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方才那一番争斗间，她腿上那些原本就没有愈合好的伤口，彻底裂开了。如今被辛辣的草叶横扫过后，一阵阵钻心蚀骨的剧痛传来。
眼睛，越来越模糊。
双腿血流如注，帝琉笙只能勉强睁开双眼，看着那个不知痛楚，死守在自己面前和三花蟒殊死搏斗之人的背影。
这人……是不要命了么？
他和这妖兽隔着整整大半个境界，就算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击杀这妖兽。
为什么不丢下她直接逃走呢？
如果丢下她这个拖油瓶，凭借他的身法，他一个人逃脱，还有几分幸存的可能性。
“真是个呆子。”
一个又傲娇又死心眼的……呆子！
帝琉笙笑着笑着，眼前便陷入了一片昏暗。
那双幽冥眼，失控了。
天界，议事阁。
云霞密布，雾气蒸腾缭绕于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
天帝皱着眉头坐在高台之上，看着麾下众臣，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掌管凡间节气的衡秋星君从众臣间迈步而出，面无表情道：
“陛下，既然公主殿下已经殒命诛仙台，那加封在她身上的帝姬封号，也理应撤回。陛下又为何非要死守着这个名分，莫非，公主殿下的死还有别的隐情？”
天帝闻言没有答话，只是眉目愈发的阴沉。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和几天前还有些吊儿郎当的他截然不同，天帝已经动了怒。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天界老臣都惧怕于天帝的威严。
和太白星君为多年老友的北斗星君也迈步而出，“陛下，冥界的东琴芷棠公主殿下已经讨要了这帝姬的名号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把这封号给她了……”
“是啊殿下，当初十四公主本就是凭着不光明的手段从东琴芷棠那里抢来了帝姬的封号。现在十四公主已经死了，这封号是要还给人家的，不能再让冥界的人觉得我天界之人都是阴险狡诈之辈……”
“殿下，您也未免太偏心于十四公主了。我看十四公主先前居住过的庭院，也应该让出来，用到更为合理的布置上去……”
总之一个个的，没有一个人是在帮着帝琉笙讲话。
天帝难免为女儿感到心寒。
双眸通红的看向诸臣，积攒了多天的悲愤溢淌而出，天帝凄声道：
“我家十四才走了几天！不过几天时间，你们就已经要把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全都抹杀掉吗！？”
众臣皆愣，显然是被向来脾气极好，这回却破天荒爆发的天帝给吓到了。
太白星君愣道：“帝君，您这是怎么了？”
“孤怎么了？孤还想问你们是怎么了！”
天帝的语气极为激动和愤慨，“你们还有没有良心？琉笙都已经被你们逼得跳了诛仙台，你们到底还想怎么样？还嫌你们做的不够恶毒么？”
“陛下……”
“太白你闭嘴！你们是不是都瞎了？难道你们看不见琉笙这上万年来，一直往返于蛮荒战场，所立下的赫赫战功吗？我天界从不养闲人，若是没有她浴血奋战，你们今天还能够安然的坐在这里跟孤扯淡什么封号和土地？”
天帝显然已经进入了暴走状态，满腔委屈和郁闷。
“我知道琉笙她性子随和，从来不摆架子。所以是不是你们都觉得她好欺负，可以随意辱骂？”
衡秋星君摇头，“帝君此言差矣，十四公主对我天庭所做的一切，大家并没有忘记。”
“衡秋，孤知道你要说什么。”
天帝摆了摆手，“你不就是想说四百年前的那件事么？”
“没错，琉笙她的确干过错事。但是你们都知道，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冥界反省，足足四百年才回归我天庭！可见她已经知错了！你们为什么还是要对她抱有如此巨大的成见？你们这样做，对十四不公平！”
北斗星君闻言神色诡秘，他有些被气笑，“陛下，十四公主曾经血洗三界，您觉得，这只是普通的小孩子做错事情吗？”
当年，帝琉笙的修为本就已经十分恐怖，再加上纵横阴阳的那双可怖眼睛，三界中除了天帝和鬼帝两人，根本就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帝姬原本的性格是极为开朗活泼的，与天庭的不少人都关系极好，更是与和她一起在蛮荒战场上并肩作战的人成为生死挚交。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就发疯了。
不仅仅变得六亲不认，而且口口声声的说所有人都被骗了。
她举剑而来，凡是逮着一个曾经相识的人，她就会疯了一般的重复问对方认不认识一个名叫“伏羲”的人。
只要对方摇头，或者满目茫然的说根本没听过这个人，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挥动血刃，眼都不眨的就地斩杀。
当时，好多曾经和她并肩作战的将领都丧生在她的剑下。
对于三界之人来说，那场杀戮，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虽然经过四百年的关押和反省，帝琉笙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世上并没有名叫“伏羲”的这个人存在。
可是她的性格，也从此大变。
她不仅对蛮荒战场袖手旁观，而且开始变得游手好闲，整日无所事事荒淫而度。
整个人都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对于她自己的性命和珍贵的那双眼睛，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天界的人既敬畏她，却也同时深深恐惧着她。
如今她跳下诛仙台灰飞烟灭，其实在众人的心中，也是深深松了口气，巴不得让她消失的一干二净。
天帝愕然，“难道在你们的心中，十四，就是这般不堪么？”
她曾经九死一生守住天庭，这所有的一切，难道都抵不上她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吗？
大殿之上，久久的沉默。
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可是他们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样子，已经足以说明他们的答案。
一个人的好，只有在患难时才会感恩戴德。
一个人的不好，却可以铭刻一辈子。
紫烟矗立在大殿的最末席，俊眸中满是心痛。
他忽然就想到，她刚从地府回来的那时候。
有一天夜里，夜风凄凉。她抱着她最喜欢的烈酒烧刀子，趴在八仙桌上泪眼朦胧。
“紫烟，你知道吗？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是被他珍视的人彻底忘记。”
悄无声息的被所有人忘记，这比死，还要让人痛苦千百倍，还要令人畏惧！
“你们都不记得他了，可是没关系。我会一直记得，至死都不会忘记。”
“是我害了他……”
大殿之上悄然无声，每个人，似乎都陷入了与帝琉笙过往的回忆之中。
只有玉衍星君倏然抬眸，愕然看向高台上的天帝，打破了大殿上的沉寂。
“陛下，方才凡间好像出现了蛮荒级别的天劫！从波动上来看……有点像十四公主的幽冥眼！”
在场众仙皆惊。
天帝从玉椅上慌乱而起，“你说什么？！”