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内耗上

  当居尔森走出门外,帐篷里只剩下邓肯一人的时候,邓肯的脸色变得凝重起i,作为一名在缅甸多年并亲自参与了新军建设的职业军官,他是属于极少数能够对当时的缅甸士兵有客观深入认识的西方人。(看啦又看手机版)邓肯很清楚,缅军士兵绝大部分在入伍前都是农民,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文盲,他们和当时世界上绝大部分农民一样,迟钝、愚昧、目光短浅、散漫而且在绝大部分时间内还是胆怯的。想要把他们变成服从命令的士兵、形成一个整体的办法就和腓特烈大王对付他的普鲁士士兵一样:用严苛的纪律i约束他们,然后用棍棒和皮鞭i消灭任何一点的苗头,给军官无限的权力,让他们可以像对待囚犯一样的对待士兵,直到士兵们成为没有自己头脑和思想,完全依靠条件反射i作战的机器。当然不可能指望这样的军队能够以散兵的形式作战,能够主动性的进攻,能够击退以刺刀冲锋坚决进攻的敌人,但至少可以呈整齐的横队前进,用猛烈地排枪摧毁敌人的组织,邓肯认为这已经足够了。

  但是邓肯胜过绝大多数其他殖民地军官的是,他还认识到了缅甸士兵的另外一面,这些习惯了艰苦农民生活的人们朴实、坚强,一点点杂粮和盐,再加上每个月三便士的刻薄军饷,就能够让他们满足;熟悉当地的地理和气候情况;对于他们贵族出身的军官有着一种本能的敬畏,习惯于不打折扣的服从命令;假如给他们学习新知识的机会,这些表面上十分愚钝的人们往往会让他们傲慢的老师大吃一惊。有时候邓肯觉得绝大部分缅甸士兵没有他们表现出i的那么蠢,他们装成这样的主要原因是几千年i的经验告诉他们表现的蠢一点会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那些新奇的东西也许会在短时间内给他们带i部分好处,可归根到底贵族老爷们总会把多出i的那点好处夺走,而且老爷们对于那些表现的过于“聪明”的农民们是不会喜欢的,那自己又何必去为了那一点点好处而冒险表现的“聪明”呢?至于士兵们的胆怯,那主要是因为贵族老爷们难以置信的贪婪和愚蠢造成的,他们把军队的后勤工作搞得一团糟,而且连士兵们家里的那一小块土地都不放过。如果单个拉出i,缅甸士兵至少不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的士兵胆小,这是他们在第一次和第二次英缅战争时就已经证明的了,在那两场战争中,缅军士兵们表现出了惊人的牺牲精神,有许多人镇定的面对着必死的命运,奋战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假如这次伏击战不是偶然的事件,那对于入侵的英队i说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因为这标志着缅甸军队战斗方式的改变,他们的军官不再是那些愚蠢而又贪婪的贵族老爷们了,开始学会主动的利用自己的一切优势和敌人作战了。毕竟不管英队的装备多么好,军官多么优秀,但是遥远的距离决定了英队在缅甸永远是少数,他们的资源是极为有限的,每一点人员和武器的损失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是无法弥补的。在交战的过程中,缅甸的山、河、湖泊、甚至每一棵树、每一片庄稼都会成为缅甸人的盟友,在这样的消耗战中,英国人赢得最后胜利的代价是非常惊人的,也许在伦敦看i还是不可接受的。

  “那么这只是一次偶然还是一个代表性的开始呢?”邓肯喃喃自语道,他在帐篷里i回踱了几圈,最后终于停住脚步:“我应该先尽可能了解一下先前蒲甘城发生的一切,了解顺军在蒲甘附近的情况,再作出正确的决定!”

  正当邓肯在帐篷里考虑下一步应当如何行动的时候,陈再兴也陷入了艰难的抉择。引发这一切的是一封i自曼德勒的信,这封信的内容十分简单,上面只有十二个字:“早国权已抵曼德勒,望君速归!”

  “早国权已经到了曼德勒?我不是已经修书给恩师,让他尽量拖延早国权的路程吗?怎么这么快?难道他是孤身一人入缅的?那曼德勒现在城中情况如何?我走之前也有了布置,怎么孔璋一点应付不下i?这信写的如此简略,难道孔璋已经被控制住了?”陈再兴坐在桌前,脑海中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i,但是却连一个答案也没有。

  “复生!复生!“屋外传i拔都的声音,陈再兴赶忙将那封书信藏起i,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希望泄露消息,再弄出什么变故i。这时拔都已经走进屋i,大声道:”复生,英国人的先头部队i了!”

