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青玉
不用羊蹄去掐林钟的脖子,林钟已经在用头撞墙了,眼见着完颜芷雅脸色不善的样子,任谁都明白,今天的洪过只怕很难收场了。
谁知道,洪过闭着眼突然说出一句“小雅”来,此话一出,登时火炕旁的小女人漫天的乌云开始消散,本是死死抿住的嘴唇也开始慢慢柔和起来。
孰料,洪过下一句竟是说的:“没料的小丫头片子”。
虽然不明白那含混不清的“没料”是个啥意思,但是,现在屋里的羊蹄和林钟已经可以感觉到屋里的周天气象大变,好似马上就要落下天雷似的。
羊蹄是第一次看到姐姐这般怒火,哆哆嗦嗦的凑到林钟身边,伸出同样哆嗦的手去拉扯林钟,吃惊的发现,原来身子打颤的人不止他一个。
何止他们两个,连那个带着鬼面的巫师也似乎发觉屋内气象不妙,这神棍竟是第一时间跳到火炕两丈范围以外,然后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不明所以的咒文,自顾自的开始向门口蹭去。
屋外正是响晴天,难得开春的好日头,而屋内竟是乌云密布马上就要天崩地裂一样的气象。
突然,小雅动了。
屋内所有人也随之牵扯着,在第一时间发出一声惊呼,巫师还好些,身形无比迅捷的向着早已看好的房门窜出去,登时在院子里响起一阵呼叫和暴打声,还有巫师的惨呼声间杂里面。羊蹄和林钟则是一齐扑向火炕,他们要拉住小雅,不能让这小姑奶奶暴怒下搞出人命来。
三个人奇怪的举止没有打扰完颜芷雅,小姑娘掏出一直揣在怀里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放在洪过头上,刚刚她摸过,那里热的几乎能煎茶,这时若是没有什么立即降温的东西,一时三刻间只怕就能将洪过烧傻了。
见到小雅的动作,林钟和羊蹄几乎就是一口气没有提起,同时扑倒在火炕边的地上。
“姐。我地姑奶奶。难道你不是想要收拾下这个混蛋么。”羊蹄几乎是马上又跳起来问道。
完颜芷雅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助洪过盖好被踢开地被子。一边头也不回地答道:“教训?凭什么?这个家伙一不是我们府上地奴隶。二没欠了府上地印子钱。三。三。”小姑娘顿了下。小脸微红马上扯开原话继续说道:“总之。我没道理去收拾他。不就是叫声师妹么。怕是那个女人真地很漂亮。听名字。好像也是个汉家姑娘呢。石瑶。瑶池仙子。多好地名字。”
话虽如此。小雅在为洪过盖被子地时候。还是在看不到地地方。偷偷捏住了洪过地皮肤狠狠地拧了两圈。这才飞快地松开。
羊蹄刚要说话。却听洪过在火炕上大喊一声。接着。洪过地眼睛猛地睁开。就如诈尸一样在炕上坐起身来。
啪嗒。随着洪过地动作。他额头地玉佩也跟着掉在身上。虽然是发烧几乎烫手。但是他依旧没有完全丢了神志。刚刚身上地剧痛不仅惊醒了他。更令他有了一种似乎回到后世地感觉。
洪过正要说话。忽听门口一声欢呼:“太好了。终于能说话了。这样就有救了。有救了。”
接着,山羊胡的胡医官扔下包东西后兴冲冲的扑到火炕前,抓起洪过的手腕仔细号脉,过了一阵神色黯然的坐到一边,“头热降了几分,可惜都是治标不治本,唉,还是缺几味主药啊,没有那些至刚至阳的主药,是无论如何不能把寒毒祛干净的。”
就在胡医官叹息的时候,他耳边响起一个惶急的声音:“什么药,我让人去拿,你快些开方子。”
在宋王庄里住的人,或许有人不认得南庄子那个王爷主人的,还真没几个不认得南庄子的账房姑奶奶的,见到小雅发话,胡医官眼睛一亮,立时手下飞快的写好三副方子交给了跟着小雅来的家仆。
几乎是用逼供的方式从胡医官口中确定洪过的病情再无大碍后,小雅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小心翼翼的收拾下微乱的发髻。
倒是洪过感觉着好似在身体里有一个火炉在烘烤自己,不过现下一股清凉有如山间小溪一样从手掌散出,缓慢但是坚定的向周身发散开去,整个人就如炎炎夏日里沉入深潭一般舒爽。
张开手一看,洪过发觉自己握着一块精美的玉佩,所有清凉感觉都是从这玉佩传来的。
“镇山青!”
