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殿前攻心
没有人料到的事情是，夏江把一封信通过废皇后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已经下令上书房不分昼夜寻找火寒毒的记载。
梅林醒过来正是第8日上午，在梅林昏睡的梦中，有温柔的手抚过她的头发，一个熟悉的温暖声音在耳边说，不用害怕，很快就会好的，于是刺骨的寒冷慢慢退去。睁开眼睛，只见宫羽在旁守候。
慢慢回想起自己曾经中箭疼晕过去，梅林伸手摸了下胸前，已经包扎好，只有少许疼痛了，问道，”距我中箭几日了？“
”8日了。“宫羽柔声道。
”这么久？什么麻醉剂这么长效？“梅林随口一问，也没有打算让宫羽回答，忽然有点不安，”苏哥哥呢？“
“刚才进宫了。说是皇帝亲自召见，也不让准备什么，亲自派人来接的。“宫羽回答。
”什么？“梅林着急，自己这一睡，耽误了大事。虽然书中记载，此事有惊无险，可是万一出了差错呢。赶紧起身想站起来，却脚下发软跌坐在床上，想来是太久没有运动，”快请蔺晨少主来。“
宫羽见她神情认真，忙去请了蔺晨少主来。
”蔺少主，苏哥哥这次进宫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请你马上去太子府上，让太子进宫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把苏哥哥亲自带出来。以午时为期，不要轻易动兵。“梅林心下焦急，即忘了如何圆谎，也忘了不干涉历史的穿越法则。
自从梅长苏进宫，蔺晨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来，梅林这么一说，忽然意识到梅长苏此番进宫定是凶多吉少。不知梅林为何知道这么多，却也无暇细问，施展轻功便飞了出去。
蔺晨当然是不走寻常路，从太子府邸屋顶上飞下来的时候，郡主和太子、蒙大将军一时都愣在了议事厅。
”蔺少主来此何事？“景琰抢先开口，其他人这才打量这位江湖传闻已久的蔺少主。
”梅长苏进宫有难。“蔺晨也不多话。直入正题。
”刚才母亲告诉我父王召见苏先生进宫，我也觉得不妥，才知父王还命令蒙大将军休假，不准接近宫中。但是现在万事都已落定，还有什么把柄落在父王手中么？“
郡主压抑不住心中激愤，”太子殿下，苏先生为了太子殿下你鞠躬尽瘁，太子殿下您是否愿意为苏先生拼一拼？“
”当然，我萧景琰也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好那我们就杀进宫去，救出苏先生。“郡主知道唯一的把柄就是皇帝知道了梅长苏的真正身份，而如果皇帝知道了这个身份，梅长苏此去必然没有生还希望，只能武力相拼。
”慢着，也许不用武力，太子进宫可以救出梅长苏。“刚才听几人讨论对策，蔺晨忽然明白了梅林的说法，”皇上并不知道什么真正的把柄，否则早就用兵把梅长苏抓了起来，太子殿下你也不会有机会在此。现在皇上顶多只是怀疑，一旦动兵，反倒是坐实了那件事，那么梅长苏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郡主和蒙大将军对视一眼，他们知道梅长苏为了那个目标多么隐忍，如果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即便救出他来，他也会陷入痛苦，点头同意。
景琰面露困惑，直觉告诉他这几人有一个共同的秘密，自己却不知道。”不行，风险太大，父皇多疑，不管他知道什么，我不想先生冒这个风险。我建议用兵。“
”以午时为限，太子殿下进宫去，如果午时不出来，我们就围攻主殿。“蔺晨道。
景琰仍然不放心，但见其他人点头同意，只好答应，当下便要进宫。
”对了，太子殿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请亲自把苏先生带出来。“蔺晨想起来补充道。
