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力标
看出他心情不好，塞瑞斯端坐地上不吭声。
陆辰修不敢看她的脸，怕自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望又升腾起来，借着检查四周地形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们上不去了，是吗？”
塞瑞斯的声音传入耳中，陆辰修低头，见她望着远山，清澈的眸子浓浓的悲伤，陆辰修想安慰，却说不出自欺欺人的话，眼下的情形显而易见。
他默默蹲下，查看塞瑞斯的后脑勺，发现血已止住，伤口还好。昨天流那么多血，还以为很严重。
见他不语，塞瑞斯也知他没辙。她不想太悲情，于是淡笑一声道，“你说，我们一起死了，黄泉路上是不是也算有个伴？”塞瑞斯的舅妈是中国古典文学迷，经常给她讲古代凄美的爱情故事，塞瑞斯被熏陶，产生点浪漫情怀在所难免。
“如果相爱的两个人，一个人先走的话，他会不会在黄泉边上等待呢？”塞瑞斯还是控制不住情绪，深重的伤感令陆辰修心中一恸，她在害怕即将到来的死亡吧。
“放心，我们不会一起下黄泉的。”陆辰修着意转移她的注意力，故意跟她说反话。
“为什么？”塞瑞斯抬头，吸了吸鼻子，一颗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陆辰修伸手去接。
“你可知道，死有好几种因果轮回的。我和你一起掉落在这里，别忘了，我是怎么掉下来的。”
陆辰修的办法凑效了，塞瑞斯被他瞎掰的言辞吸引，直楞楞看着他。
“有什么不一样？掉下来就是掉下来，结果都一样，还分怎么掉的？”塞瑞斯不解，看着陆辰修问道。
“当然有区别了。你是自己掉下来的，我是救人掉下来的，本质不同，你说我们会一样吗？”
“不要！你不要掉下去！对不起！对不起！”塞瑞斯突然痛哭，不停道歉，双手抓着陆辰修的胳膊，都能感觉到指甲的尖锐刺进皮肤里。
塞瑞斯情绪激动，声嘶力竭地哭起来，好像要把周身的力气哭出来才能缓解她的悲伤。
陆辰修不知所措，“丫头？你”怎么一直表现乐观的人，突然精神崩溃了？
“不不哭了，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黄泉路上也一定会等你的。”
陆辰修慌乱的安慰，拍着塞瑞斯的背。心里默默感叹，都开始讨论死不死的，这是等死的节奏吗？他们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真的没有人会来救援他们吗？
怀里的人还在抽泣，陆辰修忽然觉得若真的能在黄泉路上结伴行似乎也不错，如果是这丫头的话肯定不会寂寞。
旭日渐渐升起，温暖的阳光把山林蒸腾的雾气缭绕，四周不见影儿的鸟滴溜溜演奏着婉转的曲调。
晨风拂过脸庞，携带着阵阵清香，陆辰修深吸一口气，这光景若在平时算得上美好。只是如今这般境遇，在天在地都只剩自己和怀里这小小的人儿，不免生出一股子亘古的寂寥。
想想自己落难的缘由，陆辰修想怨恨，然手掌轻轻摩挲着那一颤一颤抖动的肩膀，心里却是怎么也汇聚不起一丝恨意。
轻叹一声，用这辈子对谁都不曾用过的温柔音调，道：
“别哭了，我可不想跟个花脸猫一起上路。乖，不哭了。”
陆辰修轻轻推了推怀里的人，想看她是不是平静下来了。哪知塞瑞斯不依，似怕他扔下她般重重扑撞过来，双臂更是铁箍似的紧扣着陆辰修的腰身，嘴里喊道：
“不要，我不要和你分开，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要和你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陆辰修被她冲撞，上身向后仰去，险些没撑住掉下崖去。他紧张的两手死命抓住岩石边缘。
“丫头，你这是想我早点死呢？现在看来不是我丢下你，是你丢我下去吧！”陆辰修侧头看向岩石外，只见下面一片青绿，灰点般的鸟儿在上面成群掠过，想着要是自己从这里掉下去，铁定就这么无声无息了。
“不，我不会，我不要丢下你一个人，我不要！”从陆辰修的怀里抬起头，塞瑞斯注视着他，眼里饱含泪水，还有陆辰修看不懂的伤痛沉淀在里面。说完这句话，塞瑞斯低着头，再次低声啜泣起来。
“唉，别哭了。”陆辰修发现自己面对她时只剩下叹息了。
“你瞧，我们还没到最后呢，你应该往积极的方面想，也许能找到解救的办法。你想办法把我们救上去，救你，也救我。”
陆辰修拉下塞瑞斯的双手，鼓励地看着她的眼睛。他也不是说把这么大的责任托付给她，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好过点。
“救你？”听他这么说，塞瑞斯倒是真的镇定了下来，思索起解救两人的办法。
“对了，我有这个！”塞瑞斯抽出一个小玩意儿，是支回力标。
“这是？”陆辰修看着这支回力标，不明白她的用意。
“我们可以用这个！”塞瑞斯清澈的眸子望着陆辰修，那双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眸格外晶亮，闪烁希望的光芒，陆辰修心底也涌起无限动力。
陆辰修看了看回力标，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从身上解下绳子，绑在回力标上，塞瑞斯解开绑在自己身上的这头，被他制止，“你别，为了以防万一，绳子总要绑着我们中的一个，没有了绳子，我们就真的上不去了。”
塞瑞斯点点头，把绳子系紧了。
陆辰修握着回力标，一次次往上扔，希望能勾住结实的地方，足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可每次要么空投，要么勾在了碎石上，一点力都吃不住，这样一遍遍足足扔了一个多小时，筋疲力尽。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陆辰修感觉虚脱，气喘吁吁扶着岩壁，脑子一片空白。
“你休息，我来扔。”塞瑞斯接过回力标继续扔，一遍又一遍，坚定得绝不放弃，她心中有一股信念，一定要上去，两个人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