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窃听
待一切收拾停当,乔太妃进来看舒望晴。
“让哀家来看看你!”
乔太妃口中啧啧数声,盛赞了一番她的美貌。这在舒望晴耳中听来,倒像是个戏班班主,在操持明日登场的新角儿。
“很好,很好,哀而不伤,端丽之中又不失肃穆,正适合你明日上殿。行,明日就这么装扮!”乔太妃吩咐下她身边的宫人。
舒望晴却从镜中瞥见一双如饿狼似的双眼,阴郁而贪婪,缩在一旁,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康王?
舒望晴一震,转过头去看。
她一旦转过头,康王眼中那贪婪的神色便立即消失了。这少年人正带着仰慕的神情望着乔太妃,似乎母亲才是他整个人生里最重要的人。
“怀仁,”乔太妃却对康王私自进来有些不高兴,“命你去准备的那些,明日要在朝堂上说的,你都记住了么?切记,要在朝臣跟前说得一个字不差……对了,千万还莫要忘记缅怀你二哥!”
康王听乔太妃提起信王,也是一怔,眼光在舒望晴面上转了一圈,登时了然。
“是……母亲,孩儿知道了。”
康王向乔太妃深深一躬,又故意往舒望晴那里看了一眼,随即转开,大踏步走出宫门。
“望晴,你且好生歇着,明日还要图谋大事,你须得养足精神才行。”乔太妃面色和煦,还伸手拍了拍舒望晴的手。
她随即命宫人与她一起退了出去。
舒望晴只听门闩一动,就知道乔太妃命人将她所在的这间屋子房门外上了锁。
再轻推偏殿的窗户,所有的窗户,固然可以打开,但是里面都嵌上了密密的钢条,人是万万出不去的。开了窗,反而教外头的人能窥见里面的动静。
舒望晴只好将窗都一一关上。
——这也在她意料之中。
乔太妃肯让她参与这些针对萧怀瑾的密谋,就绝对不会留给她任何机会,让她把这些密谋泄露出去。
舒望晴站起身,在这间华阳宫的偏殿中转了一圈,看了看。
当年,她还曾经在这里为卢太后抄经祈福,直到天色将晚,才被萧怀瑾领回瑶光殿的——若没有那一次卢太后的故意刁难,未必便有此后与萧怀瑾的重归于好,如胶似漆。
只是这一切,一路行来,都太过讽刺。
舒望晴独自坐在这殿中,直到日头渐斜,有什么反射了日光,明晃晃地尽照在她眼上,让她觉得颇不舒服。
舒望晴转过脸,看向光线的来处——
只见一只硕大的樟木箱子安静地待在墙角,箱子角上镶着的铜片正映着已经西斜的日头。
看上去是一只颇为陈旧的箱子。
舒望晴心底一动,走过去,轻轻一提,只见那箱子被锁住,没有钥匙便无法打开。
可出乎舒望晴意料的是,以她刚才那一提之力,寻常的樟木箱,整只箱子都能被她提起来,可是这箱子就像是被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舒望晴凑近了细看,尔后将右耳靠近箱子的锁孔,她觉得里面有些极细微的声音响动,十分诡异。
“钥匙!”
舒望晴想。
她直起身,想要在左近寻找钥匙。
这里原本是卢太后的地盘,舒望晴便努力地回想卢太后的习惯——
卢太后是个守财奴,偏又没有乔太妃的家资巨万,极度豪富,所以每每攀比不过,只能认输。她的东西大多锁在库房里。
而钥匙么,太后则会与那小门小户的妇人一样,将钥匙藏在床脚下——
她已经记不得这是哪一辈子,萧怀瑾一次开玩笑的时候提起的。可巧她竟然能记得。
舒望晴立即去看这间偏殿里唯一一张拔步床,露在最外面的两只床脚没有任何异样,可是寻到拔步床里面,支撑床架的“床脚”下,有个凹槽。
舒望晴够之不及,随手取下发上的金簪,用簪脚轻轻一拨,将凹槽里的一柄东西挑了出来,“叮”的一声,掉在地面上。
钥匙!
舒望晴颇有些欢喜,拾起钥匙,就去开那只诡异的樟木箱。
钥匙插进锁孔,应手而转,舒望晴抬手将箱盖打开,只见里面,一排整整齐齐的——是铜耳。
这些铜耳都被铸成很小的人耳形状,不少铜耳上头已经布满铜绿,可见久已无人打理使用。
这些铜耳下面,甚至还有一个个小小的标牌,上面写着宫中的地名。
其中一枚,正赫然写着:“凤凰台”。
舒望晴几乎要倒吸一口气——
那一夜在凤凰台上与凤凰台下,她所承受的那些屈辱与痛楚,真相破灭时那心胆俱裂的感觉,顷刻间飞快地涌上心头,令她痛得几乎难以自制。
在此刻,她轻轻地伸出手,提起那枚标有凤凰台的铜耳,轻轻地凑近耳边——
耳边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凤凰台的一切,早已归于寂灭。
良久,舒望晴默默将铜耳放回远处。
她再看了看,将一柄标有“崇德殿”的铜耳举了起来,凑到耳边。
只听见萧怀瑾焦灼的声音开了口,“难道不是应当以京畿一带百姓的安危为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难道不应该以赈灾之事为朝中唯一重要的大事么?”
“皇上……”
答话的是荣永年。
“皇上,你一心记挂着本朝百姓,可是旁人不知道啊!”
“你是想去拯救那些受灾的百姓,可是……可是谁来救您啊!”
这忠心的老仆,答起话来已经带了些哭音。
舒望晴默然,终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铜耳。
一片寂静之中,舒望晴还是听到了些细微的杂音。她低下头仔细辨认,发现这竟是从一柄没有任何标示的铜耳中传出来的。
舒望晴抬手,提起那柄铜耳。
“你这逆子,当真是要气死哀家不成?”
乔太妃责骂康王的声音在铜耳中传了过来。
原来,这柄没有任何标示的铜耳,能听到的,竟然是这华阳宫里某一处的动静。难怪如此清晰。
“天下女子,颜色好的多了去了,你又何必只念着晴妃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