大殿门口，，景琰便被拦住。”皇帝吩咐不经传唤谁都不让进。“景琰略一沉吟，道，”好，那麻烦去禀告皇上，关于江南赈灾一事求见皇上。“
进了大殿，皇上坐在龙椅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梅长苏侧立旁边，神情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大碍，景琰稍微放下心来，先向皇帝请安，然后退到一边，假装意外，”怎么苏先生也在这里。“梅长苏这才上前给太子请安。
皇帝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过了一会才问道，”朕已经把政事都交给太子，为何唯独这赈灾一事要禀告于朕。“
”本不应该来劳烦父皇，只是赈灾的银两数目庞大，可能会影响军费，如今四境都有敌寇蠢蠢欲动，断不能因为军费影响了军心，所以想请父皇定夺。“景琰沉着应道。
”好，这事暂且另议。“皇帝似乎觉得有理，点了点头，”既然来了，正好也问问你，你是否听说过有一种毒，中毒之后如烈焰纹焚身，即便治愈也会让人面目全非？“
”天下有这种奇怪的毒？“景琰诧异地问道。在皇帝看来，这惊讶显然是真的。
”这种毒叫火寒毒，有人揭发，这位苏先生就是中了火寒毒而面目全非的林殊。“说罢，皇帝紧紧盯着景琰。虽然对梅长苏有了怀疑，这份怀疑让他内心焦灼不易，但是皇帝更想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否是串通一气的。
景琰却如闪电雷劈了一般，浑身一震，目瞪口呆地看住梅长苏，说不出话来。在这发呆的瞬间，之前所有的疑惑，似曾相似的小动作都浮现在眼前，几乎是毫不怀疑的，景琰已经认定，梅长苏就是中了火寒毒的林殊。
不过，景琰的这种表现却真实地暴露出他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皇帝心头略感安慰，凭自己几十年的阅历，那种震惊是不是真实的，应该还是看得出来。
景琰定了定神，才压住悲愤道，“怎么可能，父皇知道我从小与林殊一块长大，感情深厚，如果他是林殊，我怎么会不知道？”对于景琰，甚至这悲愤也是真实的，这悲愤是愤怒自己竟然没有更早意识到林殊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细想母亲说的话，“日后你会发现关心你的人一直陪在你身边。”还有郡主蒙大将军对梅长苏的态度，他们显然都已经认出来了。
“我知道这很让难让人相信，好，传上来。”皇帝冲身旁的高公公道。
侍卫带上一个人，抬起头来，却是失踪在京城里的夏江。”
“夏江，你为何要举报梅长苏。”
“皇上殿下，老奴是不愿意看到皇帝陛下被欺骗，我本来已经逃脱，如果不是有确实证据，怎么会进宫，早已经逃出城去。”
见皇帝点头，夏江继续道，“皇帝陛下，中了火寒毒的人，外表无法辨认，但是脉象奇特只要叫人来把脉，就可以证实。‘
梅长苏忽然冷笑起来，“皇帝陛下，夏江这老贼哪里是逃脱了，他是被困在这京城里出不去，京城里天罗地网，他终有被逮住的一天。他现在来，不过是为了报复我。”
“试问，就凭一个火寒毒之说，就真的能辨别一个人的身份么，如果我的脉象奇特，就能证明我是林殊么？如果我的脉象正常，是否又能证明我不是林殊？”
“夏江此番来，不过是来诛心的，要来在陛下心中种下一棵怀疑的种子，陛下怀疑了我，也就怀疑了太子，必然会影响父子感情，这正中了夏江的离间计。誉王造反最大的受益人是谁？趁乱逃出天牢的人是谁？恐怕挑唆誉王的人也是夏江派去的。”
没想到誉王造反幕后推手竟然是夏江，皇帝知道这个秘密也只有当年几个老人，高公公，夏江知道，高公公是信得过的，想到誉王和怀了皇家骨肉的王妃惨死，不由对夏江心声怨意。
夏江也是精明之人，察觉到皇帝脸上神色变化，心中哀叹，露出绝望之色。
果然，皇帝沉吟一下，下令到，“把夏江拖出去不日斩首示众。’
