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我又何辜

  也修看了一眼景澈。这一眼里包含了太多的感情。思念、心疼、愤怒、更多的是那种坚定的、孤注一掷的保护。

  他对同门拔出剑,将景澈护在身后。

  宫霖的脸刷一下白了:“也修你疯了!她可是妖女!”

  “她是我师妹,也是你的师妹!”也修一字一顿地说,瞬间周身剑光大涨,毫不犹豫地朝宫霖袭去。他很少有这么凌厉的时刻,他一切的变数,都是有关景澈。

  宫霖险险地接下也修的攻势,右手捏诀放出一只灵鸽向掌门报信。

  来不及打散灵鸽,也修急切地对景澈说:“阿澈,你快些走,等掌门来了就无法脱身了。”

  景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像是一个死人,在见到也修的那一刻有过动容,但很快,僵硬的表情又重新把她包裹起来。死人不需要被拯救。

  “都住手。”景澈的声音有种奇特的冷。

  也修先停手,宫霖不愿意伤了也修,同时收住了攻势。

  “宫霖,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她看着宫霖,因为修仙,宫霖一点都没有老去,其实她也一样是个美丽的女子,她偏执地喜欢了也修那么多年,做着她以为很努力的事情,每件事情都适得其反。景澈觉得,从某个方面来讲,她跟宫霖一样的悲哀,甚至比她还不如,“我知道只要你亲手杀了我,你就能继承人主之血全部的力量。”

  “如你所愿,今天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我一点也不想拯救所谓的八荒大陆,临沧也好,臻弋也好——我不知道一直以来你都讨厌我什么,但是你在乎的我都不在乎。你大概不知道,当年你自以为是地再幻火焚场里加的那道九天圣火,是多么大的一个错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误会,我和他,百里风间,就不会有今日,我不会沦落为临沧帝国的走狗,不会帮他们偷走六合神玺……也许复国军收服国土早就成功。”

  “我是妖女?呵,我又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爱上你的师父!就是天理难容!”宫霖怒极的声音听起来嘶哑,她迫切地想再次抹黑景澈,这样就能让她犯过的错看起来更微不足道。

  景澈嘴角浮起一个冷笑,了无牵挂的冷笑:“好,天理难容——你们迦凰山从来都自认为是天理!今日百里风间默许让你亲手杀我,我认命,但是我不认天理!正道里也会有你这样心存邪念的人,而邪道之中也自有坚守正道的人。”

  “阿澈!”也修一把拉过她,低低一声怒喝,漆黑的眸血丝密布,“只要你在迦凰山,你的生死便不由你、也不由剑圣。我活着一日,我就必须让你活着。”

  “也修,你还不明白吗?”她刻意不再叫他师兄,眸光冷冷地瞥过,独独不敢直视他的眼,“我如今只求一死。我活着,在这个世上受的折磨,已经够了。”

  “四海八荒,已经与我无关,谁正谁邪,我亦无法分辨。千年前那个名叫也修的人是临沧族的族长,千年前迦凰山曾是妖族地界,迦凰山光明磊落千年,却也做过夺人地盘的事情,造化永远弄人,固执于一世的生死又有何益?”

  “既然景澈如此看得开,不如就把你的躯体借孤一用?”却在这时,从正门传来一个阴森低沉的声音。

  回头看,竟然是浑身散发黑气,瞳孔血红的司溟。

  “是姑湛!”景澈很快反应过来。

  百里风间说过,他将司溟的记忆还给了他,司溟记起过去的一切,必然去拯救自己的旧主姑湛。姑湛从封印里出来,无法维持肉身,只有先占据司溟的肉身。

  “老朋友,好久不见。”姑湛低低地笑着,对景澈说道。

  姑湛浑身杀气,就站在外面没有进来,那么远的距离,并没有让人产生十分的警惕感,他还在同景澈说话,没有任何要动作的趋势。然而就在下一秒,一团黑气如箭一般刺破空气袭来,景澈觉得那团黑气将自己包围,来不及格挡,就感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握住她的手,活生生刺穿宫霖的胸膛。

  也就是一阵风掠过的时间,再停下来,景澈手中已经捏了宫霖的心脏。而姑湛站在景澈身边,嘴角仍是洞悉而阴森的笑容。

  “好了,景澈,这本该就是属于你的力量,如今该还给你了。迦凰山是你的伤心地,也是孤的伤心地,就跟孤离开,如何?”

  纵然见惯血腥,手里捏着一颗活人的心脏,还是让景澈一阵恶心,她胃里翻江倒海,强忍着才不让自己嫌恶地尖叫,扔开手里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宫霖的表情还停留在惊恐的那一瞬间,在迦凰山素来嚣张跋扈的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阿澈,”也修也被摄住,但他很快就保持了冷静,不动声色地从姑湛身边拉过景澈,“不能更他走,一走你就说不清了。”

  “说清?”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景澈嗤笑,“我又何时说清过?早就是罪人,我又何惧多担一罪?”

  “你所有的清白,我都会还你。”一股纯正的剑气包围了整个房间,他人还未走近就能感觉到一股纯正的剑气包围了整个房间,姑湛和也修都回头看,微有景澈依然背对着他,血淋淋的双手捏成拳,单薄的身子在空气中强冷着颤抖。

  “百里剑圣,终于见面了。”姑湛开口说道。

  随百里风间一起走来的人是迦凰山掌门禹问薇,看到宫霖如此,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而对于百里风间来说……对于他的私心来说,如果宫霖和景澈之间只能活一个,那他更希望景澈活着。

  “师叔,师父。”也修收了剑,恭敬地做礼。

  百里风间看了景澈一眼。她脸上没有带着面具,削瘦而苍白的脸庞失了血色。熟悉的脸,却是陌生的表情,她的右手滴着鲜血,而左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

  其实他很想上前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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