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立威
时值四月,九江如今已经是温暖如春,但在早上,却依旧带着几丝寒冷,似乎在这个时辰,冬天还没有过去。
寻阳,校场之上,九千名光着膀子的九江降兵,三五人一团的分布在校场的各个角落。
“三哥,你说这新来的太守大人在发什么疯?这么冷的天,干嘛让我们光着膀子来这里受冻?”一名身形瘦削,看起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士兵疑惑的对着身边的一名魁梧老兵道。
对于新来的这位九江之主,众人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惶恐,毕竟,他们是降兵,谁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
“谁知道呢,不过新官上任三把火,估计有的受了。”被称作三哥的男子,是名老兵油子,闻言懒散的靠在校场边缘的墙壁上,闭目假寐,闻言眼皮都不睁的答道:“无论他怎么样,你都忍着就是了,否则,那你开刀,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咱这位新大人,可是个狠辣的主,听说半年前,硬是带着几十号人,就从宇文化及几万大军的包围中杀出来,连扬州总管都被他斩了,你可小心着点。”
“那……我们现在算不算也是匪军了?”少年有些忐忑的问道。
“什么匪兵不匪兵的,这年头,还有朝廷吗?远的不说,近处听说历阳也快被杜伏威攻下来了,近在眼前的事情,皇帝老子愣是理都不理,说不定跟着这些义军,更有前途呢。”三哥不屑的冷笑一声。
少年还待再问,一阵急促却富有节奏声的脚步响起,在一队浑身散发着凛冽杀气的士卒护卫下,吕布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大步迈上点将台。
“都起来,主公来了!”段玉成、陈敢以及程旭三人迅速的集结部队,只是这些隋兵平日里散漫惯了,稀稀拉拉,三五成群的站在一处,虽然有队形,但看起来却散乱不堪。
程旭有些尴尬的看了眼吕布,这里大半都是他的部队,虽然时值乱世,但毕竟杨广还在,隋朝还没有完全倒下,九江并没有什么战事,所以平日里,并不怎么训练,如今即使想站好队列,没有一番功夫,恐怕是不行的。
吕布脸上没有表情,冷冽的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被他目光看中的士兵,都有种但颤心惊的感觉,下意识的让自己的姿势标准一些。
“你们……都是废物!”吕布面无表情的开口,洪亮的声音,响彻全场,近处不少人都感觉耳朵发颤,九千降军,面色都是不由得一变,包括程旭在内,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
虽然大都是些兵痞,但**也是有尊严的,当着九千人的面,骂人是废物,任谁站在这个位置,心中都不会好受,看向吕布的目光中,渐渐地出现一丝阴沉。
“不服气吗?”吕布高傲的抬起头颅,用下巴对着这九千隋军,一双虎目中带着浓浓的不屑,大声道:“看看你们的样子,我从你们身上,无法感受到一丝军人该有的气度,你们有什么资格不服气?”
吕布身上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气势,霸道的目光扫视着这九千人,寒声道:“武宁一战,九千人,被我三千人俘虏,不觉得可耻吗?”
“大人,武宁县一战,是您……”一名士兵猛的抬起头,直视着吕布,嘶声吼道,只是说到最后,却不敢面对吕布那刀锋一般的目光,脑袋深深地低了下去,没了后句。
“我怎么了?用诡计吗?”吕布冷笑的看着这名士卒,随机厉声道:“借口!全他妈的是借口!”
“九千人,就算不敌,跑也总该跑得掉吧?你们当时在干什么!?嗯?”吕布森然的目光看着这名士卒,光着膀子的上身,黝黑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着几条伤疤。
“所有人,将你们的盔甲脱下来!”吕布豁然回头,看向跟随自己进来的近卫,厉声喝道。
跟在吕布身边的这五十名近卫,都是当初随吕布从囚龙寨杀出来的,对于吕布的话,绝对不会打半点折扣,闻言一个个利落的将身上的甲胄卸下。
“嘶~”
校场中,不断传来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男人的上半身,并没有女人那般动人,但此刻这五十名亲卫裸露的上半生,却深深地震撼着所有人的眼球,那裸露在晨光中的上身上,纵横交错着数不清的伤疤,仿佛无数蚯蚓一般,爬满了整个身躯,眼尖者,甚至能发现不少伤疤距离要害只有一丁点的距离,看着这些伤疤,便能想象之前经历过怎样惨烈的战斗。
伤疤,是军人的荣誉,这五十人,可以说是从死人堆里九死一生爬出来的,虽然只有五十人,但面对着九千人的隋军,却散发着一丝丝猛兽般的气息,压住了全场九千多人的气势。
“这些兄弟,都是在半年前,随着我从囚龙山一路杀出来的,他们在面对十倍、百倍于自己的敌人,却没有丝毫的胆怯,铁牛,囚龙寨头领,囚龙山一战,力斩朝廷都伯三人,斩杀隋兵二十八人!侯杰,是我囚龙寨最普通的一名山贼,囚龙山一战,曾独力斩杀一名千人将……”
随着吕布的脚步走动,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集中在每一个亲卫的身上,而每一个被点到名的亲卫,都不由自主的将腰杆挺得更加笔直,同时,脸上露出振奋的神色,吕布竟然将每一个人的功绩都记得清清楚楚,让他们心中生出一股被重视的感觉。
“和他们比起来,你们认为,除了废物,还有哪个词可以更贴切的形容你们?嗯?”吕布把每一个人的功绩,详细的讲了一遍,回头看向这些隋军,被吕布的目光扫到,每一个隋军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和这些亲卫比起来,他们那光滑的皮肤,除了比女人粗糙一些,黑一些之外,没有任何值得自傲的地方。
“他们才是真正的勇士,真正的军人,而你们!你们有什么值得让人瞩目的?抢劫民财?亦或是欺压百姓?这就是你们当兵的目的!?”吕布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众人的心头剜了一刀,程旭有心反驳,却又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词语。
“带上来!”
