</p>

  光绪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有气无力的说道：“五十万太多，给个二十万两，唉，翁师傅，你辛苦了。”</p>

  皇上的这一声慰问，让翁同和老泪纵横。</p>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有坐到这个位置上，才知道其中的苦衷，人人都视为财神爷，想方设法伸手要钱，为了皇上、为了国家，他不知背了多少骂名。</p>

  世人皆称他克扣北洋军饷，可户部确实捉襟见肘，无可奈何啊。</p>

  其实，李鸿章这些年花的钱不少了，单单一个北洋水师，从建立到现在，总支出超过一亿两白银，但每一笔军饷都要雁过拔毛，再层层盘剥，李家诸子、三婿在内、淮系干将，哪一个不富得流油？各大机器局、诸多洋务几乎成了李鸿章的私产。</p>

  民脂民膏养肥了一群贪官污吏，能有一半用于军务已经谢天谢地，诸将无能、士兵疲废、军纪糜烂，购买的西洋武器是一个天文数字，可以组建百万大军，外战却屡战屡败，丧权辱国，现在连小小的倭寇也不敢打。</p>

  事变初期，翁同和就电促李鸿章出兵援朝，先下手为强，以重拳吓阻倭人的野心，李鸿章却以兵力不足拖延时间，仅以三千兵屯仁川、牙山一带，徘徊不进，以致失去战机，助涨了倭人的气焰。</p>

  半个月前，李鸿章甚至于电请从朝鲜撤兵，将属国让给倭寇，真乃奇耻大辱，即便以前明后期衰弱的国力，面对倭寇入侵也是却不遗余力，不惜一切代价打了八年之久。</p>

  朝鲜，乃我大清的东方屏障，无论如何也不能有失，倭寇贪得无厌，一旦占据了半岛，整个关东将危在旦夕，整个国家都将面临崩溃。</p>

  难道我堂堂大清朝，还不如腐烂的前明？</p>

  师徒连心，光绪起身离座，轻拍翁师傅的肩膀。</p>

  翁同和连忙跪地，哽咽道：“老臣必不负皇上所托，尽全力想办法筹款，无论如何也要击败倭寇，决不能让甲申战争重演。”</p>

  光绪紧握双拳，重重点头：“君臣同心，其利断金。”说罢，忽然想起来什么：“听说杀倭令吗？”</p>

  翁同和爬起身：“老臣刚有耳闻，闵丙奭不愧是费公之后，朝鲜的忠贞之士，此举大快人心。”</p>

  光绪笑道：“但你肯定没听说过杀倭军？”从御案上拿起一本奏折，满脸喜色：“看看，这是李鸿章的奏章，呵呵，闵丙奭有眼光，推举于成龙代任节度使、杀倭军总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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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分内容抄录了闵丙奭的电文，吹嘘于成龙的军事才华，翁同和面色古怪，呐呐的半天没吭声，所谓义士，实际上是土匪强盗的代名词。</p>

  光绪毕竟年青气盛，长于深宫阅历不足，没看出其中的奥妙，兴奋不已。</p>

  不费国库一两银子，白得一支劲师，岂不是天上掉下馅饼？光绪连声称赞闵丙奭，赤胆忠心，老而弥坚，又赞于成龙奇才旷世，以往被埋没于奉军，幸有闵总管慧眼识人，一鸣则已，一鸣惊人。</p>

  光绪求才若渴，越说越高兴，毫不掩饰对于成龙的喜爱：“闵丙奭身为大儒，一向老沉持重，竟能大胆使用于成龙，可见此人必有真才实学，朕也不能太小气，干脆赏他一个宣慰使司同知。”</p>

  翁同和惊道：“不可，万万不可。”</p>

  光绪讶道：“为何？”</p>

  翁同和认真的说道：“早朝的升迁已是破例，今次因杀倭军再升一级，勉强能说得过起，一日三迁旷古未有，于成龙暂无惊世奇功，是龙是蛇还得看日后的表现，倘若在战场上屡败倭军，皇上再赏他不迟。”</p>

  光绪微皱眉毛，沉吟不语。</p>

  翁同和急道：“皇上，您可以答应他，如能立下几次战功，杀倭军可不解散，独成一军。”</p>

  光绪这才开颜笑道：“有理，有理，好，先赏一个宣抚使，朕等他的捷报传来。”（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