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蜚语流言无敌手

  一队契丹士兵自府中院落穿行而过,早已经趴在墙上多时的张寒城和叱罗蛇鹤悄然间进了院子。

  跟着,张寒城便带着叱罗蛇鹤快速的靠近了萧兀隆的书房所在,将窗子打开后,二人便依次窜入了书房之内。

  叱罗蛇鹤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低声道“这里便是萧兀隆的书房了”

  张寒城点了点头,去到了柜子所在,小心的打开了柜子,并示意叱罗蛇鹤过去。

  叱罗蛇鹤连忙过去,接着就看到张寒城开始从其中取出一些木板以及各类的书本。

  他抬手,从张寒城的手上接过了一张木板,道“这上面都是契丹文字书写的,我不认得契丹文字,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张寒城点头,道“所以我让周姐姐叫个会写字的人来,看看能不能先抄下来再找人看看。”

  叱罗蛇鹤点了点头,看向了柜子里面的各种玺印,道“这些玺印也都拿出来,我看看能不能找能工巧匠复刻出来。”

  “好。”

  张寒城应了一声,当即便开始把东西往桌子上放,一边放的同时,一边记着这些东西所摆放的位置。

  叱罗蛇鹤也不拖延,从靴管中抽出了纸,又取了一支毛笔以及早已装好墨汁的小罐,开始拿过一块木板,誊写了起来。

  张寒城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去到窗口处,观察起了院落里的情况。

  就这样,从二更天开始,叱罗蛇鹤借着微弱的小油灯誊写到了四更天。

  他长出了一口气,动了动手指和脖颈,道“许久未曾写过这么多字了。这些木板上面的东西还好,已经誊写完毕,就是这书册上面的东西,还来不及誊写。”

  张寒城目光一闪,退了回来,道“那明天吧,再看看有没有机会。”

  叱罗蛇鹤点头道“只能这样了。”

  当即,他拿过了桌上本就有的印泥,开始在纸上一个个的把玺印盖在上面,这复刻玺印,不需要原本的玺印,只需要有这些玺印的印痕即可。

  张寒城看了一眼天色,开始快速收拢起了桌上的东西,而后道“叱罗大哥,天就快亮了,此处不宜久留,我这就送你离开。”

  叱罗蛇鹤点头,道“对了,你说让乞丐们编撰的那些话,是否可以开始传了就是有关于萧鲁直的那些。”

  张寒城道“当然,已经可以开始传了。”

  之前张寒城用话语稍微在萧鲁直和耶律璟之间挑拨了一下。

  首先他在耶律璟那里,提到了有关于不能够跟随耶律璟的事情,主要是让耶律璟有些想要怀疑萧鲁直。

  而显然,张寒城的做法确实引起了耶律璟的一些变化,这两天他除了跟张寒城学习摔跤之外,对萧鲁直根本不假以颜色,同时时而暗中向张寒城若有若无的询问萧鲁直、萧兀隆的情况。

  而萧鲁直这里,张寒城则先前让萧鲁直怀疑耶律璟在怀疑他,怀疑萧兀隆,这两天也已经奏效,萧鲁直时常在张寒城和耶律璟分开的时候,就在私下里询问耶律璟是否说了些什么,同时又在不断地试图讨好耶律璟。

  如此反常的举动,落在耶律璟的眼中,就好像是萧鲁直在掩饰什么一样。

  综合下来,二者之间的猜疑和猜忌越来越深,这一切不过是张寒城起初在两个人面前一人一句话而已。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外界传说了有关于萧鲁直的一些事情。

  可想而知,耶律璟就会容易信服这些市井之中的传闻。

  几乎一夜之间,整个朔州城都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议论与风言风语。

  这些议论主要是谈及萧兀隆和萧鲁直的。

  百姓们本就对萧兀隆和萧鲁直这一对契丹人看不惯,只是不敢发作,从乞丐们那里听来了一些有关于萧兀隆是土皇帝、萧鲁直自称太子爷的说法之后,便开始添油加醋,在市井之间传播了起来。

