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互利
霍云飞家就是一个简陋的低矮棚屋，进屋的前门仅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使得李念他们进去的时候甚至要弯着腰才行。</p>
他们穿过前面吃饭的地方，来到最里面睡觉的屋子。</p>
屋子空间非常有限，只有十来个平方，还没有普通车库的地方大。</p>
因为没有窗户，屋内不但光线昏暗，连空气有一种闷浊的感觉。</p>
霍云飞的母亲就躺在最里面的那张小床上，她整个人都非常的瘦，看上去仅有六七十斤，不过脸上气色看上去倒还算是可以，不像一般重病的人那样一脸的菜色。</p>
就是一直都在咳嗽个不停，连说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不断被咳嗽给打断。</p>
“妈，他是我们学校的李念，我以前跟你提过的。”霍云飞坐在床边，将他妈妈扶了起来介绍道。</p>
“哦哦！”他妈妈听到后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原来你就是李念啊，我家云飞跟我提到过好几次你，今天总算见着真人了。”</p>
“说你在学校经常帮助他，真的很谢谢你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p>
霍云飞妈妈脸上满是发自内心的感谢。</p>
“阿姨您太客气了，大家都是同学，这都是我该做的。”</p>
李念倒是有些尴尬。</p>
他其实也没怎么帮助过霍云飞，就是偶尔帮霍云飞化解过几次和陈伟峰他们的冲突而已。</p>
没想到霍云飞一直记在心里，还回来告诉他妈妈。</p>
“多好的孩子啊。”霍云飞妈妈发出称赞，又望向站在后面的关云鹏，“那个小伙又是谁？也是你学校的同学吗？”</p>
屋子内光线昏暗，距离这么远，她没看出关云鹏和李念两人的年龄差距。</p>
“他是我朋友，和我一起的。”李念随便给关云鹏编了个身份，“阿姨你肯定饿坏了，先吃饭吧。”</p>
霍云飞妈妈还想说些什么，霍云飞就抢先说道：“妈你先吃饭，我带他们去外面坐坐。”</p>
说着他将带回来的饭盒打开，交到了他妈妈手中。</p>
便在饭盒打开的时候，李念在看到饭盒里的东西后顿时一愣，接着脸色立刻就变了。</p>
而关云鹏也露出了微妙的神色。</p>
等离开了里屋，李念一把就拽住霍云飞的衣领，将他直接从地上拎了起来，怒斥道：“你疯了！你把你的营养餐都带回来给你妈妈吃？”</p>
刚刚饭盒里出现的东西，赫然正是学校专门为他们武道生准备的营养餐。</p>
武道生有两样主要福利，一是学费全免，二是营养餐补贴。</p>
可以说要是没有这两项福利，外城区的武道生数量会骤降一半还不止，光是每天吃肉这一点就足以劝退外城区九成以上的家庭。</p>
想练武，就得吃肉！</p>
而霍云飞竟然将他的营养餐带回来给给他妈妈吃，这就意味着他自己得不到充足的营养补充。</p>
这对一个武道生而言，无异于断送了自己的未来。</p>
霍云飞沉默，没有说话。</p>
李念深吸一口气，又问道：“你以前每天中午带饭回来，是不是都是把你的营养餐带给你妈吃了？”</p>
霍云飞轻轻应了一声。</p>
李念看了他好一会儿，最终放开了他，说道：“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p>
“我知道，但我没有选择。”眼泪在霍云飞眼眶里打转，他别过头，“我妈的身体你也看到了，我只有这样做，她才能坚持得更久一些。”</p>
李念神情复杂，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霍云飞妈妈重病缠身，脸上气色却还那么好了。</p>
“她患的是什么病？”</p>
“尘肺病，很严重的那种。”霍云飞轻声说道：“医生说肺部纤维化已经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想要彻底治好就要移植器官。”</p>
李念也沉默了。</p>
器官移植，那需要一大笔钱。</p>
就算是内城区很多家庭都负担不了这笔费用，更何况外城区住在棚户里的霍云飞。</p>