众人沉默中,吕布豁然回头,对着后面大声喊道。
立刻,在几十名壮汉的押解下,十几名垂头丧气的隋军装束的士兵被拖死狗一般拖了出来,吕布如同千年寒冰一般的声音如同巨石一般滚过每一名隋军的心头:“昨天进城之前,我曾明令,绝不准祸害贫苦百姓,否则杀无赦!可是昨晚上,刚刚收编你们,就有人不听号令,私自潜入民宅,杀人放火、**妇女!我吕布治军,向来令行禁止,别人我管不着,既然你们在昨天,还是我的兵,那就莫怪我军法无情,来人,执行军法!”
“不,大人,我们知错了,饶了我们吧!”十几名被压在地上的士兵闻言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一个个疯狂的挣扎着身体,哀求的看向吕布,凄厉的惨叫道,在这种乱世,本来基本上就是奉行军阀主义,大多数义军对于这种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之前的九江太守,对于这种事,也很少过问,在他们看来,吕布是山贼吗,山贼就应该有山贼的样子,好不容易改变了身份,自然该像个山贼一点。
对于吕布的军令,全当做是门面话,几乎没几个人相信,所以才有人趁夜潜入民宅,掠夺财物,谁想吕布竟然当真。
“程旭!”吕布凌厉的目光落在程旭脸上。
程旭闻言脸色不由一白,这些士兵都是他的兵,可能因为有程旭在的原因,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如今见吕布目光看向自己,程旭心如捣鼓,深恐借此机会,将自己给收拾了。
“末将在!”虽然心中瞬间转了数个年头,但动作却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上前一步拱手道。
“这些人,都是你的兵?”吕布目光落在程旭脸上,寒声道。
“是!”程旭心中一紧,不敢有丝毫隐瞒,只是心中却忐忑不已。
“那就由你来执行军法!”吕布从一名亲卫手中接过一把战刀,随手抛出,战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锵的一声,深深地插入地面。
程旭闻言不禁打了个哆嗦,看向一脸哀求的士卒,又看了看深深插入地面的战刀,钢牙一咬,猛的厉喝一声,反手将战刀拔出,脸色阴沉着一步步走向那些不断哀求的士兵。
“将军,我们知错了,求您跟大人说说,放了我们吧。”一名士卒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目光期待的看向程旭。
“一路走好!”程旭缓缓地举起战刀,似乎是不忍看到鲜血迸溅的场面,猛的一闭眼睛,战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在士兵绝望的眼神中,一刀将其头颅斩下。
“哈!”
仿佛发了疯一般,程旭狂吼着一刀刀将一个个被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士兵头颅斩下,随后将战刀丢在一边,大口大口的讲着粗气。
“战士的宿命,是血战沙场,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博得军功和荣耀,而不是涌来欺诈百姓,要钱,可以,向你们的敌人要,要女人,你们若能从战场上给我把敌军的女人抢回来,就是每个抢十个八个回来养着,我也决不多说一句废话!从今天起,只要还想当一名战士,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训练,战场才是男人该去的地方,别他妈整日跟百姓耀武扬威。”
吕布的最后一句话,让原本心情有些沉重的降兵,脸上生出几丝笑意,随即,吕布和段玉成等人,将隋军原来的编制打乱,原先跟随吕布的三千悍卒各自成为伍长、什长,作为整只军队的骨干。
“别不服气,这些人足够有资格统领你们,若不服气,可以找他们比试,谁能打赢伍长,就由他来座伍长,能打赢什长,什长的位子就归谁,没本事,就给我老老实实的继续当你的小兵!”眼看不少不人眼中露出不服气的神色,吕布冷声道。
虽然这些人不及吕布的亲卫悍勇,但每一个,都是被吕布训练出来的,身手远非寻常隋军可以比拟,有几个自认实力不错的隋兵试图挑战,却都被一个个干的趴下,有了这么几十个例子,剩下的人顿时老实了不少,军中本来就是以武为尊,如此做法,顿时将所有的反对声音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