  而百骑司中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趁着这个机会,开始三言两语的在和一些小商贩、百姓的攀谈之中,夹杂了一些有关于萧兀隆有一点想要趁着耶律德光在外,联合耶律李胡篡位的说法。

  百姓们本就生在乱世之中,经历了中原的分崩离析,对于这种手足相残,篡位夺权的说法十分的信服,当即开始一本正经的大谈特谈了起来。

  这种变化,萧鲁直自然也从随从的口中得知,一时之间陷入了惊恐当中。

  嘭

  房间内,萧鲁直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胡说这些话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本公子何时自称太子爷何时我父成了土皇帝这些卑贱的汉人,竟然胡言乱语”

  禀告的随从吓了一跳,连忙道“公子,现在外面都在传这些事情,我看,要不然就将这些传话的人都杀了吧或者杀上一两个,叫他们害怕,等他们害怕了,就不再乱传了。”

  萧鲁直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此刻小王爷正在府上,这些话这些事情,如果传到他耳朵里,那就糟了。他本来就有些怀疑我们,如此一来,王爷向皇帝禀报,我们家就全完了”

  随从道“那宜早不宜迟,小人这就马上去杀几个胡乱谣传的人。”

  萧鲁直眼中杀机纵横,点了点头,道“行,你去吧。”

  随从正准备离开,门口却响起了一声推门的声音。

  一名身材高大,头发中掺杂着银发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口,此人正是萧鲁直的父亲,萧兀隆,他的样貌与萧鲁直有着几分相似。

  此刻,萧兀隆眉头紧锁,眼中尽是疑惑之色。

  “大大人”随从急忙行礼。

  萧鲁直道“爹你也听说了”

  萧兀隆冷哼了一声,道“此事连你都知道了,我作为掌管朔州城之人,岂会不知”

  萧鲁直道“爹,我这就派人杀两个胡言乱语之人,以此来吓唬吓唬其他乱说话的人,他们中原人不是说杀鸡儆猴吗咱们就试试,看看他们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萧兀隆转身关上了门,道“你怎能如此糊涂我一猜你这里就容易出问题,所以才马上过来。”

  萧鲁直微微一怔。

  萧兀隆皱眉道“你如是真的杀了两个人,你以为你会让这些人停止乱说或许会有些用处,但是更多的人会觉得,你爹、你,你几个兄长确实有这样的心思,朔州城这么多的百姓,依然会把这种消息走漏出去。”

  萧鲁直瞪大了眼睛,道“爹,那怎么办难道任由这些胡言乱语在外面疯传”

  萧兀隆暗自咬牙,道“现如今小王爷正在府上,这些话绝对不能让小王爷听到,你必须要想办法,让小王爷就留在咱们家,不要让他出去闲逛,否则很容易就会听到这些事情。至于外面的事情,我们想要管,也管不了,更不能杀人,只能当做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等到小王爷走了,咱们再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萧鲁直有些慌张,道“这王爷他不知道要在府上住多久,如果真的要住一两个月,那岂不是要给他禁足”

  萧兀隆叹气道“如今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减少、甚至杜绝小王爷外出,具体怎么做,就看你了,千万也别触怒了小王爷,知道么”

  萧鲁直只能点头道“好,我知道了爹。”

  萧兀隆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离开。

  他深知无法封锁住朔州城这里的流言蜚语,这世间在耶律德光的统治之下,也许这流言蜚语,此刻已经插上了翅膀飞往了耶律德光那里。

  萧鲁直先前告诉他,耶律德光也许有些怀疑他们一家,萧兀隆只当是萧鲁直想错了。但如果耶律德光真有怀疑,加上这些传言,那耶律德光是否真的会怀疑

  无论如何,萧兀隆都觉得,耶律德光毕竟和他出生入死,一同征战,应该不会怀疑他的忠诚,所以他只寄希望于耶律德光对他的信任。

  张寒城站在树下,看着耶律璟一拳一脚的跟一名随从练习着摔跤。

  这随从害怕耶律璟,不敢出手重了,每次耶律璟稍微一动,这随从便龇牙咧嘴的倒在地上,然后又爬起来。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只觉得这随从的表演拙劣万分,无比的滑稽。

