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谁举报我,但是请你高抬贵手.

  清泰三年,石敬瑭起兵造反,被后唐兵马围困于太原,遂向契丹求援,以割让幽云十六州为代价,甘作“儿皇帝”。随后,在契丹援助下,称帝灭亡后唐,定都汴梁,建立后晋,拟开国年号天福。

  天福七年,石敬瑭忧郁成疾,病逝,本生有七子,但大多早夭,仅剩幼子石重睿一人。本已托孤于宰臣冯道,却不曾想冯道却与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景延广立石敬瑭的侄儿,齐王石重贵为帝。

  天福八年六月,蝗灾遍地,饿殍千里。晋出帝石重贵派遣内外臣僚二十人,分往诸道州府与民率借粟麦,臣僚为讨好石重贵,遂行酷政,黎民若有不出借或隐藏粮食者尽皆处死。

  ……

  北风卷地,百草凋零。

  昨夜才刚下了一场飞雪,初阳虽升,但一地的青霜却仍未褪去。

  由西向东的大路上,远远地行来了乘着两匹滇马的中年人。

  这二人皆穿着裘袍,一个两鬓斑白,一个则四十出头的模样。在这乱世灾年之中,能够像他们这般穿戴整齐且华贵者,已然寥寥无几。

  那两鬓斑白的中年人遥望着前方生满了枯草的道路,说道:“上次到此之时,还是少年时节,这一转眼间,我却已日暮西山,想不到临命终前,还能有机会去看看那里……”

  另一名中年人连忙道:“兄长莫要胡言,你的命还长着,哪里有日暮西山一说。只是要我说,那龙香院何时不能去?却偏偏要选择这中原战乱之时,您贵为我大理国开国帝王,若是此行有什么闪失,我要如何向大理国的子民交代?”

  “哈哈……”两鬓斑白的中年人笑了笑:“我段思平岂是那般容易殒命之人?若是有可能,我也不想这时候回来,但可惜的是,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另一名中年人无奈叹息:“兄长还是莫要胡言乱语,此刻思英尚且年幼,你若真有个闪失,这好不容易建立的国土,便要再次陷入战乱,到时候,若是大理的百姓,也像是这中原百姓这般苦不堪言,我等岂非成了罪人?”

  段思平道:“有思良你这个叔叔在,相信一定能够约束思英。这中原短短三十几年,历尽梁、伪唐、晋三代,皆因那些拥兵自重者心中的欲念使然,若非这内心之中的祸患,何至于纷争如此之久,百姓苦不堪言?这一次去龙香院,也是为了去亲自见一见那《碧落碑》,我修佛建寺,即是希望大理子民能够放下心中的邪念,以此来避免战乱灾祸。但那修佛建寺,也不过只是平息人们心中之邪念,欲要安国兴邦,则需要一剂良药,此次去见那《碧落碑》正是为了这一剂良药。”

  段思良呆了一下道:“那《碧落碑》是甚么东西,难不成是《六韬》、《孙膑兵法》不成?还能安国兴邦?”

  “这话,倒也说的不错,那《碧落碑》确实正如那《六韬》、《孙膑兵法》。”段思平道:“你可知那亡唐太宗李世民身边的能臣房玄龄?”

  段思良思量了一下,道:“房玄龄?听着有些耳熟。”

  段思平道:“那房玄龄乃是治世之能臣,他辅佐唐太宗立国,铸造了盛唐根基,李世民赞他有绸缪帷幄,定社稷之功。此话绝非虚言,乱世终结,少不了这样的能臣,而那《碧落碑》乃是为房玄龄之女房氏死后家人祈福之碑文。早年间我来这龙香院中,曾见过这碑文,只觉得其上书法精妙,引笔精绝,非通古今者,难辨碑文所书。但后来我自前朝游记中得知此事,那房玄龄之手稿,曾作陪嫁之物,嫁与了李渊之子唐韩王。而再细细思量那碑文,其中故意遮掩,总觉得内有深意,若是能因这碑文而找见那房玄龄所留之典籍,我大理何愁不能安邦兴国?”

  段思良忍不住道:“我还以为那兵书藏在那碑文中,原来根本不是,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恐怕小孩子都不会如此冲动。”

  段思平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时日无多,若是能让大理如同盛唐那般成就盛世,这仅剩的时日,岂非值了?”

  “兄长切莫乱语。”段思良道:“江山是打出来的,待我大理韬光养晦,说不定再过些年,我们也可学那契丹逐鹿中原,到时也算解了这中原百姓战乱之苦。”

  段思平顿时扯住缰绳,停下了马匹。

  段思良有些疑惑,但也跟着停了马匹,回头看着段思平。

  段思平道:“思良,后世子孙如何,我管不了,因为那时我已死了,他们也将我忘了,但作为你的兄长,作为思英的父亲,我希望你们不要去学契丹,只要是其他国家不来打我大理,我大理便与其交好,相安无事。”

  段思良连忙道:“可这中原历朝历代,哪一代明君不开疆拓土,兄长你明年才五十,这七年我大理休养生息,而中原连年战乱,若是我们北上,难道不是为大理开疆拓土么?”

