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夏煮豆汤豌豆苗
夏天的气温升的很快，快到我和大叔中午买菜的时候都有些打蔫儿，大叔在小卖店里买了冰棍儿给我。“不要总是买这么便宜的帮我省钱。”大叔看着我再次把手伸向蜜瓜冰棍时笑着说了一句。
“可是夏天就是吃冰驼子才能觉得凉快儿啊。”拿出蜜瓜冰棍之后，我把视线落在了大叔手上的小豆冰棍上，半是调侃地对他说道，“大叔不也是一样，每回来大姐这里都只拿小豆冰棍吃。”
大叔笑了笑，把零钱放在了大姐装烟的玻璃柜上。
其实感觉到燥热没食欲的不只是我和大叔，夏天一到店里的食客们普遍都显得没有什么精神，吃饭的时候总是半耷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病恹恹的样子。看到食客们的样子，大叔的半开玩笑的和我说夏天是‘摄魂怪’。
“咦，大叔也看哈利波特？”对于大叔的比喻我觉得很新奇，但是想到大叔之前有个女儿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我的问题有些多余。我有些不安地看向大叔，害怕他再度想起女儿的自杀而伤心。果然大叔愣了愣，不过在看到我担心和有些愧疚的眼神时，扯出一个笑容恢复了情绪接着说道：“你不觉得他们的样子像是被摄魂怪给亲了一下么？”
看着食客们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倒是觉得大叔的形容真的算的伤势非常贴切呢。可是一想到这里，我不面又有些担心店里的生意。自从夏天到来，大家的饭量亲眼可见的下降了很多，甚至有的时候，来饭摊吃饭的时刻都没有以前的多。
我把担心说给了大叔听：“不过夏天没精神这种事情真的一点都不奇怪啊。”我小声地和大叔说道，“主要是有的时候天气太闷，连觉都睡不好，第二天怎么可能有精神呢。不光没精神，连食欲都没有。只是，咱们可是靠人家吃饭赚钱的。”说着我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些食客们没有吃完的晚饭，和冬天碗盘干净的样子不一样，很多盘子上的剩饭真的显示是食客根本没有吃几口的样子。
大叔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地盯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
“明天我们吃豆汤豌豆苗吧。”大叔在锁上饭摊大门的时候转过头和我提议道。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大叔锁门时说的那句豆汤豌豆苗是一道什么样的菜，不过看到大叔信心满满的样子，我也欣然同意了他的想法。大叔昨天把要买的食材告诉了我，因为有些像是在煲汤，会花很长时间制作，所以我早早去了菜市场里买需要用到的食材。从菜市场回来，把食材卸到饭摊的时候其实才刚刚到午间新闻开播的时间，我打开大叔的笔记本电脑一边坐在板凳上吃菜市场里刚蒸出来的萝卜馅的大包子，一边听着新闻报道，包子吃完了新闻还没有播到的我想要听到的消息，只得洗干净手开始择今天要用到的豆苗。
掐断茎干，将择好的新鲜豌豆苗放入盆中清洗，带着翠绿的色泽和与泥土相似的味道在盆里的清水中慢慢散开，将清洗干净的豆苗放到沥水上的时候，听到新闻后面的午间天气预报中传来晚上会下大雨的消息，但是现在的天气还是晴空万里。想了想，最后还是用毛巾将手擦干净给大叔拨去了电话，告诉他多带几把伞过来，晚上可能会下雨。
“你这么早就开始上班了？”大叔似乎刚醒，声音有些沙哑沉闷。
“今天的食材处理起来有些麻烦，所以提前去了午市，只是出来摆摊的人不是很多，不过老板还是给了我很便宜的价格。”挂上电话前，我让大叔帮我去便利店带一袋巧克力奶。
“这么热的天喝巧克力多腻啊？”
“我会冰在冰箱里的。”
“但是那样会不会太凉了？”大叔又问了一句。
“所以，大叔你到底是给不给我带呢？”
挂了电话，又将另一袋子豆苗清洗干净后，盛了一盆新的清水，将买好的黄豆倒进了清水里用双手搓洗干净。几大盆黄豆清洗干净后已经是平常买菜的时间了。我关上了店里的空调，走进后厨开始剩余的准备。大叔特别交代过要在黄豆研磨前好好用小火将黄豆炒熟，所以我将平常炒菜的铁锅架到了灶台上，只不过这次的翻炒并没有放油，而是直接在铁锅烧热之后将洗干净的黄豆悉数到了进去，用铲子来回搅拌确保每一颗豆子都能炒熟，火候不大，但是因为夏天沉闷是热的天气，让我在反超的过程中已经感觉到头上悄悄浸出的汗珠，我心里开始有些埋怨大叔为什么要在这种闷热潮湿的天气做准备工作这么麻烦的菜肴。
