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走快点儿啊,咋磨磨蹭蹭的,不像个爷们!”走在前面的老爸停下来转头对我催促道,我满头大汗的跟在他后面,脚也开始隐隐作痛,简直苦不堪言。
真不知道老爸哪条神经出了问题,腰伤还没怎么好就莫名其妙的要搞什么晨练,天刚亮就起床上山锻炼身体,还非得把我也带上。我又困又饿又累,却不敢有废话,只能吃力的跟着他,根本没有心情去欣赏清晨这山上的景色。
上一次来山上还是上小学住在外婆家时候的事儿,那个时候觉得还挺好玩的,可现在这根本就是在受罪,老爸虽然受了腰伤,可他也不知道是在逞强还是怎么,竟然走的健步如飞,还挺有精气神的样子。
我好几次都想耍赖不走了,可老爸那双眼睛一瞪过来,我就得立马乖乖的迈开灌铅一般的腿,心里叫苦连天,也不知道他这锻炼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眼瞅着太阳都升起来了,他还没有返回的意思。
终于在一个高处老爸停下了脚步,站在一块大石头的上向远方眺望起来,被朝阳照得发亮的汗珠从他脸上肆意流淌,他却流露出了明显的怯意神情,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一般,眯起的眼睛似乎还透着一丝笑意。
我刚浑身无力的靠在一颗树旁,气还没喘匀,老爸就招呼我过去,我只好踉踉跄跄的走到他身边。还没等我问他干嘛,他就指了指山下说:“在这地方看下面感觉就是不一样,你也瞅瞅!”
说着话老爸不由分说就把我拎到了他身前,硬逼着我跟他一起站在那块石头上朝着远方和山下看去,看得有些轻微恐高的我一阵眼晕,下意识的往后躲着,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会失足掉下去。
“现在城市真就在你脚下了。”老爸面带笑意的说着“艹,你往后躲啥玩意儿,瞅你那点儿出息,真T想给你扔下去!”
我也没管他这是不是气话,吓得赶紧闪到一边儿,跟他还有他站着的地方拉开一段距离,转头看看山坡下密密麻麻的树林还有远处显得十分渺小的楼房和街道。
眼前着景象确实有点心旷神怡的意思,但我却觉得这并不是我见过最美的景象,这一刻我想起了在李鬼子的办公室那扇大窗子前俯瞰城市中心夜景的一幕来,与那相比,现在眼前这些就显得有些平淡失色了,大自然再美似乎也抵不过繁华的七彩霓虹更让人向往,更何况我们站着的只是座小破山而已。
见我好像没跟他产生什么共鸣,老爸微微皱了皱眉,走下了那块崖边的石头,一边活动腿脚一边向前走去,我已经快忍不住问他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我实在是快受不了了。
向前走着,眼前来到了一片槐树林,即将入秋的时节,槐树已经开出了白色的花朵,一片连着一片,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清香味,这也多少让疲惫和烦躁的我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接下来的场面就让我有些目瞪口呆了,只见老爸站在一棵较矮的槐树下,抬头看了看好像在找什么,随即他看准了一股位置,伸手抓住树杈,身子向上撑去,居然费力的爬上了树。
看见老爸做出这种举动,我惊讶之余不免四下看看,生怕被其他上山的人看见了会笑话他,怎么说他也是个老大,就算手下兄弟不在他也不能这样啊。但更让我莫名其妙的是,他一手抓住树杈,另一只手还伸过去折下了两根带着槐树花的树枝,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然后张开嘴将几朵槐树花送了进去,还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我瞪大眼睛看着老爸,嘴里吃着花从树上跳了下来,还若无其事的走到了我身边,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有点儿饿糊涂了,居然饥不择食的吃起这东西,还挺乐在其中的样子。
“来一口?”老爸还把其中一枝递向我,就好像是什么美味佳肴似的。
我赶紧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有些替他难为情的小声说:“你吃这干啥啊,你要是饿了咱下山吃大果子去,你也不用这样啊…”
“你懂啥。”老爸白了我一眼,将什么东西吐了出来,然后说道“咱小时候的人几乎都吃过这玩意儿,那时候刚到这季节,山上槐树、榆树基本就让人给揪光了,来晚就吃不着了!”
