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章六十六 太重的承诺
李维再次点头。他曾经听安第斯不止一次提到过李斯特和佩纶的那一战。</p>
一个是将原本松散的戈壁派系整合起来的魔法天才，强势无匹，战法兼修，身后的特瑞斯城绝对称得上是混乱戈壁的霸主。一个是来自翡翠森林十二长老会家族的天才，现任翡翠派系领袖，实力强劲，底蕴深厚。李斯特和佩纶，便犹如火星撞地球，令整个夜辉都震了几震！</p>
也许那一战在夜辉漫长无比的历史上还不算什么，但在夜辉学生的心目中，可谓意义重大！</p>
因为从那一战开始，戈壁派系完全扭转了一贯的弱势，反压住了翡翠派系一头。这对学生们来说，毫无疑问是里程碑式的大事件。</p>
穆法尔继续说道：“那你知不知道，那一次，其实李斯特和佩纶已经签订了生死战契，他们是铁了心要上生死战场的。不过后来学院方面认为并不合适。他们两个可都是天才，是被学院给予厚望之人。因此，最后院长大人亲自出手，强行抹除了契约力量。那两个小子的战斗也从生死战变成了竞技场中的一场‘切磋’……尽管惨烈程度其实并不比生死战差多少。”</p>
李维微微一愣，这他倒真不知道，心中大感惊异，旋即细细一想却反而觉着这才合情合理。</p>
两个同样骄傲不可一世的人碰撞在一起，都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也都抱有必胜的信念，这样的两人决定生死大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p>
只是李维心中有些不解，不明白穆法尔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这个。</p>
穆法尔的目光中隐隐透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睿智，呵呵笑道：“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提醒你……”</p>
说到这儿，穆法尔微微一顿，才平淡却认真地说：“李维，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学院的学生，哪怕有一天你从学院毕业了，也依然终生打着夜辉的烙印。你是学院的人，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对学院负责，这是你作为学生的义务。而学院对于你、或者说对所有学生的态度，无非是四点：引导、培养、保护、锻炼。我希望你今后能牢牢记住。”</p>
李维闻言低头，认真将穆法尔的话咀嚼了一会儿，才重新抬头，平静地看着老人，说：“我明白了……谢谢您。”</p>
李维知道，老人的话其实是在告诫自己，今后不要随意拿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走上一些有进无退的危险道路。同时老人似乎也在隐隐暗示着：在必要的时刻，学院方面是很愿意出手帮助的。</p>
“明白就好。”穆法尔微微笑道：“当年夜辉的第一任院长大人森古鲁斯定下生死战的制度，只是为了提供一个公平公开地解决生死纠纷的战场，而并非是争强斗狠的手段。正因如此，李斯特和佩纶要生死战时，学院方面没有同意，而是选择了强行介入。当然，我知道你的状况有些不同。你和辛德的纠葛，包括你和弗洛城的怨仇，我也有所耳闻。所以，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备战，然后放手一搏！”</p>
这会李维是真正动容了，他一直知道学院对自己很重视，也能从自己受到的种种待遇中感受到，却没想到达到了这样的程度！</p>
这已经不单单是重视，更像是偏爱了。</p>
“我……有些不理解。”李维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措辞。</p>
穆法尔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低笑起来，说：“你觉得学院对你太好了？呵呵，其实你大可以不用这么想，和大陆其他知名的魔法学院比起来，夜辉只能算对学生的待遇很一般的……比如神圣同盟的斯图尔特圣魔法学院，那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哪怕是对已经毕业的学生都会公开庇护。”</p>
李维闻言沉默片刻，才微微苦笑起来，说：“我今天来找您，事先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啊……嗯，算是有点出乎意料，或者说受宠若惊吧……”</p>
穆法尔闻言反而一愣。</p>
他原本以为李维是担心学院高层会介入，甚至直接阻止生死战，才会来副院长室找他。现在看来，似乎这小家伙本来还有其他打算？</p>
“那你来找我，本来是想做什么？”穆法尔看着李维，忍不住问道。</p>
李维很严肃地和穆法尔对视着，沉缓地吐出两个字：“卖身。”</p>
听到这个词，即使以穆法尔的沉稳，也不由得目瞪口呆，怔愣了好半晌才道：“你说什么？卖身？”</p>
