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授道

  斗转星移,转眼便过去两个半月。

  这仙女峰矿洞也算平静,期间除了几只养气境的大妖来袭,死了十几个族人,被盗灵石全部追回,所有大妖皆被狮獒咬杀。

  干粮早已吃尽,荒水领了两碗妖兽内脏熬制的肉汤快步走向石屋。

  “荒水,今日还与你那新婚娘子休息吗?这都第五天了,也该活动活动了,那事情做多了可是很伤身体的。”

  “荒水啊,你小子可别脑袋一热,误了正事。”

  “是啊荒水哥,听说筑基境的身体比我们要强大的多,你可要适可而止,不要累死在娘们肚皮上呀。”

  虽然这些话都是玩笑话,可荒水看的出来,族人们是皮笑肉不笑。

  “经历数次生死,还是没有认同我啊。”

  “阿叔阿伯们放心,娘子只是最近悟道偶有所得,需花费时间巩固一二,荒水是在护道,并未行那夫妻之事。”荒水并未气馁,只是有些脸红,尴尬的加快脚步。

  回到石屋,放下肉汤,只见那慕宣儿已经醒了,正侧卧石床盯着自己,水汪汪的眼睛满是诱惑之色。娇嗔道:“夫君,妾身一看你那脸红害羞的摸样就要把持不住,不如妾身从了你如何?”说话间,那慕宣儿还特意伸手上下抚摸着大腿和臀部。

  那神色简直像是要吃了荒水。

  荒水别过头去,故作镇静的低沉道:“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哦?那夫君是想晚间……”慕宣儿来到荒水面前,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勾住荒水下巴,眼看脸蛋就要贴上了,口气如兰,嗔道:“妾身可就等着夫君晚间再疼爱妾身喽。”

  “慕宣儿,你不要过分了。”荒水这声音有些大。

  荒水哪会不知慕宣儿是在捉弄自己?他此时虽是面红耳赤心跳加快,可也并不是被挑逗的起了色心,而是自幼没有与异性这般朝夕相处的经验,是极度尴尬之下不知如何解这窘境,一口气下不去,憋的这般脸红。

  “你这呆子,除了问我道修之事,就是问我那野外历练之事,还有就是摆弄你那破烂玉简,在这屋子里成天闷声不语的,好生无趣……”

  慕宣儿也急了,他生性好动且活泼,本来悟道偶有所得,心情极美,听到屋外有族人打趣荒水,心血来潮之下就想捉弄荒水。想着闲来无事,斗斗嘴也好。可谁知这呆子食古不化,一本正经,除了急眼,连个俏皮话都不会说。

  “你这小子就是个白眼狼,本小姐当初真是瞎了眼,随便找个外城人都比你小子强。”话音一转,慕宣儿便大咧咧的坐下来,抓起她那碗肉汤便吃了起来,瞪了一眼荒水,嘴里嚼着妖兽内脏‘咯吱’响,看的荒水一阵胆寒。

  一会俏皮可爱,一会娇羞可人,一会又骂骂咧咧。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明明是她不对在先,反倒怪我了,想到如此这荒水也是心生委屈。

  荒水气道:“你我只是交易,何来夫妻之实?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同在这一屋檐下本就是大忌,在族人面前你时常打趣于我也就罢了,可在这屋子里,你我就该相敬如宾,我若与你言语轻浮,岂是大丈夫所为。”

  “哈?”这一句话听下来,慕宣儿居然被气乐了,气道:“屁的大丈夫,毛还没长全呢,你知何为大丈夫?我大荒好男儿立于这天地之间,行事就该我行我素无所顾忌,像你这般束手束脚,顾念极多婆婆妈妈的,能有何作为?就算你小子运气好能与天地法则沟通了,怕也是给你幻化不出什么好的幻境,我看你小子最多也就悟个大众之道。”

  慕宣儿气呼呼看着荒水,荒水脑袋低了下去,倒也不反驳了。

  石屋静了,二人都不再说话。

  良久……

  “我说荒水,你……”慕宣儿气已消了大半,此时看那荒水低头不语,却有些自责了。

  她深知荒水有成道修的执念,也感觉自己说话有些过了,这玩笑怎么开都行,可不能拿人家修道之路做文章的。

  荒水跟着抬起头来,一脸认真的问道:“姑娘所说之事当真?”

