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容貌大变
语调之悲切，让人闻之便忍不住鼻翼酸涩。
他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柄柄最为锋利的刀刃，一片片的割在了玉衍的心上。
愕然之中，玉衍落了泪。
这几日以来，夜晚备受煎熬难以入眠的玉衍星君，终于说出了他内心埋藏已久的话语。
“不管你信不信，十四公主的死让我愧疚难安。可是你知不知道，三百年前在瑱闳宫外，她差点儿杀了我！我与她曾经背靠背赴死杀敌，她却为了一个她自己臆想出来的，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虚无飘渺的人，她居然……要杀了我！”
玉衍星君双眸猩红狰狞，语气委屈到了极致，“我是她最得力的部下！可当时的她就像完全不认得我一样，那种陌生的感觉到底有多么令人心寒，你根本不会懂！”
紫烟漠然听着他状若癫狂的话语，始终一言未发。
“如果不是我们所有人的记忆都被篡改，那就是她自己发了疯！她被关押在地狱十九层几百年，出来之后性情大变，开始逃避幽冥眼，不愿意为我们勘察天道蹊径。我心中猜测，可能这二者之间必然存在着什么联系，所以才不惜狠下心来随众人一起逼她勘破天道！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居然就这样逼死了她……“
玉衍星君的面色中已经满是悔恨之色：“我，我是真的没有想过要让她死，我没有！”
紫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
好半晌，握拳抽泣中的玉衍星君方才听到他淡薄至极的问话声：
“就因为她当初差点杀了你，所以，你才始终怀恨在心，害怕总有一天，她还会六亲不认，对你痛下杀手是么？”
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无尘子富丽堂皇的借口。
说到底，还不是这些胆小鼠辈畏惧和忌惮琉笙那过人的天赋和强大的灵力。
紫烟长出了一口气。
尔后，缓缓抬起下颔，露出那张满是坚定之色的俊逸面孔。
他修长的手腕扯着身前衣襟，只听“刺啦——”一声，衣帛撕裂，在寒冷雾气中，露出了紫烟清君胸膛之下的白皙肌肤。
玉衍的视线随之猛地一滞，先前压抑不住的激愤，也彻底凝固下来。
那是一道极为要害的伤口。
虽然不是贯穿伤，但是这道疤痕在紫烟那过于白净的皮肤上，却显得格外触目心惊。
玉衍唇瓣颤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紫烟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这……也是她干的？”
紫烟表情淡薄，无所谓的看着他肋下三寸的那个狰狞伤疤。
“不错。我说不认识那个人，她就举剑刺了过来。只是她情绪痛苦之下惊然收手，我才勉强捡回来了一条小命。”
他笑的一脸没心没肺，“不过，的确是差点就死了。”
玉衍颓废下来，显然是不敢相信被帝琉笙如此伤害过的紫烟，到了此时此刻，居然还在帮她说话。
“你，难道就不恨她么？”
“那我反问你，她被关在地狱受尽刑罚，足足四百年了，你却还是不能够原谅她吗？”
玉衍双唇紧抿。
紫烟的目光清然，语气轻柔了些许，“你的那只天眼，是她帮你开启的吧。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夜里她皱着眉背着她最不喜欢的口诀一整晚，硬是强行帮你开了天眼。”
玉衍垂了眸子，陷入了沉默之中。
紫烟继续咄咄逼问：“方才那天劫的来历，你还是非要追查到底吗？”
玉衍还是不开口，只是弯下身子，试图捡起掉落在地的玉如意。
紫烟看他双手颤抖的都快握不住最为得心应手的兵器，终于还是一身叹息。
“是她给了你这只眼睛，成全了你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可是现在，你也是时候为了她，而闭上这只眼睛了。”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紫烟伏在他的耳边道：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还是不清不楚的好。无尘子，你好自为之吧。”
森林里下了一夜的雨。
浓重的湿气弥漫在林间，形成层层暮霭中的雾气，将整个山林都笼罩在了一种绝对的神秘和静谧之中。
一身金纱裙袂的少女赤着双足，在泥土和水洼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寒冷的秋风携卷着雨丝拍来，将她的鬓发打湿成缕状，贴在她白皙的脸上，更衬得肤色雪白。
然而更为诡异的场景是：
在普通人的眼中所看不到的世界里，在这少女的身后，还跟着一长串漂浮着的死灵。
有幽蓝色泽的……
漆黑成团的……
泛着青光的……
总之千奇百怪，尽皆罗列于此。
他们看着那行走少女，凄厉的空洞瞳孔中所弥漫着的，无不是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敬畏和惶恐。
只是下意识的跟着，跟着……
他们不敢与少女搭话，而且每每在帝琉笙偶尔扫来的视线中匆匆止步。
少女深吸一口气。
“行了，你们不要跟了。你们的阴气太重，再靠近那边，会伤到这森林外居住着的人类的。”
众鬼魂闻言面面相觑，神色间有些犹疑。
帝琉笙看了眼外围已经可以清晰可见的，那属于人类城镇的火光，叹息道：“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也希望你们能够缄口，让我能安心生活。”
鬼魂间似乎在商议着什么，最终，一个看起来像是长者身份的鬼魂站了出来，用极为难听和嘶哑的声音问道：
“鬼姬，是终于决定了要离开天界么？”
帝琉笙面色柔和，“是。”
那长者叹息一声，“这样……也好。以后鬼姬若是在人间遇到了什么困难，我冥界众生，必全力助您度过灾祸。”
“谢了，你们回去吧。”
少女挥了挥手，直接转过身去，没有再看跪拜相送的众鬼魂一眼。
“恭送鬼姬！”
鬼魂的声音和唳气已经逐渐远去。
森林的边缘近在咫尺，薄薄的雾气遮挡住了黎明时分的光亮。
帝琉笙微眯着眼眸，尔后在她的身边，倏然升起了层层淡金色的光芒。
如梦如幻，带着些许不真实。
随着森林那绿叶的光泽逐渐浅淡，那金色的光芒愈发明亮。那些碎散的光点，像是一只只细细小小的翩跹虫蝶，在她的面容和躯体上展翅而舞。
“呼——”
黑夜散去，层层暮霭震荡而起。
在黎明升起的一刹那，从幽深昏暗的森林边缘处，突然踏出了一个容颜陌生倾城的绝色少女！
她的一双明亮瞳仁若潺潺溪水，腮如凝荔，肤如凝脂。鼻翼精致挺翘，配上娇小饱满的薄嫩菱唇。
如雪般素净无暇的容貌，恍若精灵一般可人，偏又带了瓷娃娃般的木讷和不近人情。
神色三分傻气、五分天真、还有……藏在骨子里的二分精明。
少女眯着一双美眸，嫣红的唇瓣倏然上扬，挑起一抹狡黠笑意。
从今日起，她就是大齐丞相府的三小姐——元景月！
视线缓缓后移，少女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身后森林中，那个不知名的破陋山洞。
水样的眸底升起了一抹歉意，“墨玉，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实在对不起了。”
随后又撇唇无奈轻笑，“真是个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