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沙耶,抽象的线条,以正常状态下无法观测到的方式运转,变幻,纠缠。爱德华神父化作影之线,诺夫斯基化作光之线,成为这繁杂错乱的景象的一部分,而再也无法从中分辨出他们。我只能从那光怪陆离的现象中,充满了象征意义和抽象意识态的画面中,感受那深沉、阴晦、沉郁又不足为他人道的恐怖。有各种各样的幻象在我的脑海中诞生,也有许许多多的声音在我的心灵中回响,让我无法分辨是自己的观测结合自身的认知,生成了这些画面和声音,亦或者是这些外在的画面和声音以非同寻常的途径挤入了我的脑海中。
我知道这一切都有一个真切的意义,但却无法理清它们的背后都暗示着怎样的真实。我可以思考,却无法证明思考的对象是真实还是幻觉,我无法对感受到的东西进行一个准确的定义,也无法观测和寻找其中隐藏的逻辑我甚至认为它们是没有逻辑的,虽然并非是单纯的混沌和混乱,其中必然有规律,可是,这个规律却又似乎隐藏在自身的思维框架之外,而无论谁来观测,无论观测者有多高深的知识和多广泛的认知,眼前的现象都必然相对这个观测者处于其思维框架之外。于是,“无法理解”就在这样的相对中达成了。
这便是所为的“人智之外”吧,我只能这么想。我的认知是肤浅的,我的智慧是浅薄的,可是,在“无限的未知”和“相对已知的未知”这样的概念面前,又有谁可以称得上智者呢?我从小接受到的科学教育,在我对世界的认知中占据了极大的比例。哪怕置身于神秘之中,也不免带入一些科学常识,去判断,去思索,而如今我觉得自己正在目睹颠覆了真正意义上,也许可以对其存在进行定义。但绝对无法被科学逻辑解剖的一幕。
科学不是科技,科学是一种逻辑性的认知世界和改造世界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倘若从病院现实观测末日幻境,末日幻境也可以被科学概括吧。但身处在末日幻境之中,仅以末日幻境内部封闭环境中所发生的,展现于眼前的现象而论,如此愚蠢的我不得不去认为,神秘就是神秘,是“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这个框架之外的东西。
将末日幻境视为相对病院现实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的“集体意识”所构建的世界。并将末日幻境中的神秘,看作是集体意识深层次互动的结果,这样的做法会在表面上看起来有点科学,但是,倘若没有病院现实的体验,倘若病院现实在他人的眼中,也只是一场“幻觉”呢?对于自身所存在的世界,所观测的世界。有且仅有“末日幻境”的其他人来说,诸如走火、锉刀、约翰牛和铆钉他们。这样的“科学”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如同这个中继器世界的阮黎医生对我说过,在她的眼中,我所述说记录的末日幻境也好,病院现实也好,都只是我和其他人的幻觉,对她而言。她的真实世界有且仅有一个,就是我眼中的这个中继器世界。
那么,究竟是她的视野被“局限”,还是我和其他人都是一群“精神病人”呢?
这些问题无法从我所能理解的科学层面上得到解答,也不被我所认知到的神秘学层面上获得可以被自己认可的答案。我隐约觉察到了。它们仅仅存在于哲学的范畴,然而,如此愚蠢的我,又如何能从如此折磨人的哲学中窥见自己所想要的答案呢?
我思考,不停的思考。当无论如何都无法得到答案的时候,当自己无法理解,无法解决的问题变得越来越多的时候,思考不再变得有趣,更像是一个无法摆脱的梦魇。但是,思考却已经无法自己停下来,问题就如同病毒的分裂,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四个变八个,如次方般增殖,好似我的世界,就是由这一个个问题,而并非是答案填充起来的,原本看似简单又朴实的世界,好似被这一个个问题扭曲成一个可怕的怪物,让我无所适从,不知道该从哪里深入其中,探究那个真正绝对意义上的“真实”。
我无法干涉眼前的现象,太多的思绪,太多的念头,在我进行观测的同时,好似洪水一样冲击着我的心灵中的无形堤坝,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却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又有许多类似此时的记忆于我的脑海中浮现,诸如和月神战斗之时,又或者是过去面对那不明正体,无可名状的恐惧时,不止此时此刻的我有着切身的体会,过去的每一个高川也都有着相似的经历。
我一直都知道,只要不去纠缠这些问题,只要停止思考,就能让自己轻松下来,可是,当碰上了这样可怕的神秘时,连“停止思考”都无法做到。不,或许在某种意义上,这种宛如新星爆炸,洪流汹涌般的无法自行遏制的思维运动,才是这些神秘所带来的,对任何有智者而言最深层的恐怖。
无法得到答案也无法停止下来,无法理解也在不断自我否定,就如同深陷泥潭而窒息,又如同置身于只能感受却无法看清的迷雾中,就如同自身是一个气球,而不断被注入称之为“谜团”的不可思议的气体,不断地膨胀,扭曲,然后就感受到了,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藏匿其中的无可名状的怪物,自己正被它们窥视着,玩弄着,吞噬着,仔细一看,这些怪物便是由一个个的“问题”所构成然而,这一切,却又如同是自己感受到的幻象。
当膨胀到一个极限我觉得快要到了自己的极限自己就会爆炸,会疯狂。
闭上眼睛不去看也没用,想要逃离也没有办法移动自己的身体,或者说,在这过度膨胀的思维中,身体的存在感已经渺小得无法再进行确认了。
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半岛上,还是在梦境里,是在沙耶之旁,还是在沙耶的内部。沙耶也不再是我之前所看到的那样,在我忍耐的时候,它仿佛已经变成了整个空间的一部分。存在于我的前后左右上下,存在于我可以看到的现象之中,也存在于我无法看到却能感受到的感觉之中,也许还存在于我无法看到也无法感受到,却可以想象的范围内,更甚者,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沙耶仍旧(
www.hao8.net)存在,它变得不可思议。却并没有停止变化,亦或者说,哪怕是此时此刻已经成为不可名状之物的它,也仍旧(
www.hao8.net)是在一场蜕变的过程中。而可以阻止它,亦或者促进它,乃至于最终决定其行止的关键,就在于四天院伽椰子、爱德华神父和诺夫斯基三者。
我虽然无法观测,无法分辨这三者的状态和行为。却可以想象他们在不可观测的范围内,进行着怎样剧烈的攻防。夺取和被夺取。守护和被守护,进攻和防守,这些行为无法描述,却一定不仅仅是一种想象,而是实际正在进行的情况。
四天院伽椰子和诺夫斯基理所当然是联盟吧,爱德华神父独自一人。却很难让人觉得,他会在这个联盟面前一败涂地。因为,爱德华神父给人的印象太过神秘,太过高深,太过强大。而让人无法窥探他的深度和真正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哪怕,他要面对的敌人,是有着五十一区的中继器支持的怪物,另一方面,却也可以想象,在这个中继器世界中,五十一区的中继器力量必然受到限制,而不得不在评估中,将四天院伽椰子和诺夫斯基的联盟所拥有的力量进一步削弱。
我竭尽所能,将过度繁殖的思维转移到对这三者交战情况的想象和推演上,让这些思维远离那一个个问题,以及由一个个不解之问题所构成的怪物幻觉,来自于不可思议中的不可名状释放着恐惧,正因为如此,才必须不去“注视它”,这所谓的注视,并非是“亲眼目睹”,而是“连想都不要想”。对于此时的我而言,就连“不去想”也是竭尽全力,也不能保证做到。从很早的时候起,就已经不是所有的思维,都受到自己的控制了。
我竭尽全力去幻想一个更能被自己认知的场面,在这个场面中,战场的景象竭尽所能的瑰丽又怪诞,有着许许多多只存在于想象力之中的东西。四天院伽椰子、诺夫斯基和爱德华神父,仅以一个印象式的人形,在这个幻想场景之中交错、变换、攻伐、受创、呐喊,三者那看不清的脸上,有着看不清的神色,炙热又迷离的表情,就好似不同的颜色在变幻。他们在天地不分的空间中闪现,回荡,穿梭,从人形变成非人形,又从非人形变成一种模糊的概念。在最终的幻想中,所有的形象都失去形体,而仅仅存在一个定义,以一种“意义”和“概念”的方式存在于战场中,被一个又一个的文字取代,就如同四天院伽椰子不再是一个人,而仅仅是“四天院伽椰子”这么一个名字。
述说着概念和意义的文字漂浮在虚空中,它们彼此交错,碰撞,时而摧毁其他的文字,又时而破碎成更多的文字。于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了瀑布,有时自下而上,有时自上而下,有时形成漩涡,有时又从内部炸裂,每一个字都可以和上下左右的字组成新的意义,每一个词都可以和相连的词构成新的句子,但是相邻的意义和意义之间,不存在连系,而句子和句子之间,也并非通过位置构成一个明确的表达。仿佛跳着字和词阅读,也是正确的,也是在描述那个不可理喻的战场,仿佛随便挑出几个字眼,构成从未有过的新词,也是有意义的,甚至于,将这些字割裂成几个部分,将这些部分重新组成新的字体结构,这个新字也是有意义的。
我无法理解其意义,但却又能从中感受到胜负的偏向。虽然是自己的想象,是自己的幻觉,却又觉得真正的战场变化就如同我正在想象的这般走向,就好似那战场的信息以化作无法观测的感观体验,变成了我的想象。是“实际进行的东西变成了我的想象”,而并非是“我想象出来的东西”。
四天院伽椰子被沙耶吃掉的时候是如此的狼狈,但就如同她的回声,这一切不过是又一场计谋的开端。爱德华神父由此落入蛊中,却又并非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诺夫斯基的乱入是五十一区的计划,但又在爱德华神父的预料当中这一切,都是我想象出来的,没有任何证据,但从自我的感觉上来说,又如同我亲眼所见所闻。
四天院伽椰子化身玛利亚为五十一区工作的时候,她对中继器的了解比另外两人更加深入,她经历过中继器的前身“瓦尔普吉斯之夜”,目睹过右江和异化右江的变化,参与了中继器的构成,曾经亲自作为人柱,体会过瓦尔普吉斯之夜和中继器的不同。她和高川以及不同类型的神秘专家合作过,敌对过,也作为神秘事件的一个怪诞因素,存在于许多神秘专家所无法探究的世界中。她的所有经历都成为了她此时的力量,她可以是怪物,也可以是人类,存在和思维在两者之间变换,对她而言就如同呼吸一样自然简单。所以,她对黑水的控制力,要远超爱德华神父的预计,而在她掌控下的黑水,对沙耶的侵蚀性,也绝非是表面上看来的不堪一击,哪怕是在沙耶和曼陀罗结合之后。她知道,自己真正要击败的敌人,并非是沙耶,自己需要做的,也并非是争夺黑水的控制权。敌人有且仅有一个,就是爱德华神父本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