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独眼和尚与红裙小女孩
城市，在酣睡中。
皓月当空，繁星闪动，蝉鸣蛙叫……这些夏季夜晚特有的标志并不存在！
不！只是今夜刚好不在！
夜，一片寂静！
在这连空气都已凝固的深夜，那一盏孤寂的路灯虽然看上去很突兀，却显得格外重要，它微弱的光线透过薄薄的雾气，恪显出朦胧的美！
路灯下那破旧的，已废弃多年的垃圾屋中传来细碎的鼾声，并不是很大，却格外地刺耳！
一缕微风掠过路面，本无意打扰，无奈纸屑太过多情，它随风然动，如此妖娆、轻婉…
纸屑与地面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试图打破夜的宁静！
垃圾屋中突然鼾声大作，好似一口老痰正在对污浊的空气进行呐喊，也许是老痰赢得了最终的胜利，鼾声骤停，一只蚊子“吚吚呜呜”，似乎在帮着空气进行反抗。
乍然，一阵急促地喘息声在破旧的垃圾屋里回荡。
“谁？”房间里传来低沉而又粗壮的声音，借着微弱的灯光，隐约可见一个光头缩在墙角，他身穿僧衣，即使没有戒疤，也的的确确是个和尚。
不知他是被风声打扰，还是被蚊虫叮咬，或是被自己的鼾声惊醒？
他警觉地伸出脑袋往门外探了探，确定没有人，又斜身靠墙，继续打盹。
“哇呜，哇呜……”一阵哭声彻底打破了夜的宁静。
借着哭声，发现在和尚身旁不远处，一个红裙小女孩躺在地上，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应该不会超过五岁，也许是地太硬太凉，又或许是被恶梦惊醒，和别的孩子一样，她正努力用哭声去引得大人的注意。
“哭，哭，你哭个球哇！”和尚烦躁不安地吼道。
“呜哇，呜哇……”哭声更猛了，若是要冲破房屋，直奔云霄！
“别哭了，再哭小心老子掐死你！”和尚极不耐烦地说。
这世道！
至有人类文明历史以来，和尚就本着求佛问道，普度众生的原则，行善事，弘正道。为何眼前这和尚却满嘴秽语，狂话连篇，他究竟是小女孩的什么人，为何落得如此田地？
小女孩的哭声一声比一声高，和尚终于忍无可忍，“噌”地从地上站起来，气极败坏地抓住女孩的衣领，把女孩拎在半空中，怒吼道，“你要敢再哭，信不信我给你扔出去？”
大人的世界孩子不懂，但孩子的世界大人又何曾懂过！
小女孩停止哭泣，抽搐着，虽然被拎在半空中，但对她来说，也许只是得到了回应，如此简单！而已！
小女孩伸出双臂，喃喃说道：“抱，抱抱！”
“老子…老子…”和尚气不打一处来，“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老子现在是自身难保，你还死乞白赖地缠着老子，缠着也就算了，一天到晚就知道鬼嚎，能不能让老子清静一会儿！”
可小女孩依然扬起双臂，“抱…”
她的小手在空中乱舞，抓住了和尚的僧衣，努力向上爬，向和尚怀里靠。
“我…”和尚地声音越来越小，虽然算不上温柔，但也还是柔和了一些，“你个狗日的，你赢了！”
东方微微泛白，城市开始喧闹起来。
一阵汽笛声给寂静的夜彻底画上了句号！
和尚仍然坐在墙角，小女孩在他双腿上沉沉地睡着，他轻轻抱起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别多想，这并不证明他有多好心，多善良，他只是怕小女孩醒来又“嗷嗷”大哭，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诉的折磨，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更痛快、更直接！
放下女孩，和尚只觉得全身僵痛，动弹不得，他慢慢地活动着身子，放松筋骨，然后扭动了几下脖子，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他面色潮红，一脸横肉，最为突出的应该是他的眼晴了，因为他没有左眼，左眼只是一个凹陷的坑，而右眼却又大又鼓，好似一颗快要迸出眼眶的鹌鹑蛋。他的五官真是长得谁也不服谁，活像妈妈口中童话故事里的魔鬼！
和尚费力地爬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朝外走去。
这和尚看起来四十岁上下，虽长得还算壮实，可个子却不高，那件僧衣明显不合身，又脏又破的衣服长长地拖在地上，早已扫烂得不成样子。
他一抬脚踩到了自己的衣角，差点绊倒，“奶奶的，看老子不换了你！”