  “啊?”慕宣儿没有反应过来。

  荒水又问道:“我这性子当真影响修道?”

  “什么?”

  “姑娘能否给我讲讲,那天地法则幻化的场景与性格有何关联?”

  “我去……”慕宣儿一口肉汤险些喷了出去,心说我和你说的,与你问我的它不是一回事啊,我那是气话这小子听不出来?不过看那荒水眼含求解神色,心知这家伙是认真的。

  慕宣儿捂着脑门,道:“也不是啦。只是我的性子我行我素,不喜欢束缚,所以我适合悟那风之力,天地法则也大多给我变幻与风属性有关的幻境,后来我也就喜欢上风之力了,便接引这风之力为我毕生证道之道印了。”

  “五行之力,在人道里,那算得上是最顶尖的了,我敢说,就算在你有河氏,也没有多少以五行之力入道的道修,不过相对的,五行之力强大,可达圆满之境也是极难,没有大野心、大毅力的,不要接触五行之力,那是可以窥大道、直抵天道的。”

  怕荒水听不懂,慕宣儿继续解释道:“其实对于性格与道印一说也算有些关联,不过关系不算大。比如说,我自幼性格就是这般,但是有可能我日后性情大变,那依照性格入道,入魔风险就极大了。所以,入道可不能依着性子,我刚刚说你的那是气话。”

  “至于天地法则幻化的幻境,比如说一共十个场景,可能有五个是依着你性子幻化的,另外五个就是其它场景了。”

  “我当初入道之时,有与风有关的场景,有与速度有关的场景,有与火有关的场景,有与毒之一道有关的场景,有与不死之道有关的场景等等,最后我在风之力一道和不死之道一道两者之间选择,风之力你知道了,至于这不死之道,并非真的不死,而是生命力比较顽强,圆满之后,可滴血重生,可是血没了,你还是死。当然,不死之道也是顶尖人道,可窥大道、通天道的。”

  “那姑娘为何不选择不死之道?”

  “那是因为本姑娘不但性格适合风之力一道,在天地法则的幻境里,本姑娘曾遇见两位大能论道,觉得还是喜欢风之力一道,毕竟喜欢上了,入门才轻松啊,这样悟道的话也会事半功倍。至于不死之道,如果我这一生养气无望,恐怕就会选择接引第二道印吧。”

  荒水听罢点头表示明白了。思索一会,道:“荒水不像姑娘你,姑娘的阿爹是道修,荒水阿爹只是封号勇士,无法授道于我,姑娘你于荒水有启蒙之恩,该受荒水一拜。”说着,荒水便起身一拜。

  “我去……”慕宣儿真的体会到什么叫一个头两个大了,连声说道:“这可谈不上授道,顶多……对,顶多就是论道。你快起来吧,你这样我不自在的。”

  “姑娘大恩,荒水谨记。”

  慕宣儿真没话说了,心里叫苦。“天啊,这呆子怕是这辈子都要孤独终老了,本小姐我想好了,不把这呆子教育出来,本小姐就赖在他身边不走了。烂木头都有长芽的时候,本小姐还就不信了,让这你开窍还能难得过悟道?本小姐就跟你耗上了。”

  其实也不怪荒水为人处世这般拘谨。

  事事小心,事事有度,只不过这个‘度’比寻常人大了些。

  他其实知道慕宣儿并不是放荡女子,对他也无恶意,时常还为他解惑,他更加清楚慕宣儿的性子就是好玩闹,可他荒水从小便不喜欢谈论闲事,年幼之时是怕说错话,得罪人,久而久之,就习惯不语了。

