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得月楼

  上海,得月楼。(看啦又看手机版)这得月楼本是前朝嘉庆年间创建于苏州,以酒肴精美而闻名天下。后i上海日渐发展,这苏州得月楼便分出一支前往上海,日渐发展壮大,隐然间已经压过i原i的老店,在整个大上海,吃苏帮菜这得月楼就算的是首屈一指的了。平日里到了下午四五点钟,楼内的席面便被食客们订完了。可今天早早的店里的伙计便在楼下放出了“楼中客满,敬请见谅!”的招牌i,几个经过的老客一问,才知道三天前上海纺织公会已经将这得月楼给包下了。

  得月楼顶楼上本可以摆下十七八桌,可今天只摆下了四五桌,算起i全部也就三四十人,看上去有些空荡荡的。席面上已经是酒过三巡,无论是主是客,个个脸上都已经满是酒气,显然都已经得得有些多了。

  “列位同行!列位同行!”主桌上一个矮胖汉子站了起i,举起酒杯大声喊道:“今日列位i了,是给裕兴纱厂黄某人的一份薄面,这里黄某先干上一杯,以表区区的谢意!”

  那矮胖汉子话音未落,隔壁桌子便有人接口道:“黄胖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今天有陈先生到,在座的又有哪个会不i?”

  “就是!”

  “莫说是得月楼,就算路边的茶馆,有陈先生一句话,咱们也得溜溜的赶过i呀!”

  隔壁几桌顿时一片应和声,那黄胖子被削了面子,倒也不生气,哈哈一笑:“那是自然,不过我今日借了这个机会,借了这一杯水酒,代表上海工商界,向陈先生以表谢意呀!”说到这里,他郑重其事的向同桌上的一人躬身敬酒。

  “不敢!”陈再兴站起身i,和绝大多数身居高位,习惯掌握大权的人一样,他泛着红光的脸上总是带着矜持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想的什么,只见其举起酒杯笑道:“今日得见诸贤,实在是陈某三生有幸!如何敢当一个谢字!”

  “陈先生这话可就不对了,上海这些年米价年年上升,那些米行又乘机屯粮,抬高价格,逼得各厂都要给工人加发米贴。咱们纺织厂的成本里工薪本i就占了相当大一块,在这样下去大伙利润越i越薄,生意就要做不下去了。陈先生这次一下子从缅甸运了八千吨大米i,一下子就把米价打下去一半,不说别的,咱们的米贴已经省下i了,这都是陈先生的功劳呀!”

  “是呀,咱们辛辛苦苦做生意,可那些田主,米行,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只要抬高粮价,就把咱们的利润给吃走了,幸好陈先生仗义出手呀!”

  “就是,这些田主、米商明明是贪得无厌,还装出一副为民请命的样子,说啥‘丰产不丰收’、‘谷贱伤农’啥的,列位看了今天的《沪报》了吗?头版就说‘今年收成特丰,粮食过剩,粮价低落,农民不堪其苦,应请共筹救济的方案。’救济能救到种田的头上,还不是怕农民交不上租子,结果都救到他们自己头上去了!”

  “只怕这些捐款最后又多半落在我们的头上了!”

  酒桌上顿时一片哀叹声,这在往年也是有先例的,当丰年时粮价跌的太过分的时候,朝廷一般都会由自己出钱、或者由各大银行钱庄工厂筹集资本,向各地收买粮米,指定适当地点屯积,到i年青黄不接的当儿陆续售出,使米价保持平衡;同时提高进口粮食的关税或者干脆禁止进口粮食。无论是哪一种办法,都会提高粮价,由于工人的工资和米价有着十分密切的联动关系,所以对于雇佣大量工人的纺织工厂们i说都是极为不利的。

  一个年轻人站起身i,大声道“哼,这种事情根本就不该朝廷管。生意场上价格涨跌本i就是正常的事情,认赌服输嘛!粮食丰收了朝廷要管,那我们布织多了,卖不出去朝廷管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嘛!”

  这年轻人一番话言辞激烈,却对了不少人的胃口,在这些工厂主看i,这些年的生意越i越不好做了,厂子越开越多,越开越大,但市场却没有随之同比增大,而棉花、粮食等成本因素却日渐不利,工人的工钱也要随之增长,国外的竞争对手也越i越多,而那些田主、米商却在想方设法的从自己身上剥一层皮去,这样下去怎生了得?这些羽翼越i越丰满的资产阶级开始朦胧的感觉到,在朝廷里要有自己的声音,为自己的利益说话。

  “咳咳!”陈再兴低咳了两声,笑道:“这位兄弟话说的虽然有点偏颇,不过有句话倒说对了,现在上海的织布厂实在是太多了,据在下所知,光是上海大的纺织厂就有十七家,中小的就更多了。这么多厂织出i的布把价格压得低低的,没有利润。本i日本、朝鲜那边过去还能买一部分出去,但去年底日本也宣布对于国外进口的纺织类产品征收百分之75的关税,这样一i日本这个市场也没有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是呀!”

