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送上门
陈州门大街,高升客栈正门前。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兵将整个高升客栈的门前围的水泄不通,许多附近的买卖人和过路行人望着这声势浩大的场面,不断的小声揣测。
“不是说这高升的老板是新科状元吗?听说这高状元门路也挺广的,等闲之人根本就不敢来招惹他。前次那孙侍郎家的公子在这里闹事,还不是被他活活羞了脸面,还赔上了许多银钱才放的人。今天怎么就有人如此大胆,闹上门来了?”
“这可说不准!他门路广是实,可也不见得就没人敢惹吧!你看看这些军爷的打扮,那是禁军四卫里的神卫军!知道不?这神卫军可不比其他,乃是当今天仁孝爷爷亲掌的!还有哪个他们不敢招惹?”
距离这几个议论声较近的几名士兵闻听此言,脸上不约而同浮出一股自豪的气色来,再望向这些人的表情可就缓和的多了。
“你说这高升是招惹了谁了?怎么就弄出诺大的动静出来?”
“这谁知道呀?这高升可是出了名的销金窟,就算有座金山也不够在这里面造的。不过人家这做生意也是明码标了价的,就算在这里花了钱,那也是愿打愿挨的事,没道理再为这个来滋事啊!”
“有理!许是得罪哪个贵人了吧,你没看那后头围着的那一伙子,看那打扮,就像是哪个大官家里的下人,估计围在里头的那个,才是正主儿吧!”
一声轻咳,却是对面那执着兵器负责阻拦大家的士兵向几人使了个眼色。
“谢军爷!”几人连忙点头哈腰向后闪,个个浑身冷汗。登时会意,看来他们猜对了,这就是哪个大官来寻事的,若是被他知晓了自己碎嘴议论的话,一个小指头也掂死了自己。亏得方才说了这些军爷几句好话,人家指点了自家,否则还真是挺危险的。
高升正门前,一匹高头大马之上,领头的武官一脸傲气用手中的马鞭冲着龙呤云指指点点:“要问本将名讳,你还不够格!我也不来与你啰嗦,只叫你家主子出来答话!丑话说到前头,本将耐性不好,再有一刻,若还不见你家主子的面,可就别怪儿郎们动手了!”
这时候,高文举和白布衣也到了大厅,高十一跟在身后。许猛带着一群普通人装扮的手下,早在之前就已经在门前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中散了开来,展开防御阵型,只等着高文举令就要难。
高十一做了个候命的手势,这才让高文举二人出了门。
“不才便是高升客栈的东家高鹏。”高文举拱了拱手:“不知这位将军率部围了小店,所为何事?”
那马上将军依旧一脸趾高气扬:“本将侍卫步兵司,神卫军都虞候杨智!”
高文举并没有依着习惯久仰大名,反而换上了个相对冷漠的表情道:“我高升依法经营,照章纳税。不知杨将军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依旧问的是方才那句话,很显然,是不愿意给对方面子的意思了。
杨智见高文举居然敢如此对自己,心中不禁有些怒火中烧:“高鹏!我来问你,今日早些时候,可有一女子进了你这高升客栈?!”
高文举冷哼道:“我高升打开门做生意,王侯将相、三教九流,只要愿意帮衬小店的,无不举双手欢迎。莫说是一个女子了,我高升哪一日没有三五十个女子驻足?杨将军竟是为了这个来堵我的门?”
杨智顿时气结,手中马鞭狠狠一挥,怒道:“我也不来管那别的女子,我只问一人!高鹏!我问你,有一叫刘霞的女子,可是在你们高升客栈之中?!”
这时,高十一悄悄在高文举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高文举眉头一扬,理也没理杨智,反问了一句:“确定是他?”
高十一点头道:“错不了!黑子他们几个跟他呆了那么多天,能认错吗?再说他那身材,想认错也不容易啊。”
高文举又问道:“不会被他察觉吧?”
高十一笑了笑:“只要不出声,他肯定不知道。那几天脸上可都挂着东西呢。”
高文举心里一阵痛快,这个李三公子可真是个妙人儿,自己这儿正在愁怎么让皇帝相信李至勾结武官的事呢,人家就主动送上门来了,这回要是把握不住可真要辜负人家李三公子这番心意了。当下吩咐道:“知道了,让他们盯紧点,这儿交给我吧。”
杨智见高文举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居然和一个下人在一起嘀嘀咕咕,简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头更是恚怒,可他也知道高文举是新科状元,人家又没犯到自己手里,为这点事,他还真不敢拿人家怎么样,只好更加怒气冲天的喝道:“高鹏!本将问你话呢,耳朵聋了?”
没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高文举还会顾忌几分他的身份,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李惟熙就在后头遥控,高文举哪里还会再把他放在眼里。当下冷冷道:“想要问我的话,你还不够格!我也不来与你啰嗦,只叫你家主子出来答话!丑话说到前头,本少爷耐性不好,再有半刻,若还不见你家主子的面,可就别怪儿郎们动手了!”
