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辛秘 上
所幸这密室并不是什么阴暗的所在,琉璃窗外明晃晃的秋阳照进来,舒望晴便也并不害怕,并不慌乱。
她在水晶镜面周围看了看,没见到什么可疑的机关,随即转身,打量着这间与外间偏殿一模一样的房间。
她眼光锐利,瞬间已经瞧出了不同。
这间屋子,并无入口。
外间偏殿入口所对应的那个位置上,是一整面的墙壁。壁上挂着一幅半人高的画像,画中却是一名宫妆女子的小像。
舒望晴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往前踏上几步,打量着这幅画像。
这幅画,也不知在这里挂了多久了,画质泛黄,原先的着色也黯淡了不少,显得不够鲜艳。
可即便如此,也看得出画中人粉面含羞、美目流盼,是一名极美貌的女子。
画像没有题款,孤零零地悬在这里,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岁月。
舒望晴原本以为这画像可能会是信王心仪的女子,可是打量这画像的年月,若是画中人还在这世上,也应该是有些年纪了。
这么一想,便又觉得不可能。
她再度仔细端详这幅小像,突然觉得这画像有些眼熟。
倒不是画中的人眼熟,而是这画像的制式看了叫人眼熟。这样规制、这样大小的画像,以及像中人物所摆的姿态,都叫她想起了一件事——
舒望晴当初是选秀进宫。
进宫初选之时,都有宫中画师为每位通过初选的秀女绘下画像。
她也曾让人画过这么一幅,当时画师匆匆画就,让她也匆匆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模一样的画像,画中人的身量高低、甚至所摆的姿势,都如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初入宫的秀女么,画师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这么说来,这画中人,也是曾经过选秀而入宫的秀女?
只是从这画像的年头上看,画像画成,至少是二十年前——那么,这画中的女子,竟是先帝时候选秀入宫的女子?可若是如此,这画像又因何会挂在兰台殿。
舒望晴抱着心头的这些疑惑,再度凑近前,仔细端详画中人的面貌。
忽然间她浑身巨震,往后退了两步,睁圆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的。
——这画中人,一张瓜子俏脸,眉目俊秀,妩媚婉约,仔细看那眉眼,竟与信王有七八分相似,就是与皇上相比,也能隐约看出些萧怀瑾眉目的影子。
平心而论,萧怀瑾的相貌,像先帝更多些,因此更显得儒雅秀逸;然而信王萧怀信,可能是更加年轻的缘故,眉眼更俊俏些,因此看上去与那画中女子十分相像。
想到这些,舒望晴被震住了。
难道,难道……
世人所说的,皇上与信王兄弟二人,都是卢太后本人的亲生孩儿,难道,此事……不是真的?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小像,扶着身后那张酸枝木椅,才勉强站住了。不由得记起以前姚美人曾经对她说过一句:
“皇上不过是先帝庶子……”
她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原本她以为姚美人这么说,是因为皇上出生的时候,先帝的元配皇后刚刚故去没有多久,而现今的卢太后尚未登上皇后的凤座。
可若这姚美人当初的意思是:
皇上与信王,都根本不是当今卢太后亲生的呢?
若真是这样,那么眼前女子,难道就是皇上与信王的真正生母?
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名女子的存在?诞育了两名皇子,这名女子又怎可能在宫中始终籍籍无名?
皇上与信王,若是能明白自己真正的身世,又会如何区别对待太后与这位生母?
她望着眼前的画像,突然明白了,心中随即生出同情——
眼前画像上的这名女子,若真如她所猜测,是今上与信王的生母,那么此人必然已经不在人世。原因无他,卢太后不会容许这女人还活在世上的。
“看够了没有?”
她正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小像,冷不丁有个声音从角落里透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一声,将舒望晴吓得魂飞魄散,往后倒撞了小半步,正坐回身后那张酸枝椅上去。
不知何时起,信王,就已经坐在这间屋内的角落里,静静地望着她。
只是舒望晴专注看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直到此时信王出声,才令她惊觉,一时被吓得满额都是冷汗,坐在椅中,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在胸膛中剧烈跳动。
“你……”
舒望晴勉强稳了稳心神,本刚想开口说,你怎会在此?可是一转念,今天是宫中相看信王妃的重要日子,信王本就是个不愿被旁人操控于股掌之上的人,今天他又怎可能不在兰台殿?
她自己,这是误打误撞,误入了信王暗中观察旁人的密室吧!
想到这里,舒望晴秀眉一轩,抬起眼,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信王的双眼。
“你……看明白了?”
信王的声音有些低沉,只见他坐在椅中,双臂抱在胸前,微低着头,却也一样抬着眼,眼眸深深,凝望着她。
一旦眼前这人沉下脸色,严肃地望着她,舒望晴就忍不住想别过头去——
这副模样的信王,叫人觉得太陌生,太不真实。
见到女人的眼光流转,刚转过来,又立即转了回去,萧怀信一下子没能忍住,嘴角上挑,又透出他那招牌式的邪笑出来。
舒望晴这下子突然觉得自如了一些,可是仔细看去,却觉得萧怀信虽然在笑,可是笑容里却透着淡淡的孤清、无限的酸苦,一见之下,她竟对萧怀信心中之情感同身受,立时觉得双眼酸涩,几乎便要垂下泪来。
这时萧怀信却起身了,也来到那幅小像跟前,眼中带着温柔,端详了一小会儿,才转过身,望着舒望晴。
“晴芳仪——”
他微微躬身行礼示意。
“信王殿下,”舒望晴缓缓地还礼,也随之躬下去,“嫔妾谢过当日殿下在长乐宫的援手之德。”
这是她在长乐宫之事以后,第一次见到信王,必须亲自道谢,才能显得出诚意。
岂料信王并未接受她的谢意,反而一指墙上的小像,道:“你若谢,谢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