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的，是英雄。</p>
死去的，是英杰。</p>
顾慎没心思探究罗盘镜子那一边的男人关于救世与灭世的奇葩观念……他只想记住那双血与火种浸出的双眼，这双眼睛具备着相当独特的精神特性，怎么看也看不够，怎么看也记不住。</p>
“记下来了么？”</p>
说着说着，男人忽然问道。</p>
顾慎怔了一怔。</p>
“记不太住。”他淡定自若，坦然开口：“不如你把整张脸都露出来，让我好好瞧一瞧……其实我不介意成为救世主，也不介意把你送进十八层地狱。”</p>
男人忍俊不禁。</p>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崔忠诚可不像你这么有意思。”</p>
他轻声抱怨，然后宛如安慰朋友一般，笑着开口道：“顾慎，我们会见面的……应该，要不了多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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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那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顾慎配合地笑了一声，不过是冷笑。</p>
“当然。”男人温声问道：“与你见面可是很开心的事情。何必要……那么严肃呢？”</p>
下一刻。</p>
血火消失。</p>
罗盘失去所有的感应，重新化为了顾慎之前认知中的C级封印物。</p>
“记住了……好像又没记住……”</p>
顾慎皱了皱眉，对于记忆力极好的自己而言，这倒是头一遭，如果现在在纸上刻画那双血与火缠绕的眸子，顺延记忆，可能会画出十几双不同的眼眸。</p>
这个家伙，把罗盘给了自己？</p>
这是烫手山芋。</p>
但顾慎不得不接，这家伙知道自己的所有信息……很明显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从火灾案到肃目石雕再到鸢丹街大雾，每一起案件都与自己有关，而且牵扯的无辜者越来越多。</p>
只是顾慎无法理解的是，仅仅从寻求对手这一点考虑，无论怎么看都是崔忠诚比自己更合适……自己是裁决所的见习裁决官，还处于审核阶段的那种。</p>
而小崔先生，则是手握半边大都生杀大权的至高者。</p>
是因为……崔忠诚无趣？</p>
顾慎有些咬牙切齿地捡起罗盘……至少有一点那个男人说对了，自己必须要使用罗盘，解除鸢丹街的大雾。</p>
时厉的精神搜刮完毕。</p>
顾慎捡起罗盘，仔细擦拭，根据时厉的记忆……这枚罗盘无需呼吸法配合，只要携带在身，注入精神力后，就可以做到辟雾。</p>
果然。</p>
精神力注入其中。</p>
这场大雾仍然遮蔽视野，但对精神力的蚕食却是逐渐消失，就只是一场普通的大雾而已，而跟随罗盘指引，这场封锁万物的大雾，也无法阻挡自己离开鸢丹街了。</p>
“很好……进入厂房试试。”</p>
顾慎仍然很小心，他伸出一只手，进入厂房之中。</p>
六福手珠一片寂静，没有异样。</p>
并没有出现碎碎平安的景象……看到这一幕，顾慎就放心了，他缓缓进入厂房，然后皱起眉头，看着这场雪白大雾中升腾的红色血光。</p>
一枚小小的福音盒。</p>
坐落在厂房最中央。</p>
地面上流淌着猩红如熔岩的超凡源质。</p>
“这就是产生大雾的源点么……”</p>
顾慎蹲下身子，他引召炽火，小心翼翼观察了片刻，最终确认了，是厂房地底的纹路，配合福音盒，绘制成了不可思议的“超凡图案”，于是就出现了鸢丹街大雾的现象……那么拔出福音盒，一切便得到了终结。</p>
炽火缭绕。</p>
仗着有六福手珠，顾慎悍然伸出手掌——</p>
“嗤嗤嗤~~~”</p>
剧烈的高温在福音盒表面升腾，似乎是感应到了阻力，一瞬间周遭的大雾都被灼烧清开。</p>
“给我起！”</p>
顾慎怒喝一声，炽火丝毫不惧福音盒的灼烧，第二枚六福手珠仍然平稳，没有异动，顾慎缓缓将小盒龛拔离地面，这枚盒子的底部与地面纹路生出千丝万缕的黏连，越是向上，阻力越大。</p>
顾慎额头青筋鼓起。</p>
不等他继续发力，掌心的炽火忽然自行掠开，化为一层薄薄大网，将福音盒缠绕而起，这是它当初想要吞噬秒表时针的举动，如法炮制，对准福音盒就是扩散缠绕，紧接着猛然收拢。</p>
这一网，便将盒子与地面阵纹的链接尽数断开。</p>
拔除不再费力。</p>
由于用力过猛，顾慎甚至一屁股跌坐在地，他疼得龇牙咧嘴，连忙查看自己掌心的那枚小盒龛……炽火很是乖巧，把吞到最终的小盒子吐了出来，颇有些邀功求赏的意味。</p>
“你以后是要成精啊。”</p>
顾慎揉了揉屁股，笑着骂了一句，夸奖道：“……干得漂亮！”</p>
炽火在空中无风自动，欢欣雀跃，甚至有些飘飘然。</p>
顾慎看到这一幕，哑然失笑。</p>
这炽火……像极了人类幼崽，只需要那么几句轻飘飘的夸赞，就能开心一整天。</p>
