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解救易浓

  狱卒用力地拍了拍牢门的栅栏,看了一眼仰躺在地上的犯人,然后打开锁,“1236有人来看你来了!”他喊了一句,见此人没有任何动静!不禁有些大怒道:“1236有人来看你来了!”可是他喊也罢,怒也罢,这个1236的犯人就是眼望高墙不理他。

  “妈的!你不见就算了!老子犯不上和你生这份鸟气!”言罢咣当锁上了牢门向外走去。王荻见狱卒一个人出来,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地道:“人呢?”

  “他不肯见!”狱卒的脸上仍旧有些怒意,“我看你们还是走吧,听人说这个犯人自从进了牢房就六亲不认。自从昨天转到我这儿,我都没听他说过一句话!整天躺在那儿瞪视着牢房,要不是听人说他喝过洋鬼子的墨水,我还以为他是痴呆呢!”一言未落,只见打牢房的长廊上又跑来一个狱卒,此狱卒寻望了一下黎老爷和王荻,而后附在同伴的耳朵上悄悄地道:“1236无罪释放,上头让你马上放人!”

  “什么?无罪释放?”狱卒有些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句,但还是不得不再次向牢房走去,这年头就是这样,说谁犯罪斩立决都嫌慢,说谁无罪立马追及放了都不赶趟儿!他回身望了一眼黎老爷二人长叹一声,“你们可以接他回家了!”言罢转首向前走去,但嘴里却自言自语地道:“昨天还是重犯呢,要杀要砍,今儿个一转身就去砍别人去了!”他叨念着打开锁,“1236你可以回家了!”王荻见这个犯人听说可以回家了也无动于衷,不禁有些惊疑地走至近前,“老师,他晕过去了!浑身是伤!”

  “什么?浑身是伤!快、快把他送到医院!”

  王荻点头应“是”已将犯人抱在怀中,谁知还没有走出牢房的门口,犯人便醒了过来,他有些意识模糊地望了望,确信自己被一个陌生人抱着,不由得眼含怒意,“放开我!”虽然声音微弱,但却不失坚决!

  “你受伤了,需要看医生!”王荻说着,脚步不停地向前走着。黎老爷紧紧地跟在后面,向另一个年轻的狱卒了解情况,只听那位狱卒道:“这是你们来的及时,否则他会死在这里的!听说他在警察厅被人上了酷刑,还打断了腿!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拒绝所有人探视!他的表兄表妹也不知来了多少趟,但都被他拒之门外。”

  这倒是令黎老爷万分不解,看得出梅天硕对他疼爱有加,莫非他耿怀于梅家二少爷?梅天硕当日之言可是曾流露过,那只青玉瓶原本就不是属于梅家二少爷的,“这个孩子怎么样?”他有些难以理弄地走至近前。

  “他又晕过去了!”言罢王荻已将他抱上车。当汽车飞驰电掣地离开监狱时,黎老爷不失关爱地望向他的脸,谁知还没望定,一声低沉的愤怒已响在耳边,“放、放开我,我、我不想出卖灵魂!”易浓艰难地说着,一双眸子极尽痛苦地逼视着二人。

  “不识好歹,老师为了救你不但向梦府舍脸求情,还到监狱来看你,你醒来了不但不感恩反而还恶怒滔天,说什么出卖灵魂,谁让你出卖灵魂了?一会儿你姨丈来了,我们自然会把你放开,你还以为谁愿意抱你怎么着?”

  易浓闻听此言更是愤恨得难以自抑,可苦于自己不但浑身无力,既便想说一句完整的话也难以达到,他狠狠地望了一眼王荻,随之又将目光转向黎老爷,气怒道:“你们……”便又晕了过去。

  “开快一点!”黎老爷示令司机提高时速,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救醒。

  易浓真恨恶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为什么总跟他作对?他不想违背自己的意志做任何事情!可偏偏每一件事情都和他事与愿违!更让他没法接受的是:他的身体竟然被“无情”地推向医疗室!

