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富丽堂皇的即墨街市一到了晚上，便是灯火通明之势。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拉着小丫头来回穿梭，帝姬大人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世界的繁华。
真的很热闹，与天庭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清，有着云泥之别。
此时此刻，身在大大小小的美食香气和琉璃流光的包围之中，少女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自己当初做下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来此人间一趟，已经虽死无悔了。
拄着下巴在先去买吃的和先去昭王府这两个选项中艰难的抉择了一会儿，善良的帝姬大人终于还是选择了……先去买吃的。
毕竟，齐陵昭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不差这一会儿对不对？
少女就这么自我安慰着，一边奋力拉着快要被来往人群挤哭了的某个小丫头，在各个店铺前扫荡美食。
“啊啊啊，曦禾，那是什么东西，好香啊！”
曦禾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回答道：“回禀小姐，那是冰糖葫芦……”
“老板，麻烦来两串冰糖葫芦！”
于是曦禾的嘴里眨眼间就被人强行塞进了一串冰糖葫芦。
小丫头瞪大了眼珠子，“小姐，唔……呜呜，噎，奴婢噎到了……”
由于周围的人群太嘈杂，神经大条只顾着吃食的元景月哪里听得到小丫头微弱的嗓音，只是像打了鸡血一样继续在各家店铺前疯狂采买。
曦禾只能绝望的听着少女愈发兴奋地声音。
“老板，这个我认识，这是栗子吗？”
“是的，小姐，这是我们店的招牌小吃，糖炒栗子。要给您包一份吗？”
“好的好的，要多少钱，我给你！”
于是糖葫芦还没有完全咽进去的曦禾嘴里又被人强行塞了糖炒栗子。
“老板，这个小兔子形状的白色小糕给我来两个！”
“老板老板，你家的烤肉串是什么肉做的？羊肉？哈哈哈，麻烦来二十串！”
“小姐……”
“老板娘，这豆腐怎么闻起来臭烘烘的，能吃嘛？噢噢噢，原来它本来就是这样的啊。哦……不用了不用了，我尝一口，要是好吃的话就买一份。”
“小姐，咱们不能再买了。奴婢，奴婢已经吃不下了……”
曦禾小丫头不是心疼钱，而是心疼自己的胃！
奈何少女根本没空听她说话。
“诶呀，曦禾你看，那边做的酱饼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们要不要去买一个？”
“啊啊啊，好香的桂花糕。老板，麻烦挑几块大的！”
曦禾要崩溃了。
“小姐，真的不能再买了，我们的钱快要不够了……”
然而这一回，少女却像是听进去了她的劝说一般，身形骤停在了原地。
曦禾提着大包小包没能反应过来，直接硬邦邦的径直撞在了少女的后背上。
“呲——好疼……”
摸着被撞疼了的鼻尖，曦禾有些诧异的看着突然停住不走的少女，神色疑惑，“小姐，您……您怎么了？”
难道是突然回心转意，打算收手了？
元景月一言不发。
少女的视线尽头，是那个摆着一盏盏精美河灯的摊位前，一头月华般银白长发的清俊男子。
里衫浅蓝，外罩七星院特有的那一袭银白织锦锻造，上绘七星八卦和云纹的宽敞道袍。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装扮。很多年前，他就是以这副模样，一无所有的出现在了天界。
那个时侯的他还没有天眼，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从凡间飞升上来的散仙。
少女菱唇紧抿。
这个人是她曾经最为信赖的部下，是生死相依的伙伴。
在森林的时候，她原以为他会以云雾袭来为借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放过她。
可是最终，他还是追来了。
元景月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了心中的波动。
玉衍，我看错你了！
——
彼时的玉衍星君并不知道他苦苦寻找的人已经看到了他，并且悄无声息的拉着身边丫鬟，以人群为掩护，绕到了他的身后。
杀意凭空而起！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真的想要杀了无尘子。
或许，是因为她贪恋人间的自由生活，贪恋人间的繁华世界，所以才自私的想着也许杀了玉衍，就没有人会发现她还活着，就没有人会逼着她回天界了。
玉衍，别怪我。
以我现在的能力，或许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但我忍受诛仙台的剥皮削骨之痛足足一天一夜，方才顺利来到人间。我总要试一试，总要全力反抗几下，努力挣扎一会儿，才对得起我受过的煎熬吧？
我与你是不同的。
你身为七星院的始祖，一心追求得道升天。能够位列天界星君之列，是你的毕生梦想。
可是我的毕生梦想，却是逃离那个冰冷无情的地方……
玉衍，你怎能违背我的愿望！
将曦禾推到一边，少女眼中幽蓝横生，独属于九幽阴冥的那种寒冷戾气刹那间迸发而出。
街道上所有的人群都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令人从骨子里感到畏惧和震颤的杀气，不由得连连打着寒噤。
化形人类的模样来到凡界的玉衍星君无尘子也感受到了这种异样，额上的天眼缓缓旋转，已经全神戒备起来，准备应付随时都可能到来的危险。
时间已经接近凝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少女的眼中已经满是血芒，似乎随时都会冲破她的理智痛下杀手。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却冲破威压，径直伸了过来，扯住了少女的一边衣袖。
那是很陌生的一股气息，如泉水一般清冽，却如醍醐灌顶，让差点坠入冥道的少女及时苏醒过来。
不行！她不能这么做！
幽蓝光泽戛然熄灭，少女全身一震，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方才差点铸成大错！
捂着心口，少女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冰冷的幽冥气息瞬间散去。
众人心头萦绕的那种不适感消失的无影无踪，等回过神来，都有些狐疑的看着四周，不明白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衍卸下提防回眸望去，只看到了灯火阑珊之处，相依矗立着的一对容貌皆为绝品的少年少女。
少年伸手扶着少女，少女面色苍白的捂着心口，紧紧拉着身后少年的衣袖。在万千灯火之中，他们的身影，宛如天地间……最耀眼的存在。
玉衍心中困惑。
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还有方才那酷似幽冥术法的波动，又是什么人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