  段思平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这世间一切不过只一场梦罢了,做帝王,就要懂得不贪图享乐,而是要为百姓谋福,开疆拓土,苦的是百姓,到时血流成河,横尸千里,实在不值,希望你能在我身上,看清这件事情。”

  话刚说完,段思平面色泛白,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段思良见他认真,又十分虚弱,只得不再争论,而是担忧的叹道:“看来这中原百姓,怕是没有福气得你这明君庇佑了。”

  二人继续赶路,行将至午时,见远处的松柏间有一座破落道观。

  段思良见段思平时不时咳嗽,便开口道:“兄长,你我二人一路颠簸,倒不如去那观中歇息?等明日再继续赶路?”

  段思平放下了手帕,道:“昨夜我们才在史威村歇了一夜……”

  段思良急忙道:“不行,此事兄长必须要听我的,这一路舟车劳顿太过辛苦,兄长身负重伤,不能一直赶路。”

  说着,段思良也不等段思平拒绝,便直接纵马,朝着那道观行去。

  段思平无奈,也只得跟上。

  段思平停在马上,打量着眼前这座道观,这道观看上去并不大,很是普通,观门顶上,并未设置牌匾,所以没有名字。

  段思良道:“可惜,这道观有些破落,委屈兄长了。”

  两人翻身下马,段思平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段思良,独自一人朝着道观前方走去。

  而此时,道观内,正有个衣衫破烂,不过十四五岁的脏脸小叫花,正在院子中扫地。

  段思平看着这小叫花,有些疑惑,这里明明就是个道观,难不成已经被叫花占据?

  正想着,小叫花也抬起头,看向了段思平。见段思平衣着整洁,双眼发亮,直接丢了手里的扫把,快步的跑到了道观门口,盯着段思平,却不开口,看着有些扭捏。

  段思平思量了下,才笑道:“小兄弟可是遇见了困难?需要些钱财?”

  小叫花呆了下,连道:“正是正是!我正是遇见了难处,需要钱财,但却不知怎么开口。”

  段思平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刚刚将马匹拴好的段思良:“思良,取些银钱给这位小兄弟。”

  段思良同样看向了小叫花,眉头不禁皱紧了几分,但却没说什么,直接从腰间的腰带中取了几枚铜钱,朝着小叫花那扔了过去。

  小叫花大喜过望,也并未觉得有些不妥。

  铜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顿时蹲下身,开始一个一个的将铜板拾了起来。

  段思平转头,盯了一眼段思良,眼中有责怪之意。

  小叫花十分精细的捧着五六个铜板,站起身来,有些笨拙的看着钱币上面的字,试探性的念叨着:“不对……好像有些不对……”

  段思平有些疑惑:“有何不对?”

  “这跟我之前得到的铜板不一样,上面这些字长得不太一样。”小叫花抓着头发,攥着手里的铜板,低头从腰间取出了一枚铜板,然后走向了段思平身前,仰头看着段思平,递出了两枚钱币:“大伯您看,这枚铜板是我先前得的,它们长得不一样。”

  段思平看向了两枚铜钱,小叫花之前取出的那枚是晋钱,可段思良丢出来的却是蜀钱。

  当今中原群雄割据,这钱币自然也极其混乱,段思平与段思良是从属地进入晋国领土,身上自然有蜀钱。

  只是先前投宿时,所用的都是碎银,所以没有在意罢了。

  “果然长得不一样。”段思平道:“那我这位大伯,若是用碎银跟你换这些铜板如何?”

  “啊?”小叫花愣了一下:“用银子换铜板?那大伯你岂不是亏了么?”

  “你这铜板长得不一样,我很是喜欢,所以想要用碎银子把它们买下来。”段思平道。

  小叫花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正准备答应,但是却又摇了摇头:“算了,就算有碎银子,在我身上,万一花的时候被人抢了就不好了。我记下了这铜钱不一样,以后能跟人多换几个烧饼吃。”

  段思平没想到小叫花会这么说,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身后的段思良喝道:“好了,你这小叫花离我家兄长远点,我问你这观中可还有别的什么人?”

  小叫花顿时退后了几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胆怯的看向了段思良:“观中自是还有别人的,我这便去叫观主出来,两位大伯稍等下。”

  说着,小叫花攥着铜钱,跑向了道观中一间有些破旧的房子。

  段思平转头,看着段思良道:“你啊,跟这孩子凶什么?你给他蜀钱,叫他在晋地去花,他自然要琢磨一下。”

  “什么晋钱蜀钱。”段思良道:“我只知这小叫花衣衫篓缕,丝毫没有自知,明明臭气熏天,却还要离兄长这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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