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立昆都事3

  郭记菜铺的掌柜失踪了,但生意没乱,这也得益于郭竹平日安排得当。苗尔已经回去,但五族会馆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野丫头坐不住了,“怎么办呀?!我说”她冲着沫川说道,“闷葫芦,不然你问问兰哥哥?”

  路辰惊喜地看了眼沫川,可转念一想,兰陵距此遥远,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沫川摇摇头,拒绝了野丫头。毕竟与兰陵通念并非每次都能成功,而且他已经知道‘念间’是一种灵域,更加不敢贸然再试。对于灵域,他们隐士知之甚少。

  野丫头着急地跺着脚,“那怎么办呢!怎么办!”

  路辰坐在院子的台阶前,抬头看了看还存些亮度天色。

  自从君漠青死了,他被驱逐出艺石城,路辰便觉得心无居所。哪怕与郭竹重逢,又一同来到立昆都,也是如此。从小被豢养,为他人而生的命运始终奴役着他。现在的他,每天将自己关在密室,每天查看立昆都各府各院的密报,然后节选有用的传递回曜石城徒湖那里,他将这些视为自己新的使命和生活。

  直至此刻,郭竹突然不见了,他才回想起什么。记忆像洪水猛兽倾灌而来,对郭竹的忽视、她失望无奈的眼神、她一个人在外奔忙应酬的背影。

  路辰突然哭了,他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他以为将自己隐蔽起来,麻痹起来是对郭竹好,可面对空荡荡的院子,他才意识到是自己在逃避,是自己太懦弱。

  路辰渐渐冷静下来,他回想着苗尔今天说的话。那几张有问题的单子,用量大,却不急于签约,菜果的品类又十分普通。

  “是军队!”路辰猛地从台阶站起,再次心乱如麻。

  “是军队!”正在会馆的苗尔,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万翠峡,观军台。

  一只鸾鹰兽正在山巅盘旋。这种仅在暗夜飞行的凶猛鸟兽通身漆黑,有着一条鱼尾,羽毛呈放射状,且每一根都锋利得如同尖锐匕首。鸾鹰可与夜色融为一体,很难察觉,且因迅捷的飞行速度极难被射杀,所以经过驯化的鸾鹰,是传递消息的不二之选。

  万翠峡上方的这只鸾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伸展双翼,久久停留。偶尔俯冲几下,不过是如同玩耍般猎捕小兽而已,那身形仿佛一道迅速聚集的狭长黑雾。

  一个身着长袍、右臂带着坚硬铁甲的人走至观军台前端。他抬起右手,然后用口技学起了鸾鹰的叫声。很快,那只鸾鹰冲他俯冲而来,阵势仿佛可瞬间击破这座悬挂在峡谷之间的观军长廊。快要接近的时候,鸾鹰突然变换身形,双爪前置,双翼翻转,速度骤然下降,然后轻盈地落在了那人的右臂之上。

  鸾鹰并没有携带信件,只是叫了几声,凄厉孤傲,仿佛暗夜里唯一的霸主,向这峡谷生灵宣告着自己的威严。

  叫声停止,生灵寂静,屈服于鸾鹰的威严。但偌大峡谷,飞瀑直泻,声如洪钟,如一条巨大的悬空白陵极力牵扯,与振翅欲飞的鸾鹰形成对峙之势。鸾鹰双翅震动愈加猛烈,乃至长廊都有摇摇欲坠之感。不消片刻,它便飞离峡谷,向着无尽天穹归去,留下那狭长的黑雾景象,弧线完美,仿佛一道笑痕,充满了对峡谷瀑布的轻蔑之意。

  居立坐于长廊之内,茶温犹在。他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刚才的一切,嘴角同样浮现起一缕轻蔑的笑痕。

  “齐开生说了什么?”居立问道。

  长袍人不慌不忙,脱去铁甲,缓缓回道,“齐掌柜说公良安那边没有回复居大人你的信,怕还是在观望。至于温名那边,礼物倒是满意,但齐掌柜说上次的密卷是温名主动呈给国主的。”

  “没了?”居立似乎不太满意。

  “齐掌柜打算动身去岭昆了。”

  “那君启林派去巡铺的那个兰陵到底是谁,公良光和凌光为何如此信任他,齐开生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

  长袍人淡淡笑道,“鸾鹰方才叫声,并未解释将军的疑问。”

  居立有些不耐烦道,“你们听了君漠彦的话,还大动干戈去接触一个什么菜铺,到头来,不过如此?”