心里这样抱怨着的时候，大叔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我回头确认的时候，看见大叔正提着几只退了毛的柴鸡走了进来，一进到厨房，他又退了出去，“好热啊。”他这样抱怨着。
“我都在里面待了好长时间了。”我看到了他手上提着的柴鸡，“您该不会还想炖鸡汤喝吧？”刚问出这话，我就觉得我这汗又比刚才多浸了一些。
大叔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怒气，在后厨门口缩着脖子轻轻点了点头。
我拿着炒黄豆的铲子等着大叔，气的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后，只得转身又开始拿铲子继续搅拌锅里的豆子。黄豆已经被我炒出了香气，害怕炒糊，我连忙关上了灶火，盖上锅盖用余温将黄豆焖熟，这才转过身，掀开后厨的门帘看着坐在饭厅抽烟的大叔。大叔看见我从后厨出来，立刻端过了茶水给我：“喝一口，凉快凉快。”
我看了大叔几秒钟，有些没好气地接过茶杯。
大叔知道我气消了一些，指着桌子上放的刚才带过来的说道：“夏天喝鸡汤其实比冬天喝的好处还要多，还有今天咱们这豆汤豌豆苗就靠着鸡汤来盖住豆腥味了。”
“所以你就把我牺牲在后厨了。”我瞥了一眼大叔，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回到后厨翻找起上回放在这里的料理机。
大叔跟着我身后，但是在他进后厨的时候又退了回去，像刚才一样在后厨门口停住了，最后干脆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后厨门口掀开帘子和我聊天，又换来了我不满的瞪视。
“有个人帮忙打下手真好啊。以前一到夏天，热的受不了的时候，我就干脆办烧烤了，我可收不来这蒸笼一样的。”说完，大叔连连撇嘴，根本不理会我的白眼。
黄豆在锅里焖熟了，我盛了一部分出来准备放在料理机里研磨成粉，而另一部分还是剩在了锅子里。我把案板端了出去：“大叔，我这哪里是打下手啊，我这简直就是接手了您的全部工作。好，这里凉快儿，把这肉鸡拆了，已汇入我用水焯一下才能放锅里煮汤喝。”
大叔站起身，接过菜刀麻利地将柴鸡切开。
趁着大叔还在处理肉鸡的时候，我把锅子里的黄豆盛了出来，换成了在市场上的薏米，打开灶火将薏米用小火炒到半熟，之后关上灶火，用锅铲趁着锅里的余温将薏米炒熟。大叔闻到了炒米的香味，从外面探进头问我在炒什么。
“熟薏米，最近觉得自己湿气有点重，炒了熟薏米明天可以泡水喝排排湿气。”我将炒熟的薏米盛到了碗里，等到凉一些的时候再灌进准备好的罐子里。
“管用么？”大叔好奇地问我。
“我觉得还行，反正泡在水里也没什么味道，再说万一有用呢？”我走出后厨，端起大叔已经处理好装在盆里的肉鸡，放在水龙头下清洗干净，扔进了锅里。在锅里的水烧开的时候，把锅里的浮沫去了，取出了锅里焯好的肉鸡放到了另一个放着热水的锅里煮鸡汤。
大叔一个人在外面切菜，偶尔会跑到后厨门口掀开帘子和我聊上几句：“鸡汤沸腾的时候别忘了把没磨的黄豆子倒汤里一起煮，就像上回咱俩猪蹄子时一样。”大叔说完便又立刻回到饭厅切菜了，后厨的气温是越来越高了。
随着温度的升高，鸡汤也开始咕嘟出水泡，我把刚才放到小盆里的黄豆倒了进去，水面平静了一会儿便又沸腾了，我调小火候等着汤锅里的豆子慢慢变软。
鸡汤的味道弥漫在后厨里，让中午只吃了两个包子的我不仅有觉得肚子里还是少了点什么。我翻出冰箱里的鸡蛋和圆生菜给自己下了一碗热汤面，煮好的面条放了香油和老干妈，又确认了一下汤锅不会扑锅之后，我端着热汤面去了饭厅。
大叔看我端着热汤面出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天气吃热汤面不会太热么？”
“您连夏天喝热鸡汤更有营养这种理论都说的出来，我在夏天吃个热汤面，发发汗也算是养生理论吧？”我瞥了一眼大叔后开始吃今天的第二顿午餐，看着大叔诧异的目光，我还是做了一下解释，“中午两个包子没怎么吃饱。闻到鸡汤味的时候，觉得馋了，还有大叔，您不觉得在夏天吃辣椒其实特别爽么。”