  黎老爷派人通知了梅家所有该来的人:梅天硕,梅太太,警志,雨茜。四人坐立不安地守在门外。警志直气得暴跳如雷,又心痛得暗自神伤。雨茜则是泪水涟涟的附在医疗室门帘的那唯一一道缝隙上。纵然是什么也看不见,但她依然竭力地望着。“林伯父出来了!”雨茜的内心极为复杂的唤了一声,身形向后退去。

  “林兄,怎么样?”梅天硕急切地走至近前问道。

  黎老爷一直守候在门外,他的担心程度似乎不弱于任何一个人。这个年轻人让他从骨子里感觉到一份怜惜。

  “天硕,”林野摘下口罩道:“浓儿的腿由于没有及时地得到有效治疗,加之严重的碰撞和损伤,断骨处的淤肿漫延了整条腿,肌肤的肿胀程度趋尽于破裂,而那些受损的骨组织已经行成了错位的结合……”

  “林兄,那、那怎么办?”

  “我要马上给他做腿骨正位手术!只是他的伤耽误的时间比较长,恐怕手术后会留下后遗症。”

  “什么?”几乎所有的人都暗吼了一声。

  “不,林兄,你不能让他有任何问题!”

  林野极为理解地点了点头,“天硕,你放心,我会尽力的,浓儿他也是我的孩子。”

  “大哥!”雨茜凄呼一声已扑进了警志的怀中。

  黎老爷回到家已是深夜了,他不知怎么劝解梅府一家人?梅天硕那痛苦万状的情形简直超出他的想象!还有那个女孩子,她一直在医院的拐角处轻轻的低泣!那个叫警志的年轻人有好几次都要去梦府报仇,若不是王荻三番两次的拦阻和劝说,恐怕今天真的会出人命的!他不知梅府发生了什么?他总感觉到不像梅天硕那天来求玉瓶说的那么简单!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梅天硕的话,“这只玉瓶不是买给犬子的,他是背着我梅某与黎老先生您做的这笔交易!慢说黎老先生您用一个码头,即使您用所有的码头我梅某也不会易换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黎老爷自语着,“这个叫易浓的孩子走了几个月,回来后竟然撞进了梦府的花园,他怎么会撞进梦府的花园?”他的脑中依然回响着警志的话:表弟他只是撞进他们的花园,却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这是什么世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易少爷会和云莘有牵连吗?不!没听说云莘有同胞的姐妹。或者真如王贤侄所说,他只是对古玩有研究,那只青玉瓶原本就是有一些来历!他长叹了一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至天亮了,他才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睛。

  “桂姐,老师起床了吗?”王荻望了望卧室的门,轻声问道。还未待桂姐回应,只闻黎老爷道:“可是有那个孩子的消息?”说着一阵着衣的声音。

  “嗯!”王荻应了一声,人已走进卧室,“老师,那个叫易浓的孩子醒了,可是,可是却拒绝治疗!”

  “为什么?”这倒是令黎老爷一惊。

  王荻摇了摇头,“他醒来后便拒绝吃药打针,不想见任何人,连梅天硕也不例外!他的表妹苦苦地哀求但也无济于是,那个警志还好一些,没有被他轰出门外,但那个孩子却让他将自己送出医院。”

  “怎么会是这样?”这有些叫黎老爷无法理解。王荻将黎老爷扶坐在椅子上,“起初他的举止学生也觉得难以理解,更有些可气可恨!可是后来我发现他看人的眼光都充满了鄙夷,甚至包括梅天硕在内。好像他不但恨梦家的凶手,也恨梅家的每一个人!学生想这应该不是没有缘故的!事情可能是出在梅家二少爷的身上!”黎老爷不失赞同地点了点头。“可是,也不能因为梅家二少爷的原因而恨梅家所有人!”王荻点了点头接口道:“这也是学生难以理弄之处,不过学生想,只要找到那位梅家二少爷,自会真相大白!”