  长袍人依然带着微笑,回道,“将军息怒。君漠彦是个识时务的,他是君族的族长,愿意站在将军这边,说明”

  居立不以为然,打断道,“他不过是想给他们君族留条后路罢了。我倒是更喜欢君起林这种孤注一掷的,有些气魄。”

  “君启林先前不也给将军来过信嘛。”

  “那时形势不明朗,他不过是试探一下罢了。不过说到底,气魄归气魄,拉着一族人去死,不值得。”

  居立的表情意犹未尽,带着些得意,似乎是想起了当年他对付柏族的手笔。

  “不管怎么说,若不是君漠彦,这次就被君启林占了先机。”

  “君启林,区区商贾而已。”

  长袍人当然读懂了居立的意思,背后安排这一切的当然另有其人。论到计谋,居立长久以来还真是小看了那位年轻国主。

  转瞬,居立目光变得阴冷,国殿里的那对母子,不过是他手中玩物罢了,真正令他些许忌惮的,是青居兽坛里如今坐镇的那人。

  当脑海中闪过青居兽坛几个字,话题便在此刻戛然而止了。此二人都知道,那里目前还是个不容侵犯之地。但居立的隐忍终有限度,更何况他是个连神都不愿放在眼里的人。

  “说说吧,那个菜铺。”居立看着长袍人,不容他有任何闪躲。

  长袍人淡定如常,回道,“菜铺的女掌柜不过是个普通人,但躲在那菜铺里的人,却非同寻常。”

  “怎么个非同寻常。”

  “那人曾是君漠青唯一心腹,掌管着整个昆国密报机构,当然还有其他国家的。”居立目光亮了一下,但那人话锋突转,“不过君漠青死后,他也被驱逐,手下损失大半,实力也不如从前。”

  “你说他躲在菜铺?”

  长袍人说道,“不瞒将军,君漠青死后,为绝后患,他的这位心腹本该早就死了。”

  “我也在奇怪,你们齐掌柜可不是个心善的人。”

  “那小子命大,我们也是前不久才察觉他可能没死,还以菜铺做掩护,干起了老本行,只是不知他现在为谁卖命。”长袍人不忘补充,“当然,这还得仰赖将军,不然我们也不会察觉到那间菜铺。”

  “不过是想除掉个人,何以如此大费周张。”为了除掉这么个蝼蚁般的人而动用他的关系,让居立感到不满。

  长袍人看出居立的不悦,堆满笑容说道,“齐掌柜,现在不想杀他了。”

  “哦?为何?”

  “此人来立昆都短短时日便重新组建密报网络,也是我们发现的太晚,如今昆国各大官宦名门的府邸,怕都有他的眼线。也只有将军这里铁板一块,没能让他得手。”

  居立对于这样的隐晦的吹捧,明显很受用。

  长袍人继续说道,“那女掌柜十分谨慎,表面上就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菜果铺子,签的也都是些小饭馆。”

  “不是听说他们跟漫花楼有些交情嘛。”

  “是的,不过签了漫花楼的单之后,那女掌柜就推辞了其他大户的约子。”长袍人顿了顿,“漫花楼的平安最近也去巡铺了,将军可知他走前发生了什么?”

  居立最烦这种故弄玄虚,长袍人自然是识趣地自问自答道,“郭记菜铺要求漫花楼对外守口如瓶,不可说是与他们家签的约子。”

  这倒是引起了居立极大的兴趣,“漫花楼就答应了?”

  “平安在立昆都也算是个人物,他能答应,可见那菜铺背后的人,不简单。”

  居立笑笑,“很显然,他们越是想低调,你们就越是不给机会。”

  长袍人毫不避讳,“也幸亏平安去巡铺了,我们才有这样的机会。如今郭记菜铺早就在立昆都名声大噪,我也借着漫花楼的名义和他们定了单生意。”

  居立讽刺道,“不过一个菜铺,拐弯抹角的,倒是符合齐开生的做派。”

  长袍人故弄玄虚地说,“刚才忘了告诉将军,虽然不知道那个兰陵为何愿意为公良光和凌光卖命,但根据我们的情报,他正是当日诛杀了君漠青的人。”

  居立顿时精神抖擞,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

  “且除了他和君漠青的心腹,菜铺里应该还有几个厉害角色,所以我们不敢贸然行动。能聚集这样一群人,菜铺背后的主子可见一斑。”

  居立思索着,立昆都里,除了他,便只有公良光有这样的实力。但最初要求调查菜铺的,是会馆里的人,所以背后不会是国主。这样看来,还剩下两种可能。一是凌光居士在为国主培养其他势力,但是以他的实力一定有自己的情报网,犯不着找这么一帮人。那或许是第二种可能了,这群人背后的主子,是他国势力。

  想到这里,居立有些愤怒,若是这样可就坏了八阵规矩。两国外交大臣用些手段打听下对方国家的近期情况倒数正常,但这种在别国建立情报网的做法,可以算得上是居心叵测了。

  居立越想越气,甚至于最终怒不可竭。他绝不允许昆国被他国玩弄,毕竟,他可能是这里未来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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