“是因为能出一身汗么？”大叔听到我的回答笑了起来，之后便哼着歌继续手里的工作。
面吃到一半，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一条新闻，但是似乎电视台并没有做报道。我抬起头问大叔：“大叔，你知不知道最近咱们市南边有个地方不是特别太平啊？”
大叔听到我这么问微微怔了一下：“你说的是南边那个长洼村发生的两起命案么？我知道，虽然发生的地方离咱们这里挺远的，但是我觉得在抓到坏人前，还是要每天护送你回家，要不然我让大胖住你那里一段时间也行，有个小狗子护着你也算是一种保护屏障。我看受害人都是加班独自回家的小女孩。”大叔停了一会儿又马上说道，“这两天我还是送你回家吧，你一个人的话我真的是不放心的。”大叔将手上的芹菜剁成小块放在一旁的不锈钢盆里。
我刚好吃完面条，因为又热又辣的原因，出了一场大汗的我瞬间觉得舒爽了不少，对于大叔刚才的提议我倒是并不拒绝，我抬起头对大叔说我之所以关心这个新闻是因为刚才的话题我想到了曾经上大学时听到的事情：“虽然新闻里只是说最近有单身的女士遇害，但是并没有说明遇害地点。但是在网络上出现的坊间传言，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在一个距离市中心有些远的郊区设立的校区也发生过这样可怕的事情。当时有个女学生在上学的时候，发现抄近路的小道上看到了一具女性尸体，当场给吓坏了，休学了一年才缓过来。在第一起案子发生之后，其实又发生了极其差不多的案子，都是凌晨在比较隐秘的地方看到了年轻的女性受害者。之后很长时间，那个校区的女孩子都不敢单独走夜路，放了学早早结伴回宿舍。”我一边和大叔讲着，一边开始刷碗。鸡汤还在灶台上咕嘟着，厨房里弥漫着一股股的热气。
大叔还是想干才那样从厨房的门帘处向里面探头，问我杀人凶手有没有找到。看我摇头，大叔露出痛心又可惜的表情。
我知道大叔误会我的意思了：“不是的，我不是说没有抓到，而是我并不知道后续的情况。因为害怕当时的恐慌情绪蔓延，老师让我们不要在讨论这件可怕的事情，还吓唬了我们几句，后来我们就不在明面上探讨这件事情了。但是私下里探讨的话，也打听不来什么消息，而且后来也没有人再受害，所以这件事情就没有消息，也没人探讨了。所以我不确定杀人凶手有没有落网。而且那是在另一个校区发生的事情，就算是真的破案了，也不用向我们这个校区汇报啊。”
大叔点点头：“这个倒是。所以你在听到这两天发生在城南的事情的时候才会特别关注吧。”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汤勺戳了戳锅底，感受汤料的生熟程度，觉得还有些欠火候便又盖上了锅盖：“还是差一些火候啊。”我这样说着，开始清洗一边大叔切好的芹菜。
大叔还是维持着掀门帘的动作：“我觉得你话里有话。”他这样问我但是没得到我的回答。
自觉没趣的他也没有继续说话，就这样在门口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之后，大叔终是把门帘放下了。
脑海里又想起了曾经在学校里面听到的不少关于那件案子的传闻。我虽然和大叔说后来没有了消息，但是其实当时在学生中私下里还是有一个比较广为流传的说法，而且据我所知，当时并没有抓到作案的罪犯。而且当时流传的那个说法中，对被害者的情况还做了详尽的描述，关键是这个描述和我在网上看到的一些城南罪案中出现的情况极其相似。所以我才会特别留心关于城南的新闻。
这样想着，手里的食材清洗干净了，时间也过了半个多小时，锅子里的黄豆变得软了一些。除了鸡汤的味道以外，空气里还还微微飘散着煮豆子的味道。我按照大叔的吩咐，我将削好皮的姜切成姜片扔进了汤锅当中，又等了一会儿，直到鸡汤的味道更加浓郁之后，我将之前研磨好的豆粉倒了一部分在汤锅中，豆粉下过之后豆子的味道变得非常浓郁，随着鸡汤又翻了几个过儿之后，我关上了鸡汤的灶火，另起灶煮了锅热开水将豆苗焯好。
焯好的豆苗样子翠绿可爱，撒在鸡汤熬得豆汤中让人看了就觉得食欲大开。
我盛出一碗之后将焯好的豆苗放了进去，端出去给大叔尝尝味道。此刻的大叔正在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上关于城南的新闻。我走出后厨都没有察觉，直到闻到他身后传来混着豆香的鸡汤味道，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看见我正端着汤站在他的身后。他有些尴尬地冲我笑了笑，连忙接过了我手里盛着黄豆鸡汤的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尝了尝，连连竖起了大拇哥：“果然柴鸡煮出来的就是比别的鸡肉要香。”