  但耶律璟却乐此不疲,其实耶律璟应该看出了这件事情,只是不愿意点破而已。

  张寒城的眸光闪动,目前他对萧兀隆这里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事实就是萧兀隆对耶律德光的确是忠心耿耿。

  在辽国的角度上说,萧兀隆绝对是一名忠臣。

  非但是萧兀隆,就连他的儿子萧鲁直,也忠心耿耿。

  结合萧兀隆将自己的其他儿子送上战场,可见其心究竟如何赤诚。

  甚至,张寒城心中都有些佩服这样的忠心,可有些事情,早已经注定好了,张寒城即便欣赏萧兀隆一家的忠诚。

  可是在这忠诚之外,还存在了萧兀隆一家对朔州城百姓的压迫,对中原人的敌视。

  以及,先天上契丹人对中原的侵占。

  张寒城觉得,有的时候立场更能够决定对立与否,往往立场更建立在对与错之上。

  就好像他挑拨离间了两个契丹人,这种有些卑鄙的手段手法,江湖上盛传的理想中的英雄豪杰,应该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耶律璟一脚踢翻了那名陪练的随从,道“好了,没意思,不玩了。”

  随从赶紧哎呦哎呦的起身,擦拭着嘴角的血渍。

  耶律璟看向了斜凛等人,道“此人陪我练摔跤受了伤,赏他些钱。”

  话音落下,随从顿时大喜过望,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耶律璟摆了摆手,看向了张寒城,笑道“黑子,我表现的怎样这摔跤也算是十分厉害了吧”

  张寒城点头,道“王爷的摔跤功夫确实一日千里,比从前厉害了许多。但”

  耶律璟目光一闪,道“但什么”

  张寒城道“但,王爷虽然会了招式,却缺少了实战的经验,如果真打起来,王爷恐怕会吃亏。”

  耶律璟微微一怔。

  后方,斜凛嘴角裂开,道“你这小子胡说八道甚么如是真打起来了,王爷自然勇武无双”

  张寒城瞥了一眼斜凛,没有开口。

  耶律璟这段时间十分宠信张寒城,斜凛自然十分嫉妒,此刻抓到了张寒城说耶律璟的不好,斜凛自然要踩上一脚。

  不过,耶律璟倒是笑了笑道“黑子,你说的对,这随从跟本王比试摔跤,根本不敢与本王真正的打,本王没有真正的对手,自然不知道真正厮杀、摔跤究竟是怎样的。”

  斜凛脸色难看万分。

  张寒城对耶律璟有了一些了解,他知道他说实话,耶律璟反而可能会更爱听一点。

  耶律璟叹息了一声,道“昔年我爷爷骑乘在马上,弯弓打下了辽国的疆土,就算是我奶奶,也十分的厉害,完全不像是普通的女子。而我爹,继承了我爷爷的厉害,带着我辽国的铁骑冲入了中原,但轮到了我这里,却失去了那些厉害的骑射本事,就算我学了,却也没有实践的机会,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到了朔州这么远的地方,结果,没有一个人愿意真心的与我打架”

  张寒城目光一闪,道“王爷身份尊贵,别人当然不敢和王爷打架。”

  耶律璟道“那你呢,黑子,你可愿意与我打架”

  张寒城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愿意,我不喜欢打架,最好天下间的人永远也不打架那就好了。我学这摔跤,不是用来打架的。”

  耶律璟道“摔跤不是用来打架的,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张寒城道“我也说不好。”

  耶律璟摇了摇头,道“算了,连你都不愿意跟本王打架,估计本王找不到对手了。”

  张寒城看着耶律璟走到一旁,拿着毛巾擦汗,某些时候,张寒城并不反感耶律璟,因为他很像是一个正常的少年,也没有到那种一言不合便要杀死其他人的程度,这一点至少比萧鲁直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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