“那不是以前吃不上饭嘛…”我嘀咕道,对老爸那个年代的民生我也稍微有些了解,不过还是不太明白,时至今日为什么老爸还对这种对我们来说根本不可能下咽的东西念念不忘。
“你敢保证你以后就肯定能吃上饭袄?”老爸听见了我的话不满的说,然后望向手中的槐树花,眼里似乎带着满满的儿时回忆,在老爸看来好像过去总是美好的,即使那时候的生活在我们这代人看来根本就无法体会和理解。
“现在国家这么繁荣富强,人民这么幸福,我再不济也不可能去吃草吧。”我怪里怪气的夸夸其谈着,还引来过路的几个老头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直夸我如此年轻思想觉悟就这么高,弄得我哭笑不得。
下山的路上,老爸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我也就因此“原谅”了他对我的这番折磨,毕竟现在老爸要去烦恼的事情实在太多,能有片刻的轻松和安宁是多么难能可贵。心里想着,我也开始怪自己为什么不会忍耐下,尽量顺着他让他多开心开心呢?好多时候好多事情,我们在外面对其他人都会虚伪的忍下来,可到了自己父母身上就一点儿也不愿妥协,真不知道这叫应该叫率真不伪装还根本就是不体谅…
不经意间我转头看向远方,竟突然发现远处隐隐约约的一片楼群正是外婆家那一带,顿时停下了脚步,心情复杂的望了过去,心里猜想着外公和外婆此时在做什么,生活得又怎么样了。
老爸发现我的异样也站了下来,跟我看向同一个方向,好一会儿他开口问道:“想你姥和你姥爷没?”
“还行…”我逞强的说,觉得眼下的非常时期不应该有这些牵挂,更不想让如今“肮脏”的我与他们二位老人有什么瓜葛,只是心却在忍不住颤抖着。
“他们也不容易,把你养活那么大…”老爸叹了口气说“我是没脸见他俩啊…”
回到工厂,我浑身散架的瘫坐在一边儿,看着老爸站在水池边洗脸,心里盘算着究竟用什么方法才能逃避他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正在想着,海子叔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着无精打采的我和精神充沛的老爸好奇的问我:“大早晨的你爷俩干啥去了啊?”
“上山,晨练…”我苦着脸说“都累死我了,海子叔!”
“哦,是吗?”海子叔一听也笑了出来,看了看老爸然后慢悠悠的说“你老爸这是开始认真起来要进入备战状态了,看来那小子的事儿给他提了个不小的醒,瞧他现在这样我还挺T期待的呢。”
我抬头看向海子叔,他说这话时很正经一点也不像在调侃,我也恍然大悟,有些明白了老爸的意图,他不但脑子要飞速运行着,身体也必须随时保持最佳状态。如今凶险的局势之下,类似张猛的事儿很可能还会发生,他必须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同时也可以全力以赴应对接下来的各种情况,甚至他最后也很可能会亲自上阵。
不过一想到老爸也可能有动手的机会,我心里就不免为他担忧起来,也更加清楚情况已经严峻到这般地步。过去我时不时会觉得,老爸作为一个黑道大哥却不像电影里那些老大一样打打杀杀很不过瘾,甚至还有点丢人,但现在我倒宁可不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吃过早饭,老爸揉了揉似乎还有点疼的腰,吩咐海子叔和耗子回西区做事儿,然后对我说:“我白天要去办事儿,你待会儿跟我走,我送你上个地方去。”
“去哪儿啊,你不让我跟你形影不离吗?”我不解的问,也想不到现在还有什么地方什么人可以让老爸放心托付。
“问什么玩意儿,让你干啥就干啥!”老爸呵斥道,偷眼看了看周围,好像不愿意向第二个人透露我们的行踪。
收拾妥当,老爸开车带我离开了工厂,车还没开多远就在一个路口拐了过去,尽管这附近很多地方都已经被拆迁或是翻新,但凭着记忆我还是觉得这地方很熟悉,尤其是不远处一个上坡口,更是让我眼睛都瞪大了,不明白老爸这是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车缓缓向小坡上开着,坡两边儿都是老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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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这是往哪开啊?”我努力控制着情绪,紧张的问老爸,老爸并没答话,真的把车径直开向了外婆家所在的那栋楼
车在楼门前停了下来,老爸才对我说道:“上去吧,几年没见,也该看看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