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故人重逢

  张闵众人来至建康城，本欲翌日去礼部衙邸拜上名帖，等候圣上宣召，当晚寻了间客栈歇息。可一连数日，城内各处有司衙邸俱都大门紧闭，不见一人。张闵奇道：“这却作怪！皇城脚下，朗朗乾坤，莫不是有大虫出没，一至于此？”实在待得气闷，约了宇文迪悄悄溜出客栈，往街上逛去。

  帝都市井，自与别处不同。说书的、卖唱的，行乞的、耍杂的，通通都有。酒楼茶肆、布行肉市，书院戏班、赌坊青楼，样样俱全。二人东走西顾，逛得兴起，见前方有座鸿福楼，楼下围着一群人，不时发出喝彩声来。宇文迪好奇心起，拉着张闵朝人群挤去。原来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街角卖艺，妇人蒙纱垂首抚琴，汉子闻弦举剑起舞，剑招固美，琴音更秒，剑影琴声，相得益彰。众人皆呼：“好，好！”宇文迪道：“想必也是外地来人，盘缠用尽，只好卖艺换取几吊茶钱。”片刻后，只见汉子舞个剑花，借着琴音，朗声唱道：“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张闵听着歌词，心中忽然一动，忙向汉子面上仔细瞧去，一怔之下，脱口喊道：“先生，李先生！”挤出人群，冲向汉子。那汉子一呆，随即喜出望外，叫声：“张兄弟，真的是你吗？”将手中剑往地上一掷，与张闵相拥而笑。张闵喜道：“南浦别君，忽忽数载，先生情操高洁，一如往昔。这首‘胡笳十八拍’随着先生遍传九州，世间多一人知晓其中深意，华夏复兴便多一分希冀。”这一男一女正是李星河与苏清梦。李星河笑道：“别后违教，张兄弟热肠古道，更愈从前。”宇文迪上前挽着苏清梦手臂，喜道：“苏家姐姐，许久未见，可想煞妹妹了。今日久别重逢，咱们须好好畅饮一番。我还有好多悄悄话要告诉你呢。”苏清梦亦喜不自胜，拉着她手，笑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妹妹如今愈发俊俏了。有什么悄悄话，莫不是跟他有关？”说罢朝张闵一努嘴。宇文迪俏脸微红，忙道：“今夜咱俩抵足而眠，到时候我再告诉你。”言罢二人相视而笑。

  四人站在鸿福楼下，正自喜重逢，殊不知鸿福楼上有两个人，将这一切正好瞧在眼里。二人不发一言，只默默盯着楼下张闵四人。片刻后，直待张闵四人离开，二人才回过头来。黄有道低声道：“姑娘瞧见了么，张闵和宇文迪也来至此处了。实话告诉你，贵寨一直追寻的越王宝藏便在他俩身上。”念奴惊道：“原来是他。”黄有道接道：“燕王近些年来东征西讨，国中钱粮消耗甚巨，如能将此二人抓回辽东，献给老王爷，必是奇功一件。”念奴浑然不闻，默默发呆。黄有道轻轻自语道：“须待我亲自动手，将他们一网打尽。”念奴心中一凛，斜眼瞧了瞧他，只不作声。

  张闵四人回至客栈，众人相见了，俱都欢喜非常，慕容溶月招呼店家做了一桌美味，又几坛老酒，大家围坐一起，畅谈起来。张闵道：“当日一别，先生匆匆而去，不意今日在此重逢。不知先生来这帝都何干？”李星河自饮一杯酒，徐徐道：“我二人游历江湖，闲散度日，原想就此逍遥一世。却不料际遇殊奇，天意难违，教我有了这么一段奇缘，可正是时来天地皆助力。”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方令牌，其质为木，其色如枣，长约寸许，一掌可握。张闵众人不解其意，忙问缘故。李星河邀众人共饮一杯，娓娓道来：“去岁梅月，我二人闲游龙虎山庄，见此处层峦叠嶂，谷地幽深，草木葱郁，碧波粼粼，心想如此胜境，可称独秀江南。游至后山，见有一观，号曰上清宫，虽不甚大，贵在素净。我二人入观一瞧，内无一人，当中一个香案，案上供着一个牌位，年久日深，积灰渐重，已然无法辨认。我想既入人地，当解人困，将配位轻轻取下，用衣袖擦拭干净，恭谨放回原位。原来牌位上写着‘清净道人羽化飞升’一行小篆，我二人又拜了一拜，转身离了上清宫，正欲下山，忽听背后传来一声：‘二位施主留步。’我转过身来一瞧，原来是一位白发老者，我一怔之下，想起当年赴华山遇到的那位白发老者，二者便是一人。我不禁大喜道：‘前辈莫不是妙济真君许真人？’老者哈哈笑道：‘年轻人，咱们此番是第二次见面了。上次送你的那本《三略》，参详的如何了？’我抱愧无已，只好以实情告之：‘晚辈惭愧，将那本《三略》送人了。’暗想许真人定然生气，没想到他老人家笑道：‘我既然送与你了，那便是你的。你弃之毁之，转赠他人，俱都由你。’我不禁愧疚愈盛，许真人朗声道：‘你肯为了生人牌位，不惜自污衣袖，足见是个热忱良善之辈。我今日再送你一件宝贝，一句符语，你可好生使用，造福苍生。万不可以之行歹作恶，残害百姓，否则日后必定自毙。’言罢取出一方枣木令牌，道：‘此物唤做雷击枣木令，可开山裂石，威力无穷，送给你。’又在我耳边说了一句符语，末了，道：“切记切记。下山去罢，让我一人待上片刻。‘说罢转身，望着清净道人牌位，轻轻一叹。我接了枣木令牌，辞别了许真人，与清梦下了山庄。走至山脚，眼见四周无人，取出令牌，口中念动符语，将令牌朝一座巨石轻轻一指，只听轰隆一声，巨石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碎成粉末，我不由惊出声来，这才明白此物之厉害。许真人再三叮嘱我早晚默诵符语百遍，可潜灵养气，强健筋骨，日后多行善迹，造福一方。”说至此处，将手中令牌放至桌上，道：“这雷击枣木令须以符语催动，方能发出威力。而单单诵念符语，不使令牌，只可强健体魄，增加气力。因此我近来自觉精气充沛，剑术亦大有精进。我二人信步漫游，辗转来到这个，一来囊中日渐羞涩，二来亦觉剑术进步，近些日子一直在那鸿福楼下当街舞剑卖艺，万不成想竟遇见众位高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