“看来当务之急是要先找一件像样的衣服，这玩意不仅碍眼，而且还不合身！”和尚一边想一边对着公路小解起来。
还没尿完，只听得小女孩的哭声又“哇哇”地从房里传来。
和尚气极败坏地吼道，“老子还没死呢，你嚎什么嚎？撒泡尿都不得安宁！”
说完，一边吹着口哨一边继续享受着这无以言表的畅快感。
小女孩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可能是梦呓。”和尚心想。
其不然，小女孩已来到和尚的身后，她双手抓住和尚的衣服，把和尚吓了一跳。
“外婆，我要外婆。”小女孩微微一抽搐，喃喃说道。
和尚不说话，转过头来，用他那鼓鼓的右眼珠看着小女孩。
这一看不打紧，打紧的是小女孩“哇”的一声又拿出了她的杀手锏。
和尚可没那么好的耐心，提起僧衣，轻轻一甩，小女孩捉住衣服的双手也跟着摇了一摇，随即摔倒在地，她哭得更卖力了。
和尚蹲下身子，双手捉住小女孩的肩膀，把她提起来坐在地上。
小女孩胖乎乎的，除了一身耀眼的红裙子，脚上一双带有白蜻蜓的粉凉鞋也十分惹眼。她小小的脚趾头可爱地动来动去。
一头齐肩的头发有些蓬乱，面色晄白，似乎是生病了，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悯。小女孩瘪着小小的嘴巴，两行鼻涕已延至嘴角，她用力一吸气，鼻涕又乖乖地被抽了回去，只听得“咕噜”一声，她已把鼻涕当成了美味的果冻，吞进肚子里了！
和尚盯着小女孩，认真的说：“我告诉你，我得去逃命去了，你别再跟着我了，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和尚说得很认真，小女孩不眨眼地看着他，和尚问道：“别再跟着我，懂吗？”
小女孩奇迹般地点了点头，和尚倒也欣慰，“说了这么多次，这次终于懂了！”
小女孩居然反常地收住了哭声，跟着又点了两下头，比和尚还认真的说了两个字：“外婆！”
“你奶奶个熊的，说了半天我是白说了，对吧？”和尚气得猛然站了起来，接着说，“你就在这里等外婆吧！我走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得杵在那里。
和尚想了想，又蹲下身来，这次表现得特别温柔，“我告诉你，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不能哭，外婆马上就会来，千万别动啊，要不外婆会找不到你的。”
“哦，也不能哭，狼要是听见有小孩哭，它会跑过来把你吃掉的。”他想了想，继续说。
“真的嘛，外婆真的会来接我吗？”小女孩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对和尚的信任。
“是的，只要你不跟着我，你外婆就会来接你的！”
“好的，我就在这里等外婆！”小女孩深信不疑。
这招好像很管用，和尚有些搞不懂，为什么说真话你不听，骗你反而你还信了？
小女孩乖乖地站在那里，和尚也沿着公路一步一步，渐行渐远……
小女孩果然很听话，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时不时地四处看看，总感觉外婆会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给她惊喜。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消流过，太阳越升越高，火辣的阳光照在平展的水泥路上，一股股热气像火焰一般从地面冲起来，似乎要蒸干大地的水份。
天气燥热难耐，也许是生命的本能，小女孩忍不住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沿着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小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小，声音越来越沙哑，走了一段距离后，“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阳光变得好美，发着五颜六色的光洒在小女孩的脸上。
小女孩眨巴着眼，她好像看到了外婆，外婆就像这火辣辣的太阳正拥抱着她。
“外婆。”
“沾衣。”
小女孩终于露出了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