“你妈妈以前是不是在城外工作？”一直没有说话的关云鹏忽然出声问道。</p>
“是。”霍云飞点头。</p>
“也难怪。”关云鹏摇了摇头。</p>
见李念投来不解的目光，他说道：“知道设在城外的矿坑监狱吧？就建在一个石棉矿上面，旁边还有石棉加工厂，他妈妈以前应该就是在那里工作的。”</p>
“石棉那东西危害极大，只要吸进去就永远排不出体外，长期在那个加工厂工作过的工人，几乎全都得了尘肺病。”</p>
关云鹏道出了原因。</p>
石棉是五阳市的主要产出物，不过那东西危害太大，虽然在那里打工赚到的要比城内高出很多，但工作环境实在太差，在那打工的人几年下来没有一个没得肺病，到最后攒下来的那点钱都不够看病用的。</p>
所以他一听霍云飞妈妈是尘肺病，就猜到她以前是在石棉加工厂上班的。</p>
“怎么能这样！”霍云飞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真相，不由就怒了，“这种事就没有人管的吗？！”</p>
要知道那个石棉厂可是已经存在好多年了，又不是一天两天刚建成，存在着这么严重的问题竟然一直都没有解决。</p>
“谁管？石棉可是五阳市最赚钱的东西，内城那边不知道多少权贵靠着石棉矿吸血，你难道还能要他们把石棉厂关了，砸了自己饭碗不成？”</p>
关云鹏讥笑一声，道：“再说石棉厂用的都是外城人，在他们眼里贱民的命连自己家养的狗都不如，又何必为这种事费心。”</p>
霍云飞死死捏着拳头，脸色憋得通红，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p>
因为他知道对方说得没错，在内城的那些老爷眼里，外城人的命确实连狗都不如。</p>
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p>
……</p>
回去的时候只有李念和关云鹏两人。</p>
调查组封校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为了避免又出现中午那种无法离校的情况，霍云飞暂时先留在了家里没有回学校。</p>
将核实结果汇报给调查组后，李念暂时就没什么事情了。</p>
学校里正在进行的筛查行动并不需要他的参与，自有其他人去做。</p>
毕竟调查组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召集各路高手，又不是为了让他们去做普通人都可以做的这些工作。</p>
更主要还是用他们来清除血尸，以及找到并解决那个吸血种。</p>
第一阶段的高手在威慑力方面可能不如一个拿着枪的调查组成员，但在对付血尸这方面却完全不同。</p>
当普通人感染血毒成为血尸之后，身体会逐渐开始异化，异化后的身体不但力量剧增，生命力也变得极强。</p>
对常人而言的致命伤势对血尸几乎没有作用，只有破坏血尸的脑袋和心脏，才能最快的杀死血尸。</p>
再加上血尸在力量大增后，速度也变得极快，这就导致调查组人员就算拿着枪都很难对付血尸。</p>
内城区在调查组展开工作的前期，就有好几例调查人员拿着枪射击血尸，不但没有解决血尸，最终却反而被血尸给杀死的事件。</p>
也正因为那几起事件，异常局才会开始在外面广招高手。</p>
作为调查组招募的高手，李念只需要在调查人员发现可疑目标的时候，前去提供武力支援和安全保障就可以了，其余并没有什么要他们做的。</p>
他们也可以自行调查，寻找血尸和那个吸血种的踪迹。</p>
所以关云鹏在回到学校交完任务后，留下电话他就先离开七中去凭自己的关系开始调查了。</p>
这种事李念也帮不了什么忙，就暂时先留在了学校。</p>
尽管异常局在确认血尸后又调来了不少人手，但相较于七中全体师生的数量而言，调查组那点人手还是显得有点捉襟见肘。</p>
因此调查组采取的是分批次的方式进行排除调查，已经进行完毕或者还没轮到的学生依然正常上课。</p>
这种时候李念自然没有回班里去上课，他独自待在武道社练功。</p>
和关云鹏的那一番交谈也让他心里生出了紧迫感，必须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来练功变强。</p>
进入第一阶段之后，到达下一阶段需要的能值变得更加庞大，原本练一遍灵猿拳就能增加0.059%的细胞能值，现在已经变成了0.03%。</p>