  所以,并非无话,只是不语。

  他自幼便是孤儿,幸得被他阿爹拾了去。否则,不是饿死,就是被妖兽吃了。

  又是弃婴,又非本族人,能在外城居住只怕他阿爹也费了很大的力气,荒水自幼极为聪慧,这些他都懂。

  以外族人身份存于有河氏,即便在外城那也是绝无仅有的,荒水感激有河氏。

  所以,自幼荒水便知道,在内要照顾一家老小,在外更不能丢了阿爹一家的脸面,所遇何事都需盘算一番,生怕得罪了人,给阿爹阿娘惹了麻烦。

  在这大荒生存极为不易,能有一个相对安全的生存环境,他岂会不去牢牢把握住呢?

  也就这样,荒水幼年时期最常想的一件事,便是想得到所有族人的认可,就连对待自家人,他也处处小心翼翼。

  这,也算是一种自保吧。

  他不是怕死,他是怕没有根,没有家。

  一个弃婴对‘家’的渴望,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荒水的幼年极其不易,自五岁起他便不听阿爹阿娘的劝阻,以五岁身躯每日早起挑水,满桶挑不动,他就多挑几次。

  每当分得肉食之后,这家人都会在院子里烧烤。大荒人族喜吃,好吃,能吃。只因这妖兽血肉,食之强身健体。

  “阿爹你吃后腿…阿娘也吃后腿…兄长喜欢前腿,都给你…荒水吃肥肉,喜欢吃肥肉。”

  家里人哪会不知荒水的意思?好东西荒水是从来不争的,可又拗不过他,他们不吃,荒水也不吃。

  附近邻居家孩童们在一起玩耍,他就躲在远处观看,生怕走近了影响孩童们玩耍,从而讨厌自己。

  孩童们玩散,斜阳西落,最后拉出一道孤影,孤零零的返回家中。

  有一次孩童们玩人族大战妖兽的游戏时,没人愿意做妖兽,荒水上前自愿当那妖兽。结果被木棍石子打得遍体鳞伤,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也破皮见了血。

  荒水非但没有委屈大哭,反而十分高兴,一路蹦蹦跳跳的跑回家去,就连那余晖下的影子,仿佛也欢愉了一些。他期盼着告知阿爹,他荒水终于有玩伴了,他荒水得到族人的认可了。

  家中。

  阿爹看着脏兮兮的荒水,他深知荒水内心,荒水要的只是一个认同,一个认可。

  于不咸山战死的长子怒了,挽起袖子准备出去帮弟弟报仇。

  此时荒水却拽住了兄长的衣袖,手舞足蹈的兴奋说着:“阿爹,阿娘,兄长,荒水玩游戏了,伙伴们接受我了,第一次。”

  “我可怜的娃儿啊。”阿娘一边抹泪,一边打水为荒水擦拭身子,而荒水那满是泥土和血渍的小脸上,依然挂着兴奋又灿烂的笑容。

  夜晚,勇士屠去了大功殿拿回一株灵草。“孩子,吃了这株灵草,以后再玩游戏的时候就不疼了。”

  “谢谢阿爹。”

  那时的荒水,怎会知晓这灵草有多珍贵?哪会知晓换这灵草所花费的功劳需要勇士屠经历多少次死亡威胁?

  等知晓这灵草为何物时,荒水便立志,此生定要踏入道修,护这一家周全。

  是的,修道不易,与天争,与地斗,与妖兽抢。他荒水拼死也要报恩。荒水终于有了争抢之心,不过这争抢之心却不是为了自己。

  以大荒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被遗弃,遭人白眼,氏族人又都是排外的,有如此幼年经历的人大多都是走了极端,处处争抢,或暴戾,或狠辣,甚至仇恨世界为恶四方。如今荒水依然感激着有河氏,恐怕大多归功于这一家人的关爱吧。

  如果那慕宣儿知道荒水的成长经历,她会这般与之斗嘴吗?她会一口一个呆子吗?她还会不喜欢荒水的性子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

  我想,人性,才是这个世界最难悟透、最难看清的吧?

  对,比悟道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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