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张浩的要求

  谢月赶往醉雨轩的半路,遇到了他的私兵头子孟屡次办事不利,折损了谢月不少私兵,不过终归不是因为孟蛇处置不当,再加上孟蛇是汾州出身,又有一个姐姐是谢月的小妾,是以谢月终究饶过了孟蛇,只不过现在的孟蛇并不是私兵头子,转而去接手了当初周雄的生药铺,摇身一变从打手头子变成了药铺掌柜,当然这是孟蛇公开的身份,私下里,孟蛇还是谢月在州城里的眼线和联络人。

  见到孟蛇赶过来,谢月也不以为意,却见孟蛇神情有些紧张道:“东家可是要去醉雨轩与那姓钱的和姓郭的密会?这姓钱的与姓郭的最近与那些外县的大户往来密切,也不知到底想做些什么,东家最好不要去。”

  听了孟蛇的话,谢月懒洋洋的问:“那些外县的混账,最近加派了人手到州城么?”

  孟蛇摇摇头,迟下继续道:“若是东家执意要去,不如带上我那店里的伙计,好歹也有十个人,万一出事护着主人冲出来不成问题。”

  见到孟蛇忠心耿耿,谢月满意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孟蛇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这才留下十个打手后转身离去。

  谢月常年在醉雨轩包着三个红姑娘,每到有应酬安排时候,都让这些州城最红的姑娘来招待,结果自是主客通杀无往不利。今次谢月还是将密会的场所,安排到了醉雨轩后院幽静的小院里,这里四下极为开阔,而且地处幽静,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总能及时发现,最是密会的好地点。

  谢月到后先行洗漱又喝了几口茶,这才吩咐人开席,同时将早已等候多时的钱郭二人领来。那钱郭两人虽然也是西河县地大户,在州城里有不小的商号,无奈台面底下的力量与谢月相差太远,惟有忍气吞声的任由谢月安排。

  进了屋内,三人自是一阵客气寒暄,说了些拜年的话,方由郭财主迟疑的问道:“听说前些日子谢东口吐鲜血倒地不醒,不知这几日来谢东身体可是大好了?”

  谢东心里一翻个,立时眼色凌厉起来,随即又将那股子慑人的眼神掩饰起来,笑眯眯的看向了郭财主,“郭大个,你从哪听到的破烂消息,这都哪和哪,是谁告诉你地,老子立马让人过去拔了他的舌头。”说话,谢月顺势笑眯眯的看向了钱财主。

  那姓钱的财主一身胖肉,此时吓得竟是肥肉乱颤,面容惶恐不已的直摇手,“不,不是我,不是我……”

  谢月冷笑一声。“知道不是你。就算是也没关系。放心吧。我们都是乡党。怎么也要关照下地。”

  谁知道。那郭财主不依不饶地逼问一句:“这个消息到底有还是没有?”

  谢月脸色不好看了。他望着郭财主冷哼一声。“有能如何。没有又能如何?”

  平日里郭财主见了谢月身子骨就软了下去。天知道今天地他怎么会如此强项。竟是呼地站起来了。逼视着谢月道:“那就是有这码事了?”

  谢月也是不甘示弱地站起身。依旧是那句话:“有能如何。没有又能如何?”

  郭财主好像是要豁出去似地。脸色严肃地看着谢月道:“没有自是最好。若是真有。想来谢东一定无法统领我汾州父老。不如尽早退位让贤。一边休养去。让有能者代替谢东统领汾州父老渡过难关。”

  谢月脸色霎时变得雪白,他没想到,平日里摇头晃脑好似哈巴狗一样的郭财主,也有逼他让位地一天,急怒攻心下一个巴掌抽在郭财主脸上,“郭大个,你今儿个是不想从醉雨轩走出去了。”

  那郭财主也豁出去了,登时挥起拳头就要扑过去和谢月玩命似的。吓得一边的钱胖子连忙抱住了郭财主,一边劝说着郭财主,一边扭头对谢月惶急的道:“谢东,谢东,你看看,郭大个也就是个意气用事,到底有没有那回事,你透个实诚话,想必郭大个也不是要逼你走,只不过最近局势太乱么,太乱了,所以需要领头的人能独当一面不是……”

  谢月这下是听明白了,那钱胖子名义上是拦着郭大个,实际里在拉偏架挤兑他呢,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了:赶快让位。

  谢月在汾州豪横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个气,立时指着钱财主冷笑道:“钱胖子,就凭你们两个,也想逼我离开,怎么,看着我地五品官帽子眼热了?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两个的祖坟冒了那股青烟么。”

