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搵心藏情

  见莫暄翮看着他的眼神,赵楠烛突然感觉像是被看穿了什么,顿时忏然,低下头不说话。

  “我们都已经三十的人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南烛哥哥有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只是,可惜,世间感情,总是容易有缺憾。相遇,相识,却难以相爱。”莫暄翮道。

  赵楠烛苦笑了一下,挥手打断莫暄翮:“别说了。”

  莫暄翮却道:“好吧,我不说,那你自己说。”

  赵楠烛只是仰头把一壶酒灌进了喉咙里,望着东夷的方向,愣愣出神。

  看着赵楠烛借酒浇愁的样子,莫暄翮想到了自己,不免也有些伤感起来。缓缓地,才道:“从小,南烛哥哥就是苍梧城中最俊美的世子,武艺高强学识渊博,最受秦王器重,多少女孩子心仪于你,可你从来不为所动。我南越虽偏居一隅,然也算繁华安定,按理南烛哥哥本该承袭王位前程远大,但你不学好却专门跟着我学坏,对神仙鬼怪之说痴迷,为寻千年龙魂,一起来到了这尧舜时代。

  当年,敤手妹妹倾慕你,你只当她是妹妹,如今她嫁得如意郎君,与源升喜结连理,也算是有个好归宿。我们四人承华胥天尊之命,从九天玄女上神修习法术,作为四大神宿凡身下界辅助未来舜帝,事事皆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按理说,已有仙根之人本不应该再持人间情欲之恋,即便半神之身,但我们终是肉体凡胎,逃脱不过一个情字。你也好,我也罢,即便为一个人动心,或为他人所爱,却只能无奈割舍。这种感觉,很痛,我明了。”

  说着说着,莫暄翮闭上了眼睛,心中开始抽痛了起来。身旁的赵楠烛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他才拍拍莫暄翮的肩膀:“想那么多干嘛,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然后拿起酒壶,与莫暄翮碰了一下。

  莫暄翮笑笑:“完黎是个好姑娘,你对她动心,我很理解。南烛哥哥原来喜欢的是,独立坚强而大气的女子。”

  赵楠烛也放轻松了些,随之一笑:“我对她是有好感,不过我知道她终究不属于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也想她能遇到珍惜她的好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明明是怅然的。

  知道赵楠烛有些难受,莫暄翮却瞪着赵楠烛道:“你喜欢独立坚强而大气的女子,我也一直独立坚强而大气啊,南烛哥哥怎么就没喜欢上我呢?”

  赵楠烛笑了:“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那你怎么也没有喜欢上我呢?”

  言毕,两人相视,默契地碰了碰杯,释怀一般,一起回去吃饭。刚走到街上不久,就见完黎迎面而来,见到他俩,忙喜道:“听董大侠说你们到河边散步来了,赶紧。”

  莫暄翮便问完黎道:“完黎妹妹,那不知可有你亲手做的菜吗?”

  完黎道:“自然是有的,虽然厨艺不太佳,但还好能做几样家常小菜,烤鱼也还在行,要不嫌弃,可以多尝尝。”

  看了看赵楠烛,莫暄翮道:“那是自然要多吃点,妹妹做的菜,一定不会差的。南烛哥哥,你说是不是。”

  赵楠烛神色稍微有些不自然,不敢看向完黎,但也道:“定是要多尝尝鲜的。”

  看着风采俊逸的赵楠烛,完黎怎会有春心不动之理,忙低下头,羞涩地笑了笑,但很快回复原样,在外面引路。

  解除了全族危亡之险的穷榛族人,终于在这个夜晚放开了吃喝,放开来歌舞,看着他们欢唱跳跃的氛围,莫暄翮四人也深受感染。完黎还特地伴着族人吹奏的乐曲,跳起了一支优美的舞蹈,她说,这舞蹈,是专为感谢董嗣钦、莫暄翮、赵楠烛、扶仑而跳的。

  每当宴舞笙歌、觥筹交错之时,对于莫暄翮四人来说,却都是离别之时。相逢如萍水,缘去缘又散。完黎知道,他们即将离去,也知道,那个叫赵楠烛的男子,看她的时候有一种异样的眼光。再坚强的女子,心思都会有着细腻的一面,莫暄翮也罢,完黎也罢,概莫能外。

  不是不爱,只是爱不了。世间的感情有很多种,但一定有一种,是爱而不得,黯然神伤的。这与勇敢无关,而与责任有关。赵楠烛与莫暄翮,他们的使命注定了,在感情上,他们只能割舍。

  看着翩舞的完黎,赵楠烛低下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许久之后,喝得有点微醉的他,被董嗣钦和扶仑搀扶着回了房间。

  在掩上门之后,董嗣钦有些摇头叹息:“这不像平日里的南烛,他是好少喝醉的人。”扶仑没有应答,只是拍了拍董嗣钦。董嗣钦终是大男人心思,没有细腻到察微知小的地步,这不能怪他。

  离别的前一夜,莫暄翮决定与完黎住同一个房间。看着赵楠烛被扶回去,莫暄翮也忍不住伤感,而完黎,像是也有些怅然若失,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问莫暄翮道:“姐姐,赵大哥没事吧?”