“但是柴鸡的肉特别不容易煮软，煮了这么长时间还这么有韧性。”说着我回后厨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端到饭厅里喝了起来。光是闻着鸡汤的味道要更浓重一些，但是真正喝到嘴里，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豆味的微妙。因为柴鸡的缘故，汤比较鲜香却又不觉口感过腻，我想大概是因为煮的时候放了炒黄豆的缘故，中和了鸡肉油腻的味道，又同时很好地保留了鸡汤中的鲜美。最后加进去的豆苗让整道汤的味道便的清爽起来，焯水的时间不长，豆苗咬起来的口感还是脆生生的，仿佛还能感受到宛如浆果入口时果汁肆意的感觉。喝着汤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在山里的那些小动物在春天到处啃嫩芽的场景。
“这么好吃？”大叔笑吟吟地看着我，“我看你一直在笑。”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没有，就是没想到豆苗有这么好吃。我以前很少吃豆苗的。”随即我想起了大叔刚才浏览的新闻，“不过大叔看来对城南的新闻很感兴趣呢。”
大叔本来还笑着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阴郁起来：“啊，看到这种事情总不自觉地会去关注。我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十分痛恨这种专门欺负老弱病残的混蛋。你看城南发生的几起案子，受害者都是独自出门的女孩子，而且都是看起来比较羸弱的女孩子，因为她们收到袭击之后没什么还击之力，所以最容易成为目标。最让人气愤的是这些混蛋不仅抢劫了没有还击之力的女孩子，还把他们残忍地杀害，我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事情的发生。”大叔愤恨地盯着屏幕上的新闻恶狠狠地说着。
“您该不会去做像蝙蝠侠那样的‘义警’吧？我劝你还是不要打这种主意。”我看出了大叔的愤怒，好心提醒他不要冲动。
但是大叔却不说话了，我能感觉到他对这件事情的执着，却想不通到底为了什么。我没有再去劝大叔，而是把这和疑问留在了心里，默默地在喝完汤之后退回了后厨。
豆汤嫩豆苗在食客们中大受欢迎，本以为大家对在炎热的夏天吃这样热乎乎的食物会有所抗拒，但是征途大叔猜测的那样食物的味道比食物的温度总是更加能够吸引人的。尤其是在没什么食欲的夏天里，能够吃到爽口鲜香的清爽鸡汤是格外让食客们感到高兴的。后厨的鸡汤锅里一直在不断续水，最后脸锅里不好煮的柴鸡的肉都煮飞了，汤也没有什么鸡肉的鲜美味道时，饭摊的食客才渐渐变少了。
我能感觉到大叔今天晚上因为案子的事情没有什么精神，不过食客们因为豆汤的缘故，所以并没有提多人注意到大叔的不对劲，只有一位常来吃饭的小女生在付钱的时候问大叔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大叔摇摇头说自己没什么事情。
女孩儿歪了歪头：“但是今天您都没有和我们聊天，平常的话，你早就会问问我们今天在公司里开不开心了，哪怕以前都是您一个人经营，您都会见缝插针的和我们聊天，几乎没有出现过今天这种您一句话都不说这样的情况。”
听到女孩儿的一番话，大叔有些愣住了，不过很快他就强挤出一个笑脸再次说自己没有事情：“大概是昨天没有睡好，所以今天有些犯晕吧。明天应该就没事了。不过啊。”大叔突然严肃了表情，“你回家的时候是有人陪着的吧？”
女孩儿点了点头：“嗯，我和朋友以前坐车回家，我男朋友在车站接我。最近城南闹的那几个案子，我男朋友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晚上独自走在街上的。”女孩儿付了钱转身和好朋友一起离开了饭摊。
大叔看着女孩儿离开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