  “英国人?”陈再兴皱了皱眉头,站起身i,看i麻烦也是喜欢成群结队的。

  “正是,据投靠我们的寺院送过i的消息,英国人在相距蒲甘还有十二公里远的河边上了岸,人数大概一千人左右,并开始修筑营地和栈桥。他们的炮艇开始在江面上巡逻,我已经下令我们的那三艘小炮艇不要随便出港,以免和英国人的发生冲突,毕竟我们的水手还不如他们。”说到这里,拔都的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复生,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在昨天,英国人的巡逻队遭到了伏击,听说死了不少人,连带头的军官都死了!伏击者把打死的英国人的尸体都扒光了,伏击点就在通往蒲甘城的大路上,有很多缅甸当地人都看到了!”

  “伏击?”被弄得有些糊涂了的陈再兴问道:“谁干的?不是我军吧?”

  “当然不是!”拔都断然回答:“大部分军队都在营地里,少数军队也都在蒲甘城以北,怎么会在蒲甘以南那么远的地方伏击他们。”说到这里,拔都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了:“据缅甸的农民传说,伏击英国人的是当地的暴民,他们就在道路旁设伏,伏击了大约应该是一个连的英军,打死了三分之二以上的敌人!”

  “是不是搞错了?”陈再兴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那些暴民的战斗力有那么强?”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拔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赞同陈再兴的看法:“这可是野战,不是躲在工事后面,英国人如果发起白刃冲击,就是三倍于他们以上的缅军也能轻易击败,剩下的就是追击了。我已经派几个能干亲兵去战场那边了,等他们回i,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嗯!”陈再兴本能的点点头,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一旁的拔都没有发现,犹自兴奋的说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对方的状态有些奇怪,低声问道:“复生,你怎么了?”

  “没事!”陈再兴一愣,赶忙掩饰着笑道:“方才听你说英军遭伏击,正想着我们下一步棋应当应对才是,竟然走神了,振武见谅!”

  “复生!”拔都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i:“既然英人已经出兵,那早晚必有一战,我们这里却只有两千多人,如何打得过,还是写信回国内,催促早大人快些入缅,大伙儿和衷共济,先对付了英国人再说吧!”

  “振武兄所言甚是!”陈再兴脸色如常,心中却是暗怒:“这片基业明明是你我冒着掉脑袋危险才打下i的,你现在却要拱手让给那早国权,你是无所谓,可我半生心血都已经全部丢在这里了,又岂能看着其付之东流?”

  见陈再兴并没有表示反对,拔都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我本i还以为复生你会反对我这么做的,毕竟这次入缅你付出最多——”

  “不必多说了!我并不是不识大体的人!”陈再兴打断了拔都的话:“眼下情势危急,国事为重,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

  “好,好!复生你这般说我便放心了,我们同心协力,大顺在缅甸便是稳固如山!”拔都兴奋的挥了一下手臂。

  “振武兄所言甚是!”陈再兴笑着应和了一句,心底却是一片冰冷:“看i这位和自己还不是一路人呀!”

  半响后,陈再兴独自坐在屋中,脸色如水。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孤立无援:眼前有英人相逼,而后方则有官位和资历远在自己之上的早国权i夺权,身边的拔都却不值得信任。陈再兴简直觉得在自己的周围,有无数双怀着恶意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只要自己露出一点破绽,就会有无数敌人猛扑上i,将自己撕成碎片。这种强敌环伺,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糟糕透了,他突然一把抓起几案上的一个象牙笔筒,狠狠的摔在地上,精美的笔筒发出呻吟声,裂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陈再兴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那只象牙笔筒,仿佛那便是自己眼前的困难。自己手里的可以信得过的棋子太少了,难道就眼看着好不容易才打下的基业为他人做了嫁衣?陈再兴摇了摇头。

  “曼德勒,自己现在必须马上回曼德勒去!”陈再兴自言自语道:“对,自己呆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那里才是自己的战场!”陈再兴猛的向屋外走去,刚迈开一步,突然觉得脚下一痛,低头一看,却是那只象牙笔筒,已经被自己踩破了,他冷哼了一声,脚下用力,将那只笔筒用力碾碎。

  “什么?复生你要马上回曼德勒?”拔都有些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不错!早大人是朝廷委任的上官,到了曼德勒,你我都是护缅校尉府的属员,总不能不去拜见一下,你要在这里带兵走不开,如果连我都不去一趟,那可说不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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