听得此言，夏江满腔愤恨向梅长苏扑过去，掌风带着杀气欲置之于死地，梅长苏退后一步却无力避让，景琰飞身上去挡住夏江掌风，被震得连连后退，夏江却不减杀气，仍然挥掌劈向梅长苏，但这一挡之下，梅长苏已经避让到更远，夏江的掌风力度大减，无法伤及梅长苏，众侍卫一拥而上，把夏江牢牢架住。
见夏江在殿前动武，还伤了太子，皇帝怒喝，”押下去。严加看管。“
夏江知道再无机会，绝望喊道，”陛下可以不信我，但是切记宁可错杀，不可错过。“一路嚎叫着”宁可错杀，不可错过“被押出大殿。
但那”宁可错杀不可错过“之言却如刺刀般深深扎在了殿内每个人心中。
皇帝看了看眼前这个心思深沉到即便刚经历刚才的生死瞬间，却能依然保持一副平静神态的文弱书生，以及舍身替梅长苏挡了一掌的太子，心中念叨，宁可错杀，不可错过。扭身对高公公吩咐了几句。
高公公眉眼一跳，略一踌躇，似乎有了主意。
皇帝起身走下龙椅，对太子道，“刚才错怪苏先生，我自会安抚先生，我还有事情与先生谈，你先退下吧。’
景琰心中犹豫，想起蔺晨临行嘱托，道，”苏先生一直辅助与我，却无端受此污蔑，因我而起，自然由我亲自把他送回府中，否则我心难安。“
高公公此时却端上2杯酒来。
“刚才让先生受惊了，喝杯酒压压惊。”皇帝见太子执意不走，只好不去理他。
梅长苏迎上来。自从与静妃聊过一次，高公公已经有了打算，这宫里，早晚要归了太子。当下，端起一杯酒，特意放到托盘一端，道，“这杯是给苏先生的。”
这么明显的暗示，梅长苏自然知道这杯酒的含义，当下并不接过。皇帝脸上也露出古怪神色。
景琰见两人这样僵持，原本的怀疑坐实，愤而接过酒杯，”什么宁可错杀，不可错过，父皇是要让儿臣做忘本之人么，这杯酒就让儿臣来喝。“
皇帝一惊，作势阻挠，景琰见此景，试出酒里有毒，当下洒在地上。搀住梅长苏向外走。
皇帝忽然觉得自己无力阻挡，半晌才问高公公，”你相信梅长苏是林殊么？“高公公思索一会，露出笑容，”不信，如果他是林殊，太子怎么会舍得让他进宣镜司受苦？“皇帝点头，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想要这个答案来安慰自己而已。
景琰搀着梅长苏，曾经健壮有力的身躯，如今虚软地轻轻颤抖着，景琰心里如压了块巨石，无法呼吸，自己日夜想念的林殊就在身旁，此时却什么也不敢说。
走出大殿，走下台阶，郡主和蒙大将军已经守候于此，他们看了一眼景琰，迎上前搀住梅长苏，果然，他们早就知道他是林殊。
经过刚才那一番殿前惊心动魄的算计，再加上之前每日割血，梅长苏脚下步伐轻漂，几乎是全身依靠着蒙大将军和郡主托住，但他真的不想在儿时的伙伴面前露出虚弱之态，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成功后相认，却没有想到这一出。林殊不能想象，有一天要靠景琰来帮自己挡住敌人的一掌，扶住自己软泥一样虚弱无用的身躯。
景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中压抑，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却发现到了静妃宫中。也许，只有在母亲怀中这里，才能无拘无束地痛哭一场，抒发心中痛苦。
”小殊为了这一刻，隐忍了十三年，他经不起再次失败，所以，你要步步为营，一步都不能出错，好吗。“静妃知道儿子的决心，没有多言，只有一句嘱咐。
景琰跪在静妃身前，把头从母亲怀中抬起，忽然想起什么来，道，”上次说的中书大人的女儿，这门婚事母亲安排吧。“之前景琰拒绝这门亲事，静妃其实有察觉景琰可能心有所属，这会却又答应了这门亲事，虽然有点诧异，但很快明白景琰为何如此决定，想到林殊和景琰两个孩子为了平反一事都将不知付出多少，静妃忍不住心疼地抚摸景琰的脸颊，轻声问道，“能告诉母后你心里那个女孩子是谁么？“
景琰没想到母亲已经看出自己的心思，虽然心中难过，还是摇了摇头，片刻，站起身来，脸上是坚毅之色，”我现在要做的是推翻十三年前的赤焰逆案，重审、重判，明诏天下，洗雪皇长兄与林氏身上的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