李维一本正经地点头，认真地说：“既然您已经知道我和辛德的关系，也知道我和弗洛城是不死不休的关系，那么，我希望可以得到学院更多的帮助。为此，我愿意以自己作为交换。”</p>
穆法尔闻言有些为难，皱着眉头说：“这个……恐怕有点困难，学院原则上是不会直接干预混乱戈壁的局势的。”</p>
“您也说了，是‘原则上’不会‘直接干预’，也就是说还是有商量余地的，对吗？”李维嘿嘿一笑。</p>
对于夜辉对弗洛城的态度，李维心中是有所推测的。</p>
在李维看来，弗洛城屡次挑战夜辉的底线是不争的事实，尽管没有让夜辉抓住十足的把柄，但显然夜辉绝不会对弗洛城有任何好感。</p>
李维总觉得这次自己和辛德签订生死战契后，夜辉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让自己“放手大战”，其中也不无借他之手对付弗洛城的成分。因为就算夜辉再怎么反感弗洛城，也不能公然对辛德做出些什么，毕竟辛德如今还是学院的学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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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由李维来做就不一样了。</p>
上了生死战场，辛德哪怕被李维蹂躏至死，弗洛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根本没法有半句怨言。战契是辛德本人签的，生死战也是他自己愿意的，事后戴纳哪怕恨到发狂也无能为力。</p>
当然这都只是李维的猜测，夜辉是否真有借他之手对付弗洛城的意思，也只是五五之数，不太好说。</p>
李维微笑，继续说道：“我知道，夜辉有不干预混乱戈壁局势的传统，因此我并非要求学院公开出手帮我对付弗洛城。”</p>
“那你的意思是？”</p>
“我的要求很简单，”李维脸色变得无比认真，缓缓地说：“这次我和辛德约战，虽然是辛德本人同意的，但我还是很担心弗洛城那边可能会有些动作。所以我希望学院方面能够派人保护我的家人，以免辛德被我杀死之后，弗洛城主怨毒之下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p>
听到李维理所当然地说“辛德被我杀死之后”，穆法尔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些许笑意。</p>
李维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脸色肃然地沉声说道：“作为学院保护我家人的交换，我可以在此立誓，哪怕今后毕业离开了学院，我，李维-汉克斯，也愿意在必要的时刻听候学院的驱策。”</p>
李维的声音不大，口吻也并不激昂，但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令穆法尔也不由得为之脸色微变。</p>
穆法尔收敛了笑容，深深注视着李维，默然片刻后，才轻声说道：“我可以做主派人去双湖绿洲保护你的亲人，但只会在你在夜辉学习的这段时间里。一旦你毕业离开学院，我会立刻将人手调回来。不过，我可以承诺，只要你一天还是学院的学生，就不会有人可以动你亲人的一根头发。”</p>
“至于你所说的愿意在今后听凭学院调遣……我可以当作没听见这话。”</p>
穆法尔轻轻一叹，似乎有些感慨，说：“李维，我知道你担心家人，也愿意为他们的安全付出一切，但承诺，是不可以轻易做出的！尤其是这种以终生作为时限的承诺！你还年轻，不知道这样的承诺究竟有多么沉重。对于你这样的人才，夜辉自然非常愿意吸纳，但不会以这样的手段束缚你。夜辉有着自己的骄傲，事实上夜辉正是建立在骄傲之上的。过去的漫长岁月中如此，现在亦是如此，将来也同样会是如此。”</p>
李维嘴唇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穆法尔却挥了挥手，说：“好了，你先出去吧，你家人的事我会安排的。”</p>
吱呀——！</p>
副院长室的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李维却没有立刻离开，脸色有些复杂。</p>
李维站在原地没动，默默地体味着刚才穆法尔的一番话语，他想了很久，也没想通穆法尔为什么异常干脆地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却同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自己的承诺。</p>
其实穆法尔有一点说的很对——如今的李维还太年轻，还暂时无法完全体会、并理解夜辉特有的骄傲。</p>
但不管怎么说，远在双湖绿洲的父母亲和弟弟的安全是不需要担心了。以穆法尔副院长的身份，既然做出了承诺，那就一定能够兑现。对于这一点，李维毫不怀疑。</p>
带着有些复杂的心情，李维离开了副院长室。此时，没有了后顾之忧，他终于正式踏上了通向三个月后生死战场的道路。</p>
有进，无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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