  关上门,莫暄翮只能微微一笑:“也就酒喝多了而已,也不是个事。可能是有点伤感吧,毕竟我们经历的别离太多了,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姐姐愿你带领族人好好治理这穷榛族的一方土地,还有,别忘了,要为自己的个人幸福好好打算。虽然这话很俗,但我还是得说。我们后面还要在外一段时日,等回到妫城了会给你传个信息,因是要紧犯险之务,可能会音信不通。这期间你要遇到什么困难,就传信到妫城,重华首领定会派人相助的。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别忘了要联系我们。”

  完黎看着莫暄翮的眼睛,竟然泪珠便滚落下来,莫暄翮忙把她一手搂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心中也自有些酸楚。

  半夜的时候,赵楠烛的酒劲已去了大半,人渐渐清醒过来,虽然还残留着些许醉意,但却再也睡不着,索性和衣推门而出,纵身到房梁上,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下来。只惜五弦琴留在了“妫汭皋”,未能随身携带,不然此刻有琴可抚,定会是一番不同的况味。他本想送随身携带的环佩珰做留念,思虑之下还是作罢,不能给予对方任何承诺,又怎能让人空留念想?这样于己于人都是情孽,倒不如一切随风,深埋在心底,留作回忆,更好。

  次日清晨,完黎带着族人在城外集体给董嗣钦四人送行,走出穷榛城,赵楠烛走在最后,往北端的山梁上而行。等到站上山梁,俯瞰不远处的城邑时,赵楠烛再次深叹了口气。董嗣钦却是握了握手中的玄武剑,把它背在身后,左肩上的讙讙“米奥米奥”地叫了几声,便也安静了下来。

  莫暄翮往西北望去,远方又将是群山莽莽,不一样的风景和奇遇在等待着他们。她对赵楠烛道:“南烛哥哥,下面我们要对付的是梼杌,这可该你来担当了。人世间,既然有些东西不能拥有,那就只能放下。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先来讨论一下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吧。”

  赵楠烛转过头看着三人,道:“梼杌居于西方荒中,应在敦煌之地。从我们目前所在的方位看,当往西北方向飞行,且路途遥远,要穿越的高山峻岭神仙之地不可胜数,不过我们就算到达了大荒之中,怕也不容易找到梼杌具体所处之处,这是我所担心的。”

  董嗣钦便问道:“难道梼杌知道都君派我们去除掉它,躲起来了?或者说,它本来生活的地方很隐蔽?”

  赵楠烛答道:“没错,梼杌其实并不好找,你说的两种原因可能都有。《左传·文公十八年》记载:‘颛顼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诎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傲狠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梼杌。’它的名头很响亮,本是颛顼帝的第六子,因为桀骜不驯又作恶多端,一次在大雨中被雷劈而成一极凶恶的魔兽,据于西方大荒之中。传言那里皆是荒漠,虽然人烟稀少,但在荒漠中却有一神出鬼没的傀魅族,梼杌就是他们的头目。荒漠之中有绿洲,也有古往今来的人开辟出的道路,只是每当有人从傀魅族的领地范围路过时,梼杌都会掀起狂沙巨浪,将人悉数掩埋于荒漠之下,尸骨无寻。附近的各族或被其驱赶,或掳掠为奴,他们自己不事生产,都是劫夺他族食物。梼杌顽固不化,穷凶极恶,是个不可教训的恶兽。”

  “据说梼杌为凶顽无匹俦之貌,长得很像老虎,长毛,人面,虎足,一口野猪样的獠牙,尾巴也长,既让人害怕也让人厌恶,南烛哥哥是白虎神宿,自然当由你来对付跟自己有点渊源的梼杌了。”莫暄翮笑道。

  赵楠烛白了莫暄翮一眼,道:“那穷奇外形不也像虎么,何止梼杌有跟老虎相像的地方。况且啊,我在南越的时候,从小到大都还不知道我跟老虎哪里有搭边的地方,结果来到这尧舜时代,我成了白虎神宿。”

  说到这,董嗣钦还有点不明就里,莫暄翮却已笑岔了气:“这我可知道,南烛哥哥和大虾一样,是属牛的,一属牛的秦王世子,却是白虎神宿,虽然此白虎非彼白虎也。论起来,我和扶仑才是属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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