按照这个效率，需要练上三千多遍灵猿拳，才能将细胞能值提到100%的程度。</p>
李念每天抽出四个多小时练拳，可以练18-20遍灵猿拳，他至少需要练上170多天才能练到这个程度。</p>
这个效率可以说算是很高了。</p>
要是换做锻体十三式，所花上的时间差不多是两到三倍。</p>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李念都在武道社不断练习灵猿拳，一直练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停了下来。</p>
李念之所以没有再练下去不是其他原因，而是他发现随着不断的练习，灵猿拳的效率也在不断降低。</p>
刚开始的时候每一遍还能增加0.03%的细胞能值，但在他练了两个小时后就开始出现降低的现象。</p>
等到了第四个小时也就是现在，效率已经降低到了0.012%。</p>
只剩下原来的一半都不到。</p>
“是因为中午吃的那些食物提供的能量，在练拳过程中已经吸收消化得差不多了么？”</p>
李念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p>
他忽然想起了上次在剑术馆练习灵猿拳，差点练到气血亏空的那段经历。</p>
那一次也同样练了差不多这么长时间，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今天他在周伟年的强制要求下，中午吃了大量的肉食。</p>
要是中午吃的是学校给武道生提供的营养餐，他练这么长时间恐怕也已经出现上次在剑术馆的那种情况了。</p>
“武功果然是吃出来的。”</p>
李念摸了摸肚子，顿时就感受到了隐隐的饥饿感。</p>
不过他由此也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练功最佳时长是控制在两个小时以内，这是练功效率最高的时间段。</p>
最好则是不要超过三个小时，一旦超过三个小时，练功效率就大大降低。</p>
到了第四个小时，练功效率就降低到一个极低的程度了。</p>
再往后强行练下去，不但毫无作用，甚至可能会导致气血亏空等严重后果。</p>
“这么看来，170多天根本无法将细胞能值练到100%的程度，实际时间要花上更久。”</p>
李念看着眼前的信息框，知道自己之前太过理想化了。</p>
近五个小时的不间断练拳，他当前阶段的武道进度不过才从0%变成了0.4%，灵猿拳的进度则变成了27%。</p>
也就是说，他实际上需要至少花上两百多天的时间才能将细胞能值练到100%的程度。</p>
这还是在今后每天都有中午那种程度的大餐的前提下。</p>
“还是得多吃肉。”</p>
李念心中想道。</p>
不过好在他现在暂时不用在吃肉这方面担心，一来下个月开始武管局的补贴费用提升了，二来加入了调查组，每天都有80块的基本酬劳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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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暂时没有其他地方需要开销，这些钱全部用来吃肉完全足够了。</p>
这些都是进入第一阶段才发生的改变，所以说一切的根本都还在于实力。</p>
便在李念离开武道社，去看看调查组的工作进行到什么程度的时候，就看到周伟年站在办公室门口，和一个漂亮女人在那里说着话。</p>
一天都没有见到的蒋苏苏也站在那个女人的旁边。</p>
见到李念出现，蒋苏苏眼里一亮，向他这边快步走了过来。</p>
“那是你妈妈？”</p>
李念看了看那个女人，对蒋苏苏问道。</p>
蒋苏苏和对方的相貌有六七分相似，所以他才这么问。</p>
“嗯。”蒋苏苏很自然地就拉起他的手，“你今天在哪儿的？我去你班里还有武道社都没找到你。”</p>
忽然被她牵起了手，李念也不由莫名生出几分紧张。</p>
他下意识就看了蒋苏苏妈妈那边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们这边，而且还露出了一个和善亲近的笑容。</p>
