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涉险 下

  这时候穆侯双臂一撑,命穆七扶他从榻上起来起来,“皇上到此,臣本就没有什么大碍。自当起来好好‘招待’一下皇上!”

  于是穆侯转脸看向穆七,吩咐道:“清禾,去花厅里,将那多宝格上,那只红漆镶云石的匣子里盛着的‘好’茶叶取出来,好生沏了,给皇上奉上。”

  穆侯吩咐穆七小姐穆清禾亲自去为萧怀瑾沏茶,不忘了再三叮嘱:

  “记住了,是盛在匣子里那只粉彩六角瓷罐里的!”

  穆清禾闻言便愣住了。

  红漆镶云石的匣子里,哪有什么粉彩六角罐?

  早先穆清禾曾经在这花厅中,亲耳听见过穆侯与米伯达交谈,知道那里摆着的其实是一只粉彩六角瓶,而那六角瓶里,则盛着能叫人服食之后两日才会毒发的慢性毒药——据说只要一滴,便能致人死命。

  穆清禾听了,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殊无血色。

  但是她在穆侯积威之下,素来害怕这位父亲。穆侯只用眼一瞪,穆清禾赶忙敛下了眼神,屈了屈膝,转身出去。

  一身管家装束的米伯达便也转身跟了出去。

  舒望晴的眼光则一直追随着穆清禾的背影。

  而穆侯穆宏才则已经披衣起来,对萧怀瑾说:“臣本就没有什么大碍,在君前又怎敢如此失礼?皇上请稍候,待臣更衣整理,便陪皇上到花厅上说话。”

  萧怀瑾轻轻一笑,道:“好说,好说!”

  说毕,他携着舒望晴,由侯府下人带着,往外间花厅那边去。

  外间花厅里,已经不见了穆清禾的踪影,再看那多宝格上,也已经没有什么红漆匣子的影子。

  萧怀瑾气定神闲,径直去花厅上首坐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花厅内的陈设。舒望晴陪着他,坐在他下首一侧。

  不多时,穆侯已经整束了衣衫冠带,迈着方步来到花厅中,大喇喇地坐在萧怀瑾另一侧的下首。

  “看着侯府中的陈设,朕便似乎能觉出一些北境之外的磅礴气象!”

  萧怀瑾笑着评价侯府花厅中的陈设。只见这花厅里,壁上挂着的卷轴多是描绘塞外打猎的场景,而多宝格里除了常见的器物,还摆着不少长刀短刃,皆是刀光霍霍,磨得雪亮,应该是当真上过战场,斫过敌首的真家伙。

  萧怀瑾一件一件,看得兴趣盎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突兀或是畏惧。

  对面坐着的穆侯穆宏才,这时面上终于露出一点赞赏之色来。

  “皇上的这份胆气与豪情,臣以为,并不输与先帝啊!”

  “穆侯过奖了!”

  于是,萧怀瑾便顺着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穆侯议起北境风物来。穆侯本人也曾在青州住过很久,北境风物,他了若指掌,一时提起北境八月飞雪的气象,就连舒望晴也听住了。

  穆侯正口沫横飞,说得高兴的时候,穆清禾的身影,出现在了花厅门口。

  只见穆清禾手中举着一只黑漆嵌螺钿托盘,盘中盛着两只上好细瓷的茶盏。她手中的托盘似乎十分沉重,穆清禾托来十分吃力,甚至可以听到茶盏与托碟相撞,发出轻轻的泠泠声。

  “管家”米伯达则紧紧地跟在她身后,遥遥地朝穆侯点了点头。

  穆侯会意,只远远地看着穆清禾的动静。

  穆清禾将托盘奉至萧怀瑾与舒望晴两人之间,顿在一面酸枝木大理石面的茶几上。

  舒望晴见穆清禾一对纤纤素手,缓缓将茶盏从托盘中取出来,放在萧怀瑾与她的手边。

  在此过程之中,舒望晴一双妙目一直在紧紧地盯着穆清禾的眼神。只见她一直略显紧张,甚至将茶盏放置在舒望晴身边的时候,手臂微抖,将茶水溅出来一两滴,落在大理石的茶几面上,穆清禾却丝毫不觉。

  少时,两盏茶已经都奉上,穆清禾咬了咬下唇,抱着手中托盘退了下来。

  她转过去站到了穆侯身后,低着头,将那托盘紧紧地抱在胸前。

  舒望晴见她依旧紧张,右手紧紧地掐着托盘,连保养得当的指甲快要拗断了还不自知。

  自始至终,这穆清禾,眼光回避,从来未曾向舒望晴看过一眼。

  舒望晴不觉心中也警觉起来,一排洁白的贝齿轻轻地咬住了下唇。

  而萧怀瑾却只是温文尔雅地微笑,偶尔打量打量穆侯花厅中的陈设,间或转眼飞快地瞥一眼身边茶几上的茶盏,与茶盏中那澄清透明的茶水。

  穆侯便笑着开口,道:“臣是个北方来的粗人,茶叶什么的,一点儿都不懂得品鉴。这些都是臣的女婿年礼里送的茶叶,说是极好。臣也不大晓得这些,就只有借花献佛,奉与皇上了。”

  穆侯说着,穆清禾便紧抱着托盘,将头低得更深。

  “臣听闻贤妃娘娘说起,说是皇上于茶道上头,格外有心得,寻常粗劣的茶叶,根本入不得皇上的眼!”

  说到这里,穆侯便殷殷相劝,笑着对萧怀瑾道:“若不是女婿提起这茶叶好,臣还不敢将这茶叶奉给皇上……皇上,说来惭愧,臣到现在,都还记不得这种茶叶的名字……”

  只见萧怀瑾偏过头,淡淡地扫了一眼茶盏中茶叶的颜色形状,便开口道:“君山银针……”

  话犹未完,穆侯双手一拍,道:“这真是神了,就是这个名儿……老臣记了许多次,都不曾记住。今儿皇上一见,就已经知道是什么!皇上真是个中的高人那——”

  听见穆侯吹捧,萧怀瑾微微一笑,抬手将茶盏举起,在面前看了看,稍稍闻了闻茶香,随即将茶盏放了回去。

  舒望晴在对面看得清楚,只见那穆清禾目不转睛地望着萧怀瑾的动作,见他提起茶盏,惊得几乎用手中的托盘捂住嘴,免得自己惊呼出声;见到萧怀瑾将茶盏放了回去,才似乎微松了一口气,手中的托盘也放落下来一些。

  舒望晴见状,自己的一颗心,也不免提了起来——

  难道这穆侯胆大包天,胆敢在自家府内谋逆?而穆清禾亲手所沏的茶水里,又有什么问题?

  此刻穆侯正嘴角微翘,眼神殷殷,劝道:“皇上好不容易来臣府里坐一坐,又是大节下,便尝一尝这茶吧!若是皇上来臣府里,却滴水未沾,回头教贤妃娘娘知道了,必定要责怪臣招待不周。”

  萧怀瑾眼光只在穆侯脸上一转,微微一笑,却并不动手。

  穆侯脸上的神情立即便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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