小火苗开始用力吞吸厂房的白雾，像是一枚吸尘器，快速地在厂房中飞掠着……之前因为时厉的缘故，顾慎不敢全力施展炽火，如今则不一样。</p>
福音盒拔除之后，厂房中的大雾就是即将消散在空气中的超凡源质，浓郁而且珍贵。</p>
不到一分钟，伸手不见五指的厂房，就变得极其清晰。</p>
小火苗意犹未尽，在地面跳跃了几下，很显然是在询问顾慎……地面烙刻的这些纹路，自己能不能吃？</p>
福音盒与地面图案结合，大雾源源不断地生出。</p>
如今盒子拔离，地面的刻纹还有不少超凡气息残余。</p>
“……吃吧。”</p>
沉吟片刻，顾慎点了点头。</p>
鸢丹街案，自己已经解决了……厂房内的大雾，地面的刻纹，都是一些无主的超凡源质，自己不吃，也有其他人要来处理，到时候反而浪费。</p>
崔忠诚不会追查这些超凡源质的去向。</p>
十分钟后。</p>
小火苗心满意足地缓缓下坠，落在顾慎眉心，打了个饱嗝。</p>
这顿饱餐……比吞噬曲水超凡源质的那一次，还要更丰盛！</p>
“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顾慎揉捏着眉心，轻声喃喃：“曲水的源质还没有完全消化呢……你也不怕撑着。”</p>
他其实心里隐约有些担忧……这小家伙这么能吃。</p>
以后该怎么办？</p>
看着消散一空的雾气，顾慎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好在……鸢丹街的案子，终于结束了。”</p>
他取出手机。</p>
大雾消散……被超凡源质屏蔽的信号，也恢复了。</p>
……</p>
……</p>
“周也新的父亲，周驭，乃是裁决所特别行动组的成员，准S级评分，整座瀛海区赫赫有名的天才裁决官，只可惜还没有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就死在了一起爆炸案中。”</p>
“准S级评分的超凡者，死在爆炸案中？”</p>
“是的……这的确是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但事实就是如此。现场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超凡气息残留，至于你所说的，在周也新梦境中看到的‘血火’，更是无从探寻……裁决所当时派遣了最顶级的调查人员，都没有收获。”</p>
花帜大厦最高层。</p>
肃立于落地窗前的唐清权大法官神情有些落寞，他缓缓道：“周驭是我的同门师弟，他本可成为东洲最耀眼的那颗明星。事发之后，我也亲自去往了现场……顾慎，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那场爆炸案中没有检测到超凡气息的存在。”</p>
崔忠诚的声音响起。</p>
“或者……是超过了我们认知的超凡能力。就如同这场鸢丹街大雾。”小崔先生的面前摆放着那枚罗盘，他戴着手套，细致地端详，道：“如果没有顾慎……那么这场大雾即便被解决，我们也只会认为，这一切是时厉所作所为。没有人知道，真正谋划这一切的男人，躲在罗盘之中，窥探着我们的一举一动。”</p>
“血与火……”</p>
唐清权轻声喃喃，摇了摇头，“这些信息太少了……你与他交谈过，见过面，没有记住他的特征？”</p>
“对方应该具备精神系能力。”顾慎轻声叹息，“我试图捕捉，但是失败了。”</p>
崔忠诚和唐清权都有些失望。</p>
但他们也清楚……如果这一切属实，那么罗盘主人，也就是当年杀死“周驭”的凶手，实力实在高出顾慎太多，顾慎记不住他的特征，实在是太正常了。</p>
“这枚罗盘上刻录着一些古文……”崔忠诚淡淡道：“我不清楚这些古文代表着什么，但既然他要求你保留罗盘……那么后续还会与你联系。”</p>
“我要留下这枚罗盘么？”顾慎有些头疼，“要不还是你留着，你与他对话，博弈。”</p>
崔忠诚平静道：“既然罗盘没有交到我手上……那就说明他不想与我交流。转移物主，很可能会断去联系，目前来看我们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力。”</p>
“其实收下罗盘，并非不可。但我可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顾慎有些无奈，他认真道：“深海三层，拯救大都？小崔先生你是认真的吗？”</p>
“能在觉醒能力如此之短的时间，晋升到深海三层……说明你的确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不要太小瞧自己。”崔忠诚神情平静，淡淡道：“只是让你把罗盘拿好，又没让你做什么。天塌了个子高的扛，现在还轮不到你。”</p>
顾慎轻轻叹了口气。</p>
他忽然问道：“唐先生……还有一件事。在案发现场，有没有发现一个兔子玩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