  说完,谢月大喝一声:“来人。”

  门外立时闯进四五条大汉,都是刚才孟蛇送过来地打手,看到这些胳膊堪比小儿腰粗的壮汉,谢月心中一阵感慨,若是方才孟蛇警醒,此时地自己就真的被动了,钱郭两人逼宫不怕,怕就怕不能当时搞定这两个人,若是被他们跑了出去地话,就如放虎归山不可收拾了。

  想到这里,谢月对着身子已经哆嗦的拿不成个的钱胖子,还有脸色惨白的郭大个一挥手,“请两位财东上路。”

  那几个大汉闷声答应下,立即冲了上去。

  “啊——你,你们要干什么?”谢月发出了惊恐的呼喊声。

  原来,那些孟蛇派来的大汉,根本没去抓钱胖子和郭大个,竟然冲上来将谢月胳膊腿抓的死死的,谢月整个身子被人平抬起来,吓得着实不轻,看着那些大汉斥骂着:“你们耳朵有毛病么,叫你们抓他们两个,你们怎么敢来抓我。”

  “嘿嘿,”门外传来一串笑声,就见孟蛇一身武官打扮慢慢走进来,看着惊恐的谢月笑道:“省省吧,东家,他们没抓错,今天摆宴就是为了抓你,钱财东和郭财东可都是节度使大人的功臣,我怎么可能将两位财东抓起来呢。”

  见到孟蛇,谢月全部都明白了,愤恨的大骂孟蛇是无耻小人。

  谁知道孟蛇听后也不生气,走到了谢月面前,伸手拍拍谢月的脸蛋,“东家,州城里有好姑娘必须你先上过,有

  异兽你都要想法设法弄来尝尝,你玩也玩了,吃也吃受的都享受到了,这辈子值了,不如让出位置来,让大家也过过舒心日子吧。”

  说完,孟蛇也不管谢月地叫喊,对着几个大汉摆摆手:“快点送谢东上路,那边节度使大人还等着回信呢。”

  就在那些人即将动手的时候,谢月突然爆发出一身狂笑来,“哈哈,你们杀了我,可要想好了,我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还有你,孟蛇,你那个姐姐,一定会千人骑万人操,最后一刀一刀的割下肉,你等着吧,我就在下面瞪大眼等着你这个背主小人。”

  孟蛇猛地转过头,冷冷的道:“那个女人不过是节度使大人安排下的婊子,你以为孟大爷真的有那么贱的姐姐么。老子背什么主,老子一开始就是节度使大人地手下,堂堂汾阳军的百户。至于你庄子上的家丁,放心吧,估计现在他们已经被人干掉了,正在下面排队等着你呢。”

  谢月瞪大眼望着孟蛇,满脸的冷笑却不再说话。十几年的积威之下,被月盯着心里发毛,孟蛇急忙对那些大汉挥挥手:“快动手。”

  那几条大汉大吼一声,分别拉住了谢月的胳膊腿一齐用力。

  啊—

  谢月一声长长地惨叫声之后,扑嗵的,谢月那没头没胳膊没腿的身子落在地上,就见那几条大汉手上一人拿着一件谢月身上血淋淋地零件。

  这些人竟是在屋子里,给谢月来了个五马分尸。

  全程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钱胖子和郭大个,再也忍受不住胃里的翻滚,哇的一声把胃里所有东西一股脑地吐了出来,正好糊了谢月残躯一身。

  孟蛇看看谢月那双至死不肯闭上的眼睛,冷笑下摇摇头,人死了,家破了,他才不信谢月还有能耐翻盘,刚才谢月的话不过是临死前的狡辩罢了,从今天起,汾州城再没邪月这个名号。

  “去,把谢东家的身子好好收拾下,也别浪费了,送去后院给那些畜生加菜,就和平时谢东家处理别人身子一样。”

  出了门,孟蛇慢悠悠的对醉雨轩地老鸨子下令,就和平时他帮着谢月下令处理尸身一个语气,听的那个花枝招展地老鸨子身子乱颤,上下牙不住的彼此窜门。

  忽然,就听州城里响起一阵喊杀声,接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到了孟蛇面前:“孟,孟头,不好了,那些土匪,造,造反了。”

  “谁?”