这是几个意思？</p>
李念心里有些犯嘀咕，口中说道：“上午吗？我和老师去内城区办了点事。”</p>
两人聊了没一会儿，周伟年他们那边就不聊了，蒋苏苏妈妈款款走了过来。</p>
“阿姨……”</p>
“你就是李念吧？我是苏苏的妈妈。”</p>
李念才刚叫了声阿姨，蒋苏苏妈妈就笑盈盈地开口了。</p>
“听我家苏苏提过好几次你了，今天可算是见着了，确实长得挺帅气，难怪能迷到我家苏苏。”</p>
蒋苏苏妈妈语气十分亲近，丝毫没有内城人面对外城人的那种倨傲和淡漠。</p>
“今天阿姨还有事就先带苏苏回去了，以后到了内城区有空就到阿姨家里去做客，让苏苏去接你。”</p>
“好的……阿姨再见。”</p>
李念与蒋苏苏母女挥手告别后，整个人顿时轻松了许多。</p>
面对蒋苏苏妈妈的时候，他就是有种莫名的压力。</p>
“老师……”</p>
李念来到周伟年身边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p>
刚刚那一幕周伟年不可能没有看到，而以周伟年一贯的态度，恐怕很难会给他什么好脸色。</p>
以前就有武道社成员谈情说爱被周伟年发现，然后当众被狠狠臭骂了一顿，因为在周伟年看来谈恋爱会使人分心，这在武道上是大忌。</p>
不过出乎李念意料的是，周伟年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那种反应。</p>
“这么看我干嘛？”周伟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p>
“老师您不说我吗？”李念也很奇怪。</p>
“没事我说你做什么？”周伟年没好气地说道：“你和那个女孩来往算是好事，我干嘛要说你？”</p>
“好事？”李念面露惊讶。</p>
“当然是好事。”周伟年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练武这种事不光需要天赋和努力，同时更需要资源，没有资源，你就是天赋再好，再怎么努力都没用。”</p>
“天赋和努力你都满足，唯独就是没有资源，而那个女孩正好可以为你提供相应的资源，让你省去不知道多少工夫，对你来说当然是好事了。”</p>
“……老师，这是不是不太好？”</p>
李念却被周伟年的这番赤裸裸的言论给惊到了，虽然他接受蒋苏苏确实有部分是占便宜的心理因素，但他还真从没想过利用人家来为自己谋求私利。</p>
这不是鼓励他去吃软饭吗。</p>
“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哪里有什么好不好的。”</p>
周伟年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真以为那个叫顾艳冰的女人放任自己女儿和一个外城区的穷小子来往吗？要不是你小子确实表现出了那么点天赋，你和她女儿接触的第一天，就已经被人找上门狠狠给出警告了。”</p>
李念先是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确实是这么回事。</p>
确实，以内城人对外城人的那种歧视程度，就算是一般家庭都不会允许自家儿女和外城区的同龄人交往。</p>
更何况蒋苏苏那种一看就很有钱的家庭。</p>
“顾艳冰这个女人虽然也出身在一个富贵家庭，但为了向上爬，硬是给内城区一个大家族的家主做了情妇，只可惜生了个女儿，没能争取到名分。”</p>
周伟年淡淡道：“她这个女人野心向来很大，一直都不甘心自己的情妇身份，在内城区搞出过不少动作，这次她显然是看中了你表现出的潜质，现在她通过女儿的关系在你身上进行投资，日后只要你稍微有所成就，她自然就能达成目的。”</p>
李念张了张嘴，这才发现他还是太过单纯了点。</p>
“这种事情其实很正常，像顾艳冰这样的人有很多，对有足够天赋却家境困难的武道生进行投资，等到武道生日后有所成就后再回报他们，说白了就是两方各取所需，所以不必在意太多。”</p>
“给你吃你就吃，给你用你就用，给你睡……”周伟年突然止住，拍了拍李念的肩膀，“反正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