就在洪过看着玉佩发呆的功夫,一边的胡医官惊呼出声,将屋子里的所有目光一齐吸引过去。
看到洪过也一转头望过来,胡医官好似想到什么,一下愣在原地。
“你认识这件物事?”小雅有些惊奇的问道。
“呃,不……”
不等胡医官否认,小雅立时变了脸色:“敢骗我,刚刚你明明叫出了它的名字,说,不然有你好看。”
胡医官是个文弱的读书人,加之完颜芷雅在整个宋王庄也算得上是恶名昭彰,积威之下竟是慌了手脚,只有不住的向洪过看去。
洪过这时也是心头狐疑,这件玉佩明摆着是宝贝,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胡医官竟能一口叫出名字来,而且现在胡医官的样子,显是自己也应该知道玉佩才是。
已经从刚刚穿越的不适应中走过来,应对这种小场面洪过也有了心得,故意作出一副高深的表情,对着胡医官微微点头。说实话,其实洪过对手上玉佩的来历也是大感好奇的说。
见着洪过点头,胡医官总算是长出一口气,摇摇头无奈的道:“这块玉佩名叫镇山青,本是前代契丹皇帝的爱宝,夏日带在身上可以凉气环绕不惧炎热暴晒,后来被女真皇帝赐给了完颜希尹大人。有一年洪大人患了热症,完颜希尹大人用这块玉佩镇住了洪大人身上热毒,将洪大人救下后,就将这件至宝送给了洪大人。”
说罢,胡医官陪着脑袋自嘲道:“镇山青虽是洪家不向外示人的宝贝,总算当年洪大人治病时候我也在场,才见过了这件宝贝,唉,洪家有这等上品至宝,哪里还用小老儿我去寻什么冰块。”
说话间,洪过和林钟一起大笑起来,是啊,既然洪家有这个玉佩,怕是以后洪过母子都不怕什么发热发烧的毛病了,倒是小雅和羊蹄虽然也跟着咧嘴笑着,只是怎么看那笑容都很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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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狗和严五带着人远远就看到了拴在门口马匹,这个情形让完颜秉德家的那些个家丁们有些畏惧,都是在宋王庄住着的,洪家的底细这些人多少知道一些,显见着洪家有贵客,自己这些人冒冒失失的冲进去,万一得罪了女真贵人,杀起他们这些作奴才的,可比杀条猪狗还容易的多。
冯狗和严五知道内情,他们两个走到现在这步已经是没了退步,虽然心头也不住的打鼓,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下去。冯狗有些猥琐的缩缩头,被严五看到狠狠瞪了一眼,严五转身对所有家丁吆喝道:“哥几个,都是主子吩咐的差事,我们要是办不好别说回去向主子回禀,便是总管那一关也过不去啊。总管平日里待大家不薄,现在不豁出命,还等啥时候?”
严五这话水分太大,那些个家丁一听总管两个字,马上来了精神,赵顺一个阉人,自知平日里不太招人待见,连庄子上下都偷偷议论他,是以对待下人分外严苛,若是有个小错还好办,不过是罚些月钱,若是出了大错,赵顺使出当年在汴梁宫里见识过的手段来,光是在庄子地下的水牢里,就生生整死了十来个不大听话的下人,这些个家丁都是自打出生就落成贱籍的奴才,上面的总管主子们整死一个奴才就像是弄死条猪狗一般轻松,由不得家丁平时不小心用命。
看到家丁一个个神色不大自然,但是刚刚的畏惧之心已经没了,严五冷冷一笑,索性豁出去了,大步走在头里,迎着芮王府的家仆走上前。
这些芮王府的家仆,与完颜秉德的家丁身份多有不同,个个生的是膀大腰圆,胳膊随便一弯就有肌肉高高坟起,每次出门身上还挎着腰刀,顾盼之间神情肃然,他们与其说是家仆,不如说是家将。
都是在宋王庄这片地方居住,时候一久,南北两个庄子之间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多数下人之间都认得,见到严五走过来,这次芮王府带头的家将撇撇嘴,他明白这严五是个什么货色,明明是生在宋王庄,父母爹娘死后靠着今天东家明天西家的吃百家饭长大,长大了却不去学好,一次和村里人吵架后就投靠了北庄子那个阉人总管门下,转过身耀武扬威的欺负起自己昔年的乡邻来。
故此,家将头也不给严五什么好脸色,见着严五带了一群人过来,伸手一栏:“严马脸,我家郡主和世子在里面,你想做什么?”
听芮王府家将头目这样一说,严五带来的所有人一起炸了窝,天啊,本来以为是芮王府的头目管事什么的来洪家,敢情竟是芮王府鼎鼎有名的小魔女大驾光临,他们这趟的差事真的能办好么?几个家丁想着自己个办不成差事后的下场,竟是不自禁的两个腿肚子直转筋想要瘫坐下去。
严五也是有些不知所以,但是从家将头目那不屑的目光中,他心中大怒,那种羞愤之情促使他将腰杆挺得笔直,大喇喇的道:“阿鲁带,你少他娘的拉大旗扯虎皮,老子今天是来抓我们庄子上的庄奴的,怎么,南庄子连这点烂事也要管管?”
听了严五的话,阿鲁带先是一愣,随后转身看看其他三四个家将,这些家将都是女真人出身,对严五这帮子汉人的事情本就不大关心,现在听到严五的话,更是无可无不可的摇摇头,在他们看来,反正就是汉人中间彼此对着咬,即便出了人命又能如何,他们的职司就是保护好郡主和世子,想来严五这群人,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伤了郡主和世子。
见到属下这般表情,阿鲁带也是慢慢闪身让开了道路,见着严五要进院子前,平静的警告道:“严马脸,记住你的身份。”
听到阿鲁带这话,严五冷哼一声,也不多话,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将个洪过家的破门堵住,听着屋里并没什么声音,严五捅捅冯狗,示意自己这个同伴:刚才的麻烦我都替你处理了,现在应该你出头了吧。
虽然是站到了所有人前头,冯狗总觉着一颗心蹦的几乎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身子也站不直,腰杆总是软的想要弯下去,天娘啊,屋里可是一位郡主一位世子,那比自家的总管要大上多少啊,在这些女真贵人面前,自己算个啥,连个屁都不是啊。现在自己应该做点什么?难道真的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洪家小子的麻烦么?
见着冯狗憋了半天也放不出半个屁的样子,严五心中暗骂一句丢人,索性拉住了冯狗的胳膊,亮出嗓门使劲的叫喊:“林钟,你这吃里扒外的野种,给老子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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