  “就是那些天王寨余孽,被节度使大人招降了的那个,他们造反了,正向着节度使大人府邸杀过去呢。”那人终于能把话说连贯了,可是这个消息也让无论孟蛇,还是刚走出来地钱郭两人一起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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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之间汾州城就陷入了战火之中,在节度使完颜安国派人谋杀了谢月后,事情并没向他预计的方向发展,反是变得不可收拾起来:

  谢月被杀当夜,本来被完颜安国招降过去的天王寨余部,突然发动叛乱,先是斩杀了完颜安国安置的军官,然后与完颜安国的本部亲兵发生激战,完颜安国的本部亲兵根本抵挡不住这些土匪出身的家伙,很快的败退下去,最后退守完颜安国那座坚固的节度使官邸。天王寨余部兵马立即围住了官邸,公开打出旗号要为谢月和翟兴报仇。

  就在州城陷入战火后,汾州境内其他各县的汾阳军立即被各县大族缴械,然后这些大族们带着自家的私兵,汇集到一起向州城进军。

  汾州大族的私军将汾州城围住,虽然是打着要维护汾州人利益的旗号,却没有任何动静,任由城内的天王寨余部继续围攻节度使官邸。完颜安国一面派人跑出去向太原府求救,一面努力和外面这些豪姓大族联络,试图达成交易帮助自己脱困。

  汾州之乱这时终于从浮出水面,在世人面前展现无遗。

  很多官员虽然心知肚明这一天迟早到来,不过,事情变成这个模样却不是这些官希望看到的,所以,他们要在皇帝和朝廷做出裁处之前将整件事摆平。

  洪过带着一身的酒气走出了松苑,这松苑虽然不是太原城里最大地酒楼,却是最好的,前楼后院的结构有热闹也有清静,很好的满足了大多数酒客的心思,更何况整个松苑地下就是个大大的酒库,松苑的主人曾经自豪的说:如果松苑没有的酒,那找遍整个河东也不会有了。所以当洪过踏入松苑地那一刻,他就爱上了这里。

  松苑门口停着一辆非常普通的乌篷马车,一看就知道是城里车行的货色,是凡有钱有势的人家根本看不上这种车子,不过,今天松苑门口可没一个人敢对这辆车子说三道四,原因非常简单,这辆乌篷马车周围站着足足一个谋克的女真兵,现在的太原府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有这样威风地人了。

  车厢的帘子一挑,就见一个脑袋探出来对洪过苦笑道:“改之,幸会啊。”

  洪过用醉眼朦胧的眼睛仔细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人正是张浩地儿子张汝霖,这人都在自己马车上等着了,还说什么幸会,可真是个好性子。他也不说破,仅是拱拱手,就一把拉住了张汝霖的袖子:“仲泽兄也有这个雅兴?正好,今日小弟喝的不过瘾,来来来,我们兄弟再回去好好喝上几坛。”

  见到洪过这个模样,张汝霖苦笑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改之要喝好酒,我有个地方,不如我们一起过去吧。”说话他竟是一把将洪过拉上了马车。

  一边是吃惊于张汝霖这般力气,洪过一边悄悄对林钟打个手势,示意所有人暂时跟着张汝霖走。到了车厢里,洪过瘫在一边喘着酒气,瞪着张汝霖道:“什么地方我不管,我就要

  ,最好地葡萄酒啊,哈哈,葡萄美酒夜光杯,仲泽葡萄酒像什么?”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首唐诗张汝霖三岁就会背了,可是,当它从洪过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张汝霖竟是感觉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好像是闻到一股子血腥味。看着憨态可掬的洪过,他故意装糊涂道:“像什么?”

  “血啊!”洪过大手一拍叫出来:“除了血还能像什么,仲泽兄知道不知道,每次小弟喝下那葡萄酒,都感觉像是在生饮人血,哈哈,那种感觉真的,真的很棒啊。”

  嘴角抽搐下,张汝霖看着洪过发酒疯一声胡言乱语,不敢继续说下去了,一时间整个车厢里就听见洪过一人的声音,不是说就是唱,再不就是用力拍车厢地木壁。

  车子慢慢停下了,当洪过被人扶下来时候,看到的是非常熟悉地一座大门,笑嘻嘻的指着张汝霖道:“嘿嘿,这,这不是你家么?”

  原来,张汝霖把洪过领到了河东北路都总管府。听到洪过地话,他没有反驳,仅仅是对洪过笑着应承几句,就将这个醉鬼拉扯着进了总管府,那林钟不放心的带人跟在后面,张汝霖也没去管,只是一门心思地拉着洪过向后宅走去。

  还是那处湖中小亭,虽然这时天气凉了不少,只要在亭子四下里摆上几个火盆,热气立时上来,坐在亭中饮酒依然不失清雅的感觉。

  只是,这次亭子里的摆设有了变化,上次的圆桌木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木塌,也是木床,木塌中间摆了一张小桌,小桌两侧各有一个锦团。