这番话竟然是将片刻之前杨智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且还将时间缩短了一半。说这番话是时,高文举中气十足,浑然不同于方才那种平淡的口气。因而,这略显威严的话语自然也清晰的传进了围观的人群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人群中各种议论声音都响了起来。
“牛啊!这高升果然是背后有人啊,何时见过有人敢如此对神卫军的人说话?”
“嘿嘿,这位杨将军这回可是丢大人了,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带兵了!”
“今日这事,我看多半无法善了,那神卫军是什么人?那是陛下的亲兵啊,眼里放的下哪个?什么后台能比得过陛下大?!”
“那可说不准……且看看吧,人家高公子敢如此说话,自然是有几分底气的。”
杨智根本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因此一下竟然愣住了,直到周围各种议论声传到耳中时,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猛然间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来冲着高文举道:“大胆高鹏!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新科进士!就算是你入了朝堂,最大也不过是个六品芝麻官,竟然敢如此与本将军说话?!你可知不敬上官是何等罪过?信不信本将军只凭这一条就可将你关进大牢?!”
高文举嗤笑道:“你无缘无故,带兵堵了我的门,居然还有脸来说我不敬上官?还指望用官大一级压死我?你知不知道,老子在进京赶考之前就已经受朝廷册封为一等太平绅士了?你那什么都虞候是几品?从四品吧?老子的爵位是正三品!现在谁是上官?”
高文举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甘愿为他人爪牙去坑害无辜的没骨气之人,哪里肯再有好脸色给他,一时气愤,连称呼都变的粗鲁了起来。听得旁边的白布衣直咂舌,他知道高文举偶尔会有些粗鲁,却不知这家伙居然还有如此野蛮之时。
杨智一听高文举这番话,心里直打突突,他这才想起来,貌似以前听人说过高鹏这个太平绅士的爵位传闻。只因他这个爵位乃是捐官,入不得台面,只不过是个虚名而已,正经仕途出身的人没人放在眼里。因此,大伙倒更看重他这个新科状元的身份。盖因那一等太平绅士之虚名拿来装扮门面尚可,在官场上,实在没几个人会将他当回事。而状元郎则表示了他有着日后飞黄腾达的资格,而且是实打实的正经来路。虚名归虚名,平常你可以忘记,可要真的碰到较劲的时候,人家这秩比正三品的爵位还真的挺要命,起码就不是他自己这个从四品的都虞候能随便上门欺负的。
可杨智心里却也自有计较,他自己本是神卫军一名寻常军官,只因几年前通过门路巴结上了李至李相公,这几年一路青云直上,官位涨的有如坐了火箭一般。最让杨智感动的是,重阳节之后,他的老上司,原来的神卫军都虞候李牧居然因病无法理事,向官家递了辞呈,没过几天,这都虞候的帽子居然就落到了自己头上。他心里明白,这自然是李相公的脸气使然。心中不免存了报效之意。
前几日,闻得李三公子被歹人放了回来,杨智连忙前去探望,说话间就露出了报效的意思。没料到,今日一大早,他就接到了李三公子传来的话,让他点上五百人一同去办一件事,杨智二话不说,马上点了平素关系不错的一支人马,簇拥着李惟熙就杀奔了陈州门大街。原本想着趁此机会,上报相公的知遇之恩,下圆弟兄们的拥戴之情,待做完了三公子的正事,好好的在这有名的销金窟里捞上一笔,大家也不枉劳累一场。不想,三闹两闹,竟然弄到了这副田地。
想一想自己的前途,再掂量了一下一个闲散爵位和现任副相的轻重,杨智只好青着脸嘴硬道:“神卫军乃天子亲兵,管你什么太平!什么绅士!凡有敢违抗本将军令者,一律以谋反论!”他这是豁出去了,打算用话语将高文举震住,然后再顺势将三公子交待下来的事先办了再说。
高文举冷笑道:“以谋反论处?你好大的口气!我倒要问一问你,神卫军乃天子亲兵不假,可我也曾听人说,天子亲兵,无天子令不得随意调动。你们到这来堵我的门,是奉了哪位天子的令?不拘圣旨军令,拿来我瞧瞧!没有圣旨任意调动,不知是谁想谋反?!怎么?害怕了?真当老子是菜鸟,随便来个阿猫阿狗也能捏扁搓圆的么?哼!给人做狗,就得有做狗的觉悟!遇到自己做不了主的时候,就赶紧回主子身边去扯裤腿!求了人家来出头,别在这死撑!仔细被人打折了狗腿~!”
人群中,也不知是哪个不怕事的大声叫了一声好,杨智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替他解了围:“好利的一张嘴!本公子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嚣张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