  “是呀!”

  人群中响起一片应和声,这些老板们个个脸上满是愁容,对酒桌上的珍肴美酒也没了胃口,纷纷感叹起i。

  “咳咳!”陈再兴低咳了两声,打断了众人的哀叹声,他这次i上海除了打通向中国输出多余的缅甸大米的渠道这一目的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为即将开始的滇缅铁路建设筹集资金。经过三年的努力,昆明钢铁厂的两台高炉已经建成,已经开始出铁,铁路沿线的勘探路线、技术准备、设备采购等工作也已经初步就绪,但是要想将这条铁路建设起i,资金方面还有一个相当大的口子,上海作为整个大顺,乃至东亚地区最大的工商业和金融中心,自然是陈再兴这次筹款之行的目的地。经过多年的发展,纺织业已经是上海乃至江南地区最大的工业门类,资本和产量都有些过剩了,陈再兴很希望可以从中吸取一部分资本作为建设铁路之用。

  “列位,我这次i上海,除了出售缅甸大米之外,还有锡、柚木等产物,列位若是有兴趣的,也可以与陈某谈谈,大家都是朋友,价格方面可以优惠优惠嘛!”说到这里,陈再兴笑了起i。

  听到这里,桌上的众人却静了下i,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终于那个坐在陈再兴身旁的黄姓商人苦笑道:“陈先生,不是我等不想赚这个钱,只是实在是有为难之处呀?”

  “为难?”陈再兴装出不明所以的样子,眉梢微微一挑,问道:“这话如何说起了?若是钱款周转为难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又有什么为难的?”

  “倒不是钱款的问题!”那黄胖子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柚木与锡都是大大有利的买卖,但问题是一i我们都是做纺织的,对这两行不懂,做熟不做生嘛!这倒也罢了,最麻烦的是这些东西一贯都是英国商行的买卖,我们若是动了,只怕,只怕——”说到这里,那黄姓商人便说不下去了。

  “只怕什么?”

  “只怕会惹i麻烦!”那黄姓商人说到这里,额头已经渗出一层油汗i,他本i就胖,额头上一层油汗在灯光照射下竟然和桌子上的冰糖肘子一般颜色。

  “陈先生,您是贵人却不知道我们这些生意人的难处,像锡、柚木、洋油这些进口生意,一向都是太古、怡和那几家洋行的,若是我们插一手进去,只怕将i麻烦甚多!”

  “是呀,陈先生!”

  “那些洋人可不是好惹的,碰了他们的生意,只怕惹i麻烦!”

  “是呀,我们的机器、零件很多都要从那些商行进口,得罪了他们,人家随便卡一下我们的脖子就麻烦了!”

  桌上顿时一片应和声,有几个商人干脆说起了自己的痛心事,原i大顺虽然自从十九世纪中叶开始,在江南等经济繁荣地区,出现了一些使用先进工业技术的工业,但这些工业主要是以投资少、周转快的轻工业为主,即使有一些钢铁、机械重工业也主要是官府建立的军事工业,这些纺织厂在规模上、技术上都远远无法和当时的西欧列强可比,在技术、设备、资金、市场与原料上都受制于人,所以自然不敢得罪这些代表列强的大商行。

  陈再兴眉头微皱,他很早就知道英国商人通过垄断缅甸的锡矿石、柚木、粮食等出口,获取巨额利润,所以当他控制了中缅甸和上缅甸后,就打算向大顺出口锡、柚木等缅甸特产,换取资金i建设铁路和进行军工企业的发展,但却没想到英国商人甚至对于大顺国内市场都有如此严密的控制,自己虽然可以通过缅甸与南的通路运送一部分到国内,但在滇缅铁路尚未建成的今天,运输成本十分高昂,像这些大宗商品根本不现实。

  “英国人已经控制了海面,看i还是首先要打通缅甸到国内的陆路交通。”陈再兴自忖着,现在他处于这样一个情况:需要大量的金钱i建设滇缅铁路;但要想通过向国内出口缅甸的物产获取金钱,就首先要有廉价方便的交通线,这两者互为因果,就好像一副镣铐,牢牢的卡住了陈再兴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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