  张浩早已盘膝坐在木塌一侧,正端着小杯慢慢品酒,时不时点上几口小菜,倒是有说不出的惬意,唯独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一个下人伺候着,不要说亭子里,甚至是整个小湖周围都没半个人影。

  洪过被小心放在木塌另外一侧,张汝霖这才对他父亲低头回报。张浩微微点头后,就连张汝霖都从亭子里走了下去,留下一老一少,一坐一卧的在湖心亭中。

  过了一阵,张浩慢声道:“别装了,既然醒了就起来喝几杯,我这里有最好的葡萄酒,别看唐家那个小三叫的欢,我这几瓮葡萄酒他的松苑还真没有。”

  唐家的三少爷,也就是松苑的主人,在太原府里人人都尊称一声“三少”的,只因这唐家是河东一等一的大家族,上百年的历史让唐家在河东根深蒂固,在河东这多山少地的地界,唐家愣是有几万亩良田,而且还有整个河东数得着的驼队,专门包揽从西夏到金国内地的买卖,虽然人人都知道唐家做的是走私买卖,可能把个走私做的好像正经生意的,满金国怕是也就一个河东唐家了。唐家的三少爷有这样一个后台,才敢喊出松苑的酒满河东最全的话来。

  现在张浩竟然说有松苑没有的好酒,就在木塌对面的洪过一个挺身坐直身子,先对张浩抱拳行了一礼,这才笑嘻嘻的伸手去抓桌上那个翠绿瓷瓶。

  张浩的筷子在洪过的爪子上轻轻一敲,有些愠怒道:“见了我不知道行礼,说到有好酒便跳起来,你说清楚,刚才那一礼到底是冲酒还是尊敬我。”

  洪过笑嘻嘻道:“自然是为了酒么。”见张浩脸色不好,他急忙指指心口道:“所谓尊敬是要发自内心才是,只要心里尊敬,这些虚礼又何必在乎。”

  张浩听后愕然,继而苦笑道:“你,你可真是个异数,看你现在的样子,倒是颇有那晋人阮步兵的遗风,可惜了,张用直一生严谨,现在又是管着太常寺,哈哈,我倒是非常想看看,要是被张用直知道了他的弟子有人要效仿阮步兵,那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阮籍曾任步兵校尉,只为了步兵校尉军营中藏的几百瓮好酒,阮籍又偏偏生性洒脱,混迹西晋官场却带着一副癫狂秉性,张浩说洪过要学阮籍,那种狂放模样要是被一生严肃古板最重礼数的张用直知道了,还不把洪过叫去打断了他的腿。

  洪过佯作没听到张浩的话,自顾自的为自己倒满了一杯鲜红的葡萄酒,先放在鼻下闻了一阵,这才满意的呼出鼻腔中那带着浓郁芬芳的微酸香气,将酒慢慢倒入口中一些,让酒汁从舌尖慢慢流转,滑过舌头两侧的味蕾,慢慢品尝那种微带酸涩的味道。

  慢慢睁开眼洪过满意的道:“这是西域古法酿造的葡萄酒,在金国之内想来是没有人会酿造了,可惜啊,金国上下一起用酒曲造酒,酿出来的葡萄酒老是有一股子邪性味,喝着怪怪的。张老大人,这酒不如割爱吧。”

  张浩自负的笑笑,探手也为自己倒上一杯葡萄酒,小小啜饮后品尝了一番,才慢声道:“美酒虽好,终究不如性命重要啊。”

  洪过心头冷笑,正题来了,刚刚的葡萄酒说白了不过是引子,也好,张浩这人看起来很识情知趣,希望他等下的话也能如此上道。用手在酒杯外沿上划着圈子,洪过没有吭声,甚至都没去看张浩,只是盯着杯中如血的葡萄酒,好似是在发呆。

  见到洪过如此失礼的模样,张浩也不以为意,继续举杯将整杯的葡萄酒倒入了眼前的小菜中,“这葡萄美酒小酌入口中是佳酿,若是整杯倒出来,就不仅坏了一盘美味,更影响了你我饮酒之人的心情。”

  洪过看着被破坏的小菜想了一阵,才明白了张浩的意思,那张浩是在提醒他,有些事确实要流血,适当流一些只会让当权者更开心,不过,如果是整个汾州上下都被血腥浸泡了,想必身为皇帝的完颜亮会非常不高兴。张浩这是在提醒洪过,汾州的事情不要搞得太过,该收尾了。

  洪过得意起来:收尾?容易啊,开出条件吧。

  见到洪过笑出来,张浩知道洪过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只要洪过肯谈条件,那所有的事情就容易解决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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