  “找他?”黎老爷一惊,“这样好吗?”

  “老师,您辛辛苦苦找师母这么多年,才有一点线索,说什么也不能放弃!何况学生觉得这个叫易浓的孩子有点怪,好像整个梅府的人都有点怪,大凡自己的至亲拒绝治疗,他们应是想方设法的劝说,尤其是梅天硕,可以看出他非常爱这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拒绝见他时,他竟然也不去说服,这好像有点不合乎常理!”

  “不,你先不要去找那位二少爷,我先去看看那个孩子!”

  “那我陪老师去!”

  无论从哪一方面,黎老爷都对这个叫易浓的孩子表现出极为异常的热心。与那只青玉瓶有牵连也罢,无牵连也罢,他都打心眼里希望这个孩子快快好起来。

  黎老爷刚走到医院门口,迎面便碰见了梅天硕,只见他两眼深陷,满面憔悴,但依然不失感激地伸出手,“黎老先生,感谢您救了浓儿!”

  黎老爷笑着摇了摇头,“梅老爷,你快不要这么说,老夫只是觉得不要冤枉了这个孩子,他现在怎么样?”梅老爷听闻苦笑了一下,“不敢有瞒黎老先生,浓儿醒来后不接受治疗,医生采取了非常手段,目前还在晕睡中。”梅天硕说着和黎老先生沿着石阶向一凉亭走去,“如果不如此,他恐怕早已离开了医院!”

  “老夫没有料到这个孩子的性情这么刚烈。”黎老爷迟疑了一下,“梅老爷,不知有句话当问不当问,这个孩子怎么会拒绝见任何人?在来这儿之前,我和王贤侄本想去那儿见见他,可是听狱卒说,他谁也不见!”

  梅天硕黯然地点了点头,“这不能怨浓儿,是我的错,我伤了他的心。也许所有的人都不能理解他,但我理解,我完全理解他的那种心情。”

  “不瞒梅老爷,关于那只玉瓶我一直想跟你有个解释,但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却发生了这么多事!倘若易少爷今天的处境是因那只玉瓶引起,老夫深感惭愧。”黎老爷说着,坐在凉亭的木椅上。梅天硕长叹一声也坐了下来,“黎老先生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不关你的事儿!都怪我那个不争气的孽障!”

  “二少爷?”

  梅天硕“嗯”了一声,“只不过,那只玉瓶成了导火索。”

  “原来真的是因为这只玉瓶引起的?”

  “可以这么说,”梅天硕苦笑了一下,“也许这是天意吧?买玉瓶之前,贱内便说想要让浓儿回来一趟,我没有应允。不料,最近我听闻天津惠民公司与法国军部签定召募华工赴欧参战那件事儿,恐波及在法华人,故想让浓儿暂时先回上海避避风头,只是没有想到,他回来的第二天便离开了上海,几个月回来后,一进屋便找那只青玉瓶!”

  “这时你才晓得那只瓶不见了!”

  梅大硕摇了摇头,“不,是我那个孽障从楼上下来,从他的口中才知道那只瓶已不在府上,只是我没有料到浓儿听说那只瓶不在了,反应会是那么强烈!”

  黎老爷一惊,“梅老爷可晓得他因何要找到这只玉瓶?”梅天硕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我自晓得浓儿对这只玉瓶的失去反应这么强烈,就逼问了我那个不孝的孽障,这才晓得,原来他换了黎老先生的码头!所以才有不顾一切登门求要!”黎老爷不无内疚地点了点头,“梅老爷,这件事儿无论如何老夫都难以逃脱罪责,老夫愿意将这只玉瓶亲手奉还。”

  “黎老先生,您已经帮了梅家的大忙,梅某还没来得及登门道谢,本不应该再求要此瓶。”黎老爷摇了摇头,“梅老爷,这件事儿老夫